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率众军来到东面石山下面,石山挺拔傲立,在海上有如天柱一般。
戚继光手打凉棚,凝目查看,见上山的道路崎岖狭窄,两面皆是峡谷,虽路窄且险,却无需防备滚石擂木,只是大军行进,多有不便。若是在山脚下,用虎蹲炮或佛郎机轰击,炮弹不能袭远,也不会有多少功效。
略一思索,招手唤来唤来吴顺,让他带前营一千军士上山破敌,吴顺领命,拔出腰中军刀,在空中虚劈三下,身后军卒,化鸳鸯阵为三才阵,狼筅手当先开道,沿山路蜿蜒而上。
吴顺等人,迅捷登山,行了不到一里多地,见前方有一大块平台,正要抢上,忽然,在一块大山石后传出一阵呐喊,紧跟着有几百个东瀛浪人装束的人,从山石后跳将出来,人人手持倭刀,守住隘口。
吴顺左手举起,五指箕张,身后张阿牛与齐老三两根狼筅同时向前疾刺,他二人均是大力之辈,手中所持为特制狼筅,两尺粗细的南方老竹,长一丈八尺,前端枝丫,均为铁制,狼筅尖的三岔刃,更是比寻常狼筅大了一倍,这特制狼筅有八十二斤重,一刺出后,拦、挑、架、叉、缠、铲、镗、旋,嚯嚯生风。
东瀛浪人倭刀削过,狼筅不见丝毫损伤,不敢直撄其锋,张齐二人稳步推进,倭寇节节后退,待众军都上了平台,吴顺暴喝一声:“五!”三才阵变成五行阵,长牌在前,狼筅居中,短兵在后,众军齐声呐喊,地动山摇,呐喊过后,齐整脚步,向前蹍进。两军相接,倭寇之单兵技法不及五行阵法,待戚继光与杨重梧上来时,那七八百个浪人,几已死伤殆尽。
吴顺下令检视众军,重伤者仅十余人,轻伤的也只有四五十人,军医堂的大夫们也已上来,为重伤者止血救治。
略事休整,吴顺见众军士斗志昂扬,群情激愤,便令轻伤者就地休养,余者继续攻山。平台之上,上山路径略宽,吴顺当先,张阿牛与齐老三随后,依旧以三才阵缓步上前。
又往上走了一两里地,说也怪异,竟然一路未遇敌兵,吴顺两眼不停左右逡巡,留神倭寇埋伏,这石头山上,寸草不生,更无树木,不易伏兵。
忽然,军士中哎哟一声惨叫,紧接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多名士卒滚翻在地,双手抱足惨嚎不止。吴顺望向地面,见不时有刀刃刺出,他心内一凛,大声喝道:“后队变前队,速退!”众军士听令,搀起身旁受伤同袍撤退,仍不时有刀刃从地底刺出,接连有人受伤。
待得所有人全部退回,军士中有近半数受伤,受创部位全在脚掌以及小腿之处。没有受伤的军士,便给受伤的人简单包扎止血,张阿牛小腿处也中了一刀,血流如注,齐老三撕了一块布条,在创口处紧紧绑扎。
吴顺两眼通红,盯着前方路面,这才发现一路上山之时,都是走的石头路,而前方一截路,大约有三十丈上下却是土路,想是倭寇炸断了这一段石梁路,路基镂空,可以伏兵,上架铁网,再覆以毡布,盖上泥土,这泥土风吹日晒,颜色几乎与其他石头路面相同,若非仔细辨认,便不会发觉。
倭兵在下面的铁网缝隙中将刀刺出,着实让人无可抵挡,吴顺双手握拳,牙齿咬得嘎巴作响,泥路两旁,左右都是深谷,除非有一大块铁板覆盖在路上,否则如何能过得去?
他正在犯愁,听得身后军士叫道:“大帅来了。”戚继光在下方时,便听到这面声音有异,便与杨重梧带了诸军医疾步赶来,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下了一大片。
杨重梧与众军医赶紧救人,那些躺在道路中间的军士,见到戚继光,俱皆咬紧牙关,勉力挪开受伤躯体,让出一条道来。吴顺回身迎上,嘶哑了嗓子说道:“大帅,那群鼠辈躲在地下,过去不得,末将以为,调五门虎蹲炮来,轰它个稀里哗啦。”
戚继光盯着那条山路良久,摇头说道:“轰死地下这些倭寇容易,可这条路便毁了,大军如何上得山去?”过了一会叹道:“吴将军,前营的这一千士卒损伤过半,你下去吧,将受伤军士安顿在山脚下,我让右营上来吧。”
吴顺脸如死灰,尚未开口,那浑人齐老三离得甚近,将戚继光的言语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大声叫道:“大帅,张阿牛损在这帮狗贼手里,我齐老三定要为他报仇,我是死也不会下去的。”
吴顺单膝跪倒,虎目含泪,说道:“大帅,我自追随大帅以来,已有五载,从未有过如此大败,奇耻大辱,若不能雪耻,为受伤兄弟报仇,吴顺枉活世间!请大帅允我带前营将士继续攻山,若不能拿下汪直,我提头来见!”
戚继光双目凝视吴顺,突然提声喝道:“中军何在?”中军正协助军医救扶伤兵,听到呼叫,忙站身应道:“大帅!”戚继光道:“着右营刘副将领五百军士上来,将受伤军士背到山下好生安顿,调我亲兵队一百人,取我‘火龙布’上来,暂归前营将军吴顺统领。”
吴顺大喜,大声说道:“谢大帅!”站起身来,转头见齐老三以及未受伤的前营将士,都是面露喜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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