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一看到他就心烦。”
“从信息素的研究论文来说,产生标记即便是临时标记的双方,不在对方身边才会心烦。如果贸然把他赶走,你会生不如死的。”
“所以要配解离剂啊。”
这话说出来,付聆率先掐灭了可行性——再让人去抽那家伙的腺液,他估计真的要大打出手了。
“其实,还有一种解除临时标记的办法。”
萧博衍掏出手机,在学术网站上搜出一篇专门报道临时标记的页插件把文章翻译成之后,递到付聆面前。
“我之前也跟你提到过,临时标记之所以称作临时,是因为它本身就不能长久存在。如果标记之后的一个月,两个人相安无事,它自己就会消除。”
“所以,你建议我把他留一个月?”
萧博衍点头,阳光下的白大褂十分耀眼,即便说着付聆很难接受的话,但在这清风之间,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温和:
“他的失忆症不是感冒,不是三两天就可以好的。而且现在没有人可以靠近他,解离剂也配不了。不如就等一个月,到时候标记自己消除,你们就可以分道扬镳了。”
付聆表示为难:“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待着,就算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谁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要真的是什么黑社会,我连怎么挂的都不知道。”
这话萧博衍倒是同意的,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是啊,谁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呢......”
然后抬眸,问:“那,你为什么要救他呢?”
两次。
付聆噎住了一般,“我......”
这几天发生的事如快进的录像带似的在脑中飞快闪过,有那个深夜的可怕威胁,有跪在他面前的嚎哭,但最后的最后,这些画面的终结点,居然是那天在车上,他煞有介事地对自己说:
“我抱抱,抱抱就不冷了。”
起风了,楼下的龙柏跟着摇晃,在晃动间,那形状真像极了腾云的巨龙,也像极了乱如海浪的心绪。
.....................
“收拾东西,走了。”
在彻底捋清关系之前,他选择先下楼。本打算再让这人听医生的话再住两天院,结果下楼的时候就看到病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护士悄悄过来告诉他,那是刚才进去放加湿器的时候刻意开的,这样她们可以在外面看到男人的动静,以防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伤害自己或者别人的事情来。得益于这条缝,付聆在惊动男人之前看到了他。
那是一个极度凄凉的背影,仿佛独自漂流在茫茫大海,没有人烟,没有伙伴,他缩在一片勉强容身的扁舟里,抱着膝盖,等待的不知道是万丈阳光,还是即将把他淹没的暴雨。
孤独,这是他没在男人身上感受过的东西。但它又那样深刻,让人几乎没有空隙去想这份孤独是来自何方,只觉得一阵心悸,接着便是隐隐的痛。
“聆哥?”
男人刚从自己悲伤的小世界里抽身,没听清付聆的话。
“我说,收拾东西,走了。”
他把之前脑子一热说出来的话重复了一遍。既然说都说了,那干脆就一以贯之吧。
毕竟,身体比脑子诚实。
男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吗!”
“昂。”
“我?跟聆哥一起?”
“昂。”
“好啊好啊!我没有东西要收拾,我帮聆哥收拾吧!我们去哪里?”
“回家。”
付聆将这二字脱口而出,瞬间又觉着暧昧,于是补充道:
“咳,回我家。”
男人仿佛流浪狗终于找到主人一般,欢天喜地地跟着付聆走了。临走前,萧博衍再一次嘱咐,临时标记期间不可以发生某种只可意会不可宣之于口的事情,付聆摆摆手嫌他啰嗦:
“我你还不放心么?”
由于上次的记者大闹医院一事,经纪公司终于意识到付聆的人身安全问题了。虽然没什么戏拍,进入大众眼中的永远只有桃色新闻,粉丝黏性不高,没什么人帮他贡献收视率,但虚红也是红,现在是网络社会,能被人抢着拍隐私,证明他本身也是有价值的。
于是,考虑到这个“价值”,公司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点资金出来,给他派了一个助理和一个保镖。
“付哥您好,我是您的助理周小助,今儿来向您报到,然后送您回家!以后您有什么吩咐随时联系我就行!”
小伙子精神帅气,看上去像刚毕业的大学生,朝气蓬勃的,叫人看了心情畅快。
“明天付哥您有个通告,是一个网络购物的直播。时间是下午三点,我一点来接付哥去化妆,然后保镖也会明天来跟您报到。您看这样可以吗?”
