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停伤卒都已被背下山,亲兵队负了火龙布上来,杨重梧鼻子敏锐,隔老远便闻到一股刺鼻气味,见那火龙布便是一卷麻布,只不知道加了些什么,味道如此难闻。
兵卒将那麻布放在土路开始之处,布卷宽有八尺,比那土路宽了近三尺,亲兵队长便望着戚继光,戚继光将手一挥,亲兵队长便半蹲了身子,运足力气,大喝一声:“开”,朝那麻布卷猛的一推,布卷便沿着土路一直铺了过去,有二十来丈长,如同在土路上盖上了一层地毯,路两侧还耷拉下来。
众人凝神细看,只见麻布上不时有明晃晃的刀尖刺出,亲兵队长燃起了一个火折,退后几步,往那麻布上一丢,“轰”一声响,大家都吓了一跳,见一道火龙向前急冲,迅捷之极。火燃得既猛且烈,离得稍近些的,都感觉炙热难当。
吡啵火声之中,能听到那土路之中传来狼哭鬼嚎的声音,声响自地下而来,让人毛骨悚然。土路尽头处的一侧,有几个人爬了出来,亲兵队早已张弓搭箭,箭如飞蝗,那几人就如刺猬一般,摔入路旁的深谷之中。
杨重梧望着这熊熊烈火,闻到火中气息,想起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的“石油气味与雄硫同,故杀虫治疮,其性走窜,诸物皆渗。”便转头问戚继光道:“是石油?”戚继光点头道:“民间唤做‘猛火油’,我在蜀中取了几大桶,本想制作喷火之器,可一直没有成功,计划此次攻岛,可能需要火攻,便用猛火油浸了这火龙布,不想在这里用上了。”
那火燃得猛,烧得却是极快,也就是在二人说话的工夫,那一卷火龙布便已燃烧殆尽,一阵山风吹过,麻布的灰烬便飘入山谷,又现出了土路的路面了,只是经大火烧过,略略有些发黑。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亲兵队长用手摸了摸地面,感觉已不烫手,便向吴顺点头示意,吴顺早已按捺不住,低声喝道:“齐老三,带你的鸳鸯小队随我先行探路。”齐老三等六人应命纵身而起,跟在吴顺身后踏上土路,齐老三的鸳鸯阵队本有十一人,可就在刚才有五人足底受创。
因是探路,吴顺等七人便将脚步放慢,落足却重,步伐齐整,将那路面踏得尘土飞扬,他七人心伤前营同袍遭此暗算,想道他们很有可能终身残疾,再也不能重返沙场,心中悲愤,大是同仇敌忾,视死如归,倒不觉得什么,他们身后的数百将士却将心悬起,几百双眼睛凝视地面,生怕那地底有冒出刀剑来。
三十丈的路程平常抬脚就过去了,可现在似乎没有尽头。
待他七人都安然无恙地走过那段土路,转身过来,众士卒限于军令,不敢欢呼,可每人都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脸上均现出振奋神情。
吴顺将手一招,前营剩余军士以队为单位,依次走了过去,有几个队十一人只剩一二人,可照样手持兵器,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将过去。
待前营士卒走完,亲兵队一百人跟上,待戚继光与杨重梧过来时,吴顺已按鸳鸯阵法重新编队。
编队完成,吴顺举起右手大声说道:“众位兄弟,战场上的同袍,胜于兄弟手足,而就在今日,前营中有五百一十二人,折损在倭寇手中,他们都是好儿郎,都是我吴顺的好兄弟!我吴顺今日在此发誓,拿下这个山头,灭倭寇,斩汪直,为那些兄弟报仇雪恨,就算我今日命毕于此,也毫不足惜!”
吴顺的声音悲壮深沉,慷慨豪迈,众军士俱是血脉喷张。杨重梧在心中暗暗赞道:“无怪乎戚家军闻名天下,果然个个都是舍生取义的好汉子。”
他不由得偏头望了戚继光一眼,可戚继光却是双眉紧锁,脸上表情似乎大大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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