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齐柘所聊的话题，齐珏她们插不上嘴，齐珏提议我和齐柘单独聊这些话题，她们想不了那么深，也不愿意想，需要她们做什么，照做就是。

“同意”，墨雨赞同道：“让他们两个人的思想去碰撞，我们回去聊我们的闲话”。说完她拉起齐秦，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吃饭的时候没有看见钟离就问他去了哪里，有件事情想让他去办。

“钟离是长安城里的生面孔，追踪找人无人能出其右”，墨霏答道：“我让他留意长安城中的动静，禽婋隔三差五就会以匈奴中月使的名义惩罚几名恶徒，虽然被宫之人都该受此惩罚，但是总怕惹恼了当今皇上，给我们带来不便，这几天我一直派出墨者留意禽婋的行踪，通常刚有点线索就会断掉，我想可能是长安城中的墨者追踪水平有限，或者禽婋已认清了这些墨者的面孔”。

“不用追踪”，我摇了摇头，说道：“即使发现了禽婋的踪迹，我也无法追踪她的下落，钟离更不行，她能来找你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通知钟离去一趟太中大夫卫青的府上，找客居在卫青府上的主父偃，告诉他在燕赵相识的故人卫国请他见面一叙”。

“主父偃？”齐珏吃惊的看了我一眼。

我点了点头说道：“有件事情需要他的配合，希望他还是那个不拘小节的豁达之人”。

此时主父偃虽然已经有点名气，但是多为家乡传出的恶名，齐柘自然不知道他的存在，不会想到仅仅数月之后，这个人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样飞升到大汉王朝的权力中枢，成为炙手可热的实权派人物。

齐珏她们离开后，我和齐柘展开了一场至关重要的谈话。对于我和齐柘来说，这次谈话有各自不同的目的，他想深入了解我的学识与人品，看看失散了二十七年的妹妹给自己找的夫君配不配得上山阳齐家的女子。我也想通过他来验证我躺在牛车中想到的策略是否符合大汉这个时代。作为大汉时期著名的读书人，学冠百家华夏七星文宗山阳齐家的掌门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角色。于是我让他回答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

“我倒是没有你看得那么远，也没有考虑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否远胜刀兵和刑律”，齐柘毫不掩饰的说道：“在我看来，儒家文化讲求修身而治国平天下，把文化的作用理解为自我修养的需要，治国平天下的先决条件。墨家认为文化的作用在于开智，文化是具有实用价值的，所以墨家学说不仅会说理，更重教人做事，此番到雍城墨家看到墨凡所做的事情更加让人相信墨家学说是用一种善良的思想去追求真实的文化实用价值。而黄老之学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种教授认识自然和社会的哲学思想，无为而治至所以在汉初的几十年里大放异彩，是因为符合社会的现实需要，把人关在笼子里则无法创造出有价值的、可以促进社会发展进步的东西。至于兵家、纵横与阴阳等学说，只是侧重于某一个方面的实用性研究。你所说的文化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应该有所指吧？”

我笑了笑说道：“把人关进笼子里是无法创造有价值的、促进社会进步的东西，这个观点实在精妙，是对刘彻独尊儒术的高度概括”。

“此话何解？”齐柘显然没有明白我所指的正是董氏儒术对思想的禁锢。

“儒家本是修身的学问，是一种自我修养，通过自我修养的提升进而影响与造福他人，你同意这个观点吗？”

齐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接着说道：“本身是自修的要求，强加于人变成别人必须遵守的法条，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禁锢人性和创造力的笼子？”

“我明白了”，齐柘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孔夫子创造的儒学的确是讲求自我修养的学问，自我修养本就是自我弃恶扬善的过程，孔夫子周游列国兜售自己的儒学教义得不到重用的怪事也就能够解释原因，因为没有一个国君愿意拿别人修身的要求来要求自己，给自己平白无故套上一个儒家德行的笼子”。

“没错，这就是今天要面对的问题”，我笑着点了点头，这位齐家聪慧的家主一点即透，我接着说道：“刘彻拿来修己之身的儒学，而且是被董仲舒篡改并且添加了三纲思想的儒术，提出以德治国就不得不考虑其背后的真正企图，在这里我并不反对他提出的以德治国，问题德又是什么，对于个体而言，德是自我修养、是一种自我不断弃恶扬善的要求，对于整个国家来讲德是国家对于整体国民的行为规范，以德治国应该以国家的角度去考虑社会整体的道德问题。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德是不是超越了生存需要的精神需要，当大汉还没有彻底解决百姓生存的社会问题，就要求人们遵守德的要求，结果会怎么样？”

“唉”，齐柘叹了口气说道：“在生存面前只讲德显然行不通，去年有位叫王玉的女子在会稽郡富春县与董仲舒的高徒楚越有过几次试验，结果发现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被儒学德行熏陶了多年的儒生的表现令人失望，反而比不上那些参与试验的囚徒，从这个试验的结果来看，没有彻底的解决社会的整体生存问题，德治是靠不住的”。

齐柘提起了齐珏被称作妖女的试验，我想笑却不敢笑出来，如果这位齐家的家主知道那次试验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不知道会作何感想，齐珏不想挑明此事，我当然也不能告诉齐柘，那个试验就是齐珏做的，王和玉合起来不就是珏字吗？所以我接着齐柘的话说道：“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的推导出一个结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及刘彻倡导的以德治国只不过是刘彻为了掩盖集权一统的障眼法，而真正实现他集权一统的却是以酷吏为代表的严刑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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