“保镖”两个字钻进付聆的耳朵,其他的什么通告啊时间啊仿佛都变得轻了,他的脚步慢了一瞬,显然在琢磨什么,随后他抬头:
“保镖就不用了,我这边有个朋友介绍的人可以做。”
周小助“啊”了一声,显然有些意外。因为从他这两天做的功课来看,付聆跟朋友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程度,他顶多做到帮朋友的忙,怎么还会帮“朋友的朋友”?不过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窥探艺人隐私和人际关系更是合同里的重中之重,于是他紧接着就说:
“好的。那个保镖还没签合同,我马上打个电话回公司跟人事部说一下。对了,付哥,您那位朋友方便今天签合同吗?因为明天咱们就要走行程了,早一天签,人家也早一天领工资嘛。”
周小助是一个情商很高(起码比付聆高出一截)的人,即便年纪轻。他提醒保镖签合同,理由用的并不是“不签合同就上工不合规矩”,而是“早一天拿工资”。前者从上层角度说事,给人以距离和疏远感。后者表述出的思路就是打工仔,多少都让人觉着几分体贴。
“嗯,我待会儿就跟他签。对了,我直接给他开工资,不用走公司程序了。”
周小助又是一顿,心想艺人直接聘人这个先例在公司倒没有出现过。但一想到老板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艺人想自己出钱他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当然会同意。
“诶,好嘞!”
于是当晚,跟了付聆好几天的男人终于在签合同的时候得益于付聆的灵机一动而有了自己的名字,叫起来顺口不说,关键是形象又好记,并且能从学素养,这个名字叫——
付大。
作者有话要说:“聆哥,你给我取名叫付大,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顺口。”
“我知道是为什么。”
“昂?”
“因为我大!”
“……”
第18章
A市的中南部被一条长江的支流隔开,河东繁华,河西幽静。付聆住的公寓在河西的一个小区,40楼,一梯两户,由于那片房区地段不怎么好,所以隔壁那户一直没有人。这导致付聆总有一股承包了整层楼的土财主的错觉,实际上买这套公寓的首付只够在河东买两个厕所。
海滩上的沙子,明星的钱。
这个理论大概只适合那些出了名的人。像他这样一直演男三男四甚至男十八的小角色,片酬连主角的零头都没有,更别提铁公鸡公司抽成之后,留给他的就少得可怜了。
所以,他买下这套公寓和装修花的钱,也是今年年初才攒够的。
“聆哥,你的房子真好看!”男人在开门的瞬间就发出惊叹,踩在玄关的地毯上不敢往前,生怕玷污了这么好看的房子似的。
付聆对此表示很淡定,毕竟这是完全能够猜到的反应。他敢发誓,哪怕他现在掉一根头发,这人都可以夸出一朵花来。
他把这两天的换洗衣服扔进滚筒洗衣机,倒了一整盖洗衣液进去,按开始键之前想起前两天的睡衣也没洗,索性又从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出来统统塞了进去。
而他做完这一切,那男人仍旧束手束脚地站在地毯上。
地毯是萧博衍之前买的,说什么,门口不放条地毯不像话。所以就有了现在这块灰色的四四方方的毯子。
只是吧,这毯子虽然是1乘1.4的,但是在这个接近190的男人脚下,总还是显得窄小。
“站着干什么?进来。”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沾着泥土的脏兮兮的鞋子,局促地缩了两下脚趾,“聆哥,我的鞋好脏啊,会把家里也弄脏。”
付聆的眼神顺着他落在了鞋面上,男人的鞋子从捡到他的那一刻就不见了,这双大号的男士凉拖,还是热心的护士小姑娘给他买的。那姑娘估计是喜欢男人这种高大有安全感的类型,有机会都要从门口经过看男人一眼,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来,然后跟身边的人说那个刚来的病人长得真帅。
帅么......付聆坦白讲,是有那么一丁点儿。但是他在娱乐圈见过的好看面孔多了去了,这人的样貌完全激不起他的兴趣。
“我家里没有其他人的鞋,你先穿这双吧。”
付聆从柜子里找出家里最大码的拖鞋,发现穿在男人脚上还是小。
“嗯!好!”
