咯吱咯吱——
裴衡止凝神听了一会,脚下动作越发轻微。郎君垂眸,朝那声响瞧去。
满地青色里,赫然蹲着一只皮毛雪白的小兔子,小小圆圆的团成一团,只有三瓣嘴不停地咀嚼着面前刚刚长出不久的嫩草。
少年手里的弹弓早就已经拉满,先是直直对准小白兔的后腿。想了想,又瞄住了小白兔脑壳。
嗖——,嗖——
小石子裹着劲风,与弹弓射出的弹丸同时迸发。两者在空中发出砰的一声响,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耳朵一缩,像是移动的雪团子。
小东西受了惊吓,跑起来也没个方向,竟是直直朝着裴衡止冲了过去。郎君自是眼疾手快,长指用力,一把就抓在了小白兔颈后。
“裴兄!”云澄不满,这可是他先瞧见的猎物。要不是裴衡止挡了他的弹丸,这兔子早就是他囊中之物。
“不是要送人么?”裴衡止淡淡开口,拎起小白兔细细检查了一番。这小东西也不认生,裴衡止将它抱在怀里,它先是拱了拱,不多时就安稳下来。
郎君弯唇,瞥了眼在附近拔草的冯小小。将怀里的小白兔小心翼翼地递给云澄,“拿去送她吧。”
少年一怔,忽得明白过来。冯小小怎么说也是女子,自然心软些。要是他将兔子打得浑身是伤,保不齐会让她难过。
“多谢裴兄。”
云澄刚刚还皱起的眉眼舒展,兴高采烈地抱过小白兔,转身就迈开了步。
他跑得飞快,自是没瞧见郎君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云澄举着小白兔蹲在正揪草的冯小小面前,“飞星,你瞧!”
“咦,你这么快又抓到了一只?”
冯小小伸手摸了摸软软伏在云澄怀里的小白兔,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犹如嵌了红玛瑙,亮晶晶地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是不是很可爱?”云澄语气欢快,“喏,送你了。”
他将小白兔塞进冯小小怀里,很是得意道,“我可不轻易送人东西,你这啊,可是全京都独一份。”
冯小小一怔,自小爹就与她说过,无缘无故收人东西多半会累积人情债,更何况还是独一份。
少女忙把怀里的兔子又还了回去,“那我更不能收了。”
“别啊。”云澄一伸手按住她怀里的小白兔,“咱们也算相识一场,再者初见时,我不是还说错过话么。”
他想了想道,“这只小白兔,就当我的赔礼,怎么样?”
“况且。”云澄扫了眼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挣扎的小白兔,“裴兄也说要我送你。”
怀里的小白兔正蹬着腿抗议云澄按在它脑壳上的手掌,少女一时没有抱稳,云澄急急帮忙扶住。
冯小小的心思却已经不再此处,她下意识地眺向远处,郎君的身影藏在山林之中,只能偶然瞧见几下月牙儿白的衣袖。
她脱口道,“哥哥说的?”
“哥哥?!”
云澄一愣,搭在冯小小手背的指尖登时忘了松开。乖乖,他这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
“我.”冯小小眼神一滞,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补救地央求道,“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少年的目色瞬间变得高深莫测,怪不得裴兄总是对冯小小格外不同,原来是因为这个。
云澄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是自然。裴兄于我亦是兄长。此事又涉及安庆侯府清誉,我发誓,绝不会乱说!”
他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冯小小,两人单手相握,都从彼此眼中瞧见了靠谱二字。
裴衡止拎着兔子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相亲相爱的光景。
郎君脚步微顿,拎在手里的兔子一扔,单手就提起了云澄的后衣领,“君子之道,便是教你如此行事?”
眼看那双美极的桃花眼隐隐有了怒意,少年后知后觉地撤回手,讪讪一笑,“裴兄,你听我解释!”
可这手无意间拉也拉了,这会再说辩解之言,亦是违背君子之道。云澄瞥了眼一侧抱着小兔子的冯小小,鼓起勇气拉着裴衡止走到一旁,方才压低了声,“裴兄,冯姑娘——”
郎君侧身,那双桃花眼斜斜睨他,云澄立马换了称呼,“飞星可有订亲?”
“.你问这个做什么?”裴衡止警惕。
云澄极为局促的抿了抿唇,盯着裴衡止严厉的目光道,“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总归这回也算我牵了飞星的手。”
“要是飞星尚未婚配,我.”原先不知道他们是兄妹也就罢了,要是裴衡止一会应允了,他可就是在与未来大舅哥面谈。
云澄登时紧张起来,“我想负责。”
“.”郎君嘴角噙了笑,看起来万分和善。
云澄胆子又大了些,“裴兄放心,要是事成,我一定会对飞星好的。”
“事成?”裴衡止挑眉,瞥了眼不远处正专心致志喂着小白兔的冯小小。
“你若真有意,可先去问问云大人的意思。”郎君说得漫不经心,但拢在衣袖的手指都快要攥出火来。
偏云澄无知无觉,面上一喜,“裴兄这是答应了?!”他忙不迭地作了揖,正要再说些客气话。
月牙白的衣袖一甩,裴衡止已然迈开了腿,他走得不疾不徐,靠近冯小小时,方才停下脚步,“小小,该回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冯小小的错觉,自打从后山林子里回来,裴衡止就一直心事重重,往日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也没了光彩。
少女心中不安。虽然今日说漏嘴纯属意外,但总归是她先闯了祸。冯小小摸了摸放进木笼里的小白兔,只敢用余光静静打量着在院门外与宫婢正叮嘱些什么的裴衡止。
“小兔子你说,云公子能不能靠得住呀?”冯小小往小白兔嘴边递了跟青草,颇为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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