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一世安宁。”故事到了尾声,龙孟然嘲讽地笑道,脸上尽是悲戚的神情。这样的宫廷秘事,当年既掩了过去,想必知道真相的人也早都死了个七七八八了,无从查起也不能查,白白做了权力的牺牲品。
顾佳雅心中酸楚,或许是从龙孟然的身世联想到了自己,顿生一种“人生长恨”的沧桑之感。她盯着龙孟然看了半晌,开口道:
“我给王爷讲个故事吧,妾身前些日子闲暇之余翻了些古书籍,上面说前人苏东坡有一日和友人出行,行至沙湖道中遇了雨,同行的人没有一个带了可遮雨的东西,一场大雨下来,众人皆道天公不作美,狼狈得很,唯有东坡一人不觉,等到雨过天晴时还特意作词一首。王爷可曾听过?”顾佳雅讲到这里顿了顿,停下来问道。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龙孟然接过话头,他自幼饱读诗书,自然是知道的,便顺势吟出诗句:“一蓑烟雨任平生。东坡一生旷达,实为千古大家。”
“王爷说的没错,东坡一生宦海浮沉,屡次三番被贬,他也曾有过气闷之时,奈何命运捉弄不由得自己,最后却能有这般心境。”顾佳雅点了点头,继续道:
“万事满有困乏,茫茫人世死生皆为定数,这不是你的过错,你的一世安稳对你母亲来说已是九泉之下的安宁,她不过是先你一步,时间有限,获取当下哪怕只有一刻的欢愉,有人与你并肩面对良辰美景,也暂且放下执着。”
龙孟然听完静了半晌,终是无言。
顾佳雅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长苦夜短,何不秉烛游。桢太妃参悟佛经多年,想必就是想告诉你这个道理。”
又不知过了多久,龙孟然这才轻笑了一声,点头道:“说的是。额娘刚将我接进自己宫中抚养时,整日让我为她抄写佛经,现在想来,想必是知道我心中阴郁,怕我日后被仇恨所支配,才这般想法子磨一磨我的性子。”
顾佳雅想,果真是母子,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是相伴了多年的,连整人的方式都一样。怪不得让自己抄那么多遍的道德经。
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埋在深宫里了。被人一把火烧了,无处可寻,说起来也是一段快要烟消云散的往事了,只是深宫里厚重的污秽上的一根刺,长在龙孟然的心里这么多年,现下被拔出来了,虽还留着血,但伤口总有会结痂的一日,血肉愈合,会长出新的生机来。
龙孟然心里得了个通透,嘴边嗜着笑挥了挥手,示意顾佳雅过去,顾佳雅以为他又想要自己做事,撇了撇嘴还是起身走到了床边。
龙孟然看着她,又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意思是要她坐下来,嘴边仍带着笑。
顾佳雅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挨着他的身子坐在床边,又怕地方小了挤着他,想往床沿边挪挪,却突然被龙孟然一手揽了腰,她立马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你身材本就不算纤细,小心再动掉了下去。”龙孟然的笑意越发浓了,见顾佳雅听了这话后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腰上看了一眼,不服气般地对着他咬牙切齿,忍不住笑出声,略顿了顿,又轻声道:“这样坐着挺好的。”
顾佳雅果真听话地不再动作,便这么挨着他坐着,只是和龙孟然离得进了,都能感受到他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且他的手还搭在自己腰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龙孟然也不说话,这屋里一瞬间静了下来,外面正是黄昏时分,有柔柔的光映在窗纸上,留下光影交错的图案。顾佳雅看着那些橘色的光芒出神,犯了职业病想找只画笔给它画下来,浑然不知龙孟然一直在旁边垂眼看着自己。
“这衣裳的颜色倒是与你相衬得很。”龙孟然突地开口道,离得近了,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顾佳雅被这句话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循着声音转头,嘴唇却猝不及防与一块温柔的地方一擦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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