男人相当兴奋,似乎是发现了拖鞋前端的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嗯,这双鞋是聆哥穿过的!
付聆发现两个人在家里跟一个人完全不同。从前他回家吃点面包洗个澡就睡了,但现在有个人在跟前眼巴巴地望着他,眼神拳拳,跟饿了三天的流浪狗没有丝毫区别。
嗯......好像没有办法只丢给他几片吐司。
于是付聆撸起袖子,打开电磁炉,展示了一下他惊人的厨艺——煮泡面。
七种口味随便挑选,但男人仿佛一头喂不饱的皮哥,狂扫了四碗之后,进食的动作才终于慢了下来。一边吃还要一边说:
“聆哥,你煮的面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付聆冷漠:你记得之前吃过的东西都什么味儿么......
当然了,他最后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毕竟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这么受欢迎,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其实,付聆这个人就跟这次晚饭一样,他表面高傲,但很容易就可以满足,只要被肯定一点点,他就会十分受用。然后用成年人的成熟态度跟人家道谢,自己偷偷在心里乐开了花。
吃饱喝足之后,也该考虑正经问题了。
“哎。”
付聆回卧室手抄了一份合约,十几分钟后出来,叫住正在喝泡面汤的男人。
“唔?”男人捧着碗抬头,“聆哥,怎么了?”
“喏。”付聆把一张写满字的纸拍在桌上,推到男人面前,淡淡吐出两个字,“合约。”
是的,合约。
大概是工作属性的缘故,他平时做什么都要签个东西,所以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个男人也签一个。
当然,他这人向来讨厌写字,所以那些冗余的条款都手动忽略,只捡了最重要的几条。最后抄下来,也只有这么一张纸。
“合约?那是什么?”
男人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学生。
噢不,付聆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的小学生恐怕都比这人懂的要多。
“我让你住我家,当然是有条件的。要想住就要遵守这上面的规则,就跟你上学要守校规一样。如果你违反了上面的东西,那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男人低头想了想,指向之前他踩了足足十分钟的地毯:“门口凉快,我可以待那里吗?”
付聆嘴角抽搐:“我说的凉快不是这个凉快......”
“那是什么凉快?脱衣服那种吗?”男人有点兴奋。
“不是......”
付聆觉得自己比高数还难,“我的意思是,这张纸上面的这些规定,你如果不能遵守的话,就不可以再住我家。”
至此,男人才终于明白了这张纸的重要性,连忙点头:“遵守,我一定遵守!”
付聆松了一口气,点了点纸面示意他看一下:“行,那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男人似乎怕极了付聆不要他,上面的字一个没看,就拔开笔盖要签字。但等到笔尖触及到空白的右下角时,他又犹豫了,笔头落下一个黑色的小点又抬了起来。
“干嘛?不想签了?”付聆冷眼一横。
“不是不是。”
男人连忙摆手,然后仿佛要谈及自己某个难以启齿的隐私,吞吞吐吐道:
“聆哥,我不知道我叫什么......”
付聆一顿,的确,莫说男人自己不知道,他这个捡他的人,乃至治疗他的萧博衍,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意识到男人的失忆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么云淡风轻,失去记忆之后仍然可以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实际上,这会影响到男人的日常生活,甚至要填写什么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嗯......”他想了一会儿,“那你暂时就叫‘付大’吧。”
“付大......付大......”
男人重复了几遍,仿佛终于一层一层地把这个名字消化了般,“好,我就叫付大。谢谢聆哥,你对我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付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付大(吓到):“不敢凉不敢凉!”
第19章
付大自从有了名字后心情就变得尤其的好,如果说之前付聆答应让他回家是一片花瓣,那么现在这家伙心里装的便是整座玫瑰园了。
“聆哥,你休息吧,我来洗碗。”付大弥足珍贵着喝完了最后一滴泡面汤,将碗拿去厨房。
付聆的眼神落在他刺眼的用绷带吊起来的手臂上,“啧,你手断了怎么洗?放着!”
付大的脚步顿住,显然心里在权衡着什么,或许是某种“不想忤逆聆哥但又不得不说”的想法。于是他挺了好一会儿,等付聆都以为他要石化了,才慢吞吞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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