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阿什福德一回国就直奔什罗普郡,索恩先生得有多高兴,我们很容易想见。
“最棒的是,”索先生对拉塞尔斯说,“在乡下他就不太可能再发表关于乌衣王魔法的文章毒害人了。”
“确实不大可能,先生,”拉塞尔斯道,“我深深怀疑他哪儿还有时间写文章。”
索先生一时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哦,您是还没听说吗,先生?”拉塞尔斯继续道,“阿什福德正写书呢。他给朋友写的信里简直不谈别的。他是两个礼拜前突然动笔的,现在,据他自己说,进度相当快。不过咱也知道阿什福德下笔一向轻率。他决心把关于英格兰魔法的一切都写进这本书里。他对沃特爵士说,他觉得要是两卷本能塞下才怪了,怎么也得三卷才够。书名就叫作《英格兰魔法的历史与实践》,莫雷那边已经答应他一完稿就出版。”
再没有比这更坏的消息了。索先生自己一直都想写本书,题目打算叫《魔法师教育规谏》。自打收阿什福德为徒,他就开始准备了。三楼那放满了书的小屋里,他做的笔记已经填满了两书架。可这部作品被他一形容,就好像还是未来遥远的目标。他对下笔作论恐惧得没道理,来伦敦被人追着夸了八年,这毛病还没痊愈。他大宗的私人笔记、回忆录和日记(除了有几次被阿什福德和齐尔德迈斯瞧见)别人一页都没瞻仰过。索先生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做好发表的准备:他不确定自己的见解就是真相;他不确定自己思考的时间足够长;他不确定题材就一定适合大众欣赏。
拉塞尔斯先生一走,索先生就喊人拿银盘盛了清水端到他三楼的小房间里。
在什罗普郡,阿什福德正忙着写书。他并没抬头,脸上却突然绽出一丝苦笑,伸出根手指对着空气摇了摇,就好像在冲一个谁都看不见的人说:不行。屋里所有的镜子都背过脸冲墙。索先生趴在银盘上看了好几个钟头,临睡前还是一无所获。
12月初的一个晚上,史蒂芬·布莱克在厨房走廊尽头自己的小屋里擦银器。他一低头,发现围裙带子自己解开了——并不是打的结松了(史蒂芬一辈子都没打过马虎结),而是围裙带子在像蛇一样四处游动,胆大、决绝,就仿佛自己很有准儿似的。接着,他的套袖和手套分别从他的胳膊和手上滑落,自己把自己整整齐齐叠好放上了桌。他之前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也自己飞起来,将他紧紧裹住,帮他穿上身。最后,他所在的这间管家小屋也整个儿消失不见了。
眨眼工夫,他已经站在一间安着深色木墙围的小屋里了。屋里大部分空间都被一张桌子占去。桌上铺着鲜红的亚麻桌布,滚了又宽又华丽的金银边儿。金碟银盘摆了满满一桌,里面的食物堆成小山。宝石镶嵌的酒壶盛满了葡萄酒。金烛台上的蜡烛光辉耀眼,两只金香炉上则焚着香枝。桌边唯一的家具是两把披了金色盖布的刻花木椅,再配上绣花靠垫,看上去华贵非凡。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满头白毛的先生。
“晚上好,史蒂芬!”
“晚上好,先生。”
“你今晚看上去脸色不好啊,史蒂芬。我希望你别是病了吧。”
“我只是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先生。我觉得这样瞬间跨国越洋实在让人晕头转向。”
“哦,可咱们还在伦敦呢,史蒂芬。这儿是库珀巷的耶路撒冷咖啡馆。你难道不认识?”
“哦,我还真认识,先生。沃特爵士没结婚的时候常和他那些有钱的朋友们来这儿吃晚饭。只是过去哪有现在这么富丽堂皇。看这一桌席,我简直一道菜都认不出。”
“哦,这是因为菜都是照我四五百年前在这地方吃的那顿饭点的,和当时一模一样!这是烧烤飞龙腿、蜜渍蜂鸟派、烤火蜥蜴浇石榴酱。这是清炖鸡蛇冠,以藏红花、彩虹面调味,最后点上金星装盘!快坐下吃吧!你头晕的话,吃东西疗效最佳。你想吃点儿什么?”
“菜都太好了,先生,我倒是觉得那几块家常猪排看着就很不错。”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