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想了想,点点头,和他重新走入舞池中。
冒险家的心思不在舞蹈上,他兴致高昂地告诉凯瑟琳:“基蒂小姐,这几天我非常勤奋地写完了我将要创作的作品的前十章,我希望您能够对我的作品加以指正,并允许我将它献给您。”
他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迫不及待地向凯瑟琳展示自己的成果。
凯瑟琳抿唇笑了笑,“那我现在可以知道你写了一个什么故事吗?”
冒险家便得意地告知了他的奇思妙想。
奈特利站在一边看绅士小姐们跳舞,他没有参与这一支舞,目光几乎都落在和冒险家相谈甚欢的凯瑟琳身上。戈达德太太走过来,她的学生去跳舞了,她为学生的优秀而得意,自己却在舞会上无所事事地闲逛,忍不住和周围人攀谈好趁机夸耀她的好学生一番。
“噢,奈特利先生,您今晚带来的两位小姐都光彩照人,瞧瞧我们的小伙子都没办法不对她们心生喜爱。”戈达德太太半恭维半真心地说,“那位基蒂小姐和她的舞伴,叫我说,在场找不出一对比他们更默契更相配的舞伴了。”
奈特利冷冷地说:“在我看来,他们并没有那么相配。”
“这支舞曲真是太长了。”他又说。
戈达德太太回答:“是有点儿,但年轻人会喜欢长一点儿的舞曲。”
和冒险家跳完舞后,凯瑟琳休息了半刻钟,见到钢琴空置下来,便坐下来弹了一支简单的法兰西民谣。凯瑟琳的钢琴水平一般,班纳特先生没有为她们请专门的家庭教师,作为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教育可以说尤为失职,不过幸运的是家里几个姐妹都读了一些书。
她知晓自己琴技平庸,但走下来后还是得到了许多宾客的赞美。她们并不说她弹得如何高超,只说她弹的动听,曲目也非常新颖。莉迪亚见此忍不住也上去弹了几首曲子,她和当维尔本地的姑娘早就打成一片,这下得到的赞美比凯瑟琳还多。尽管她们两个的琴技半斤八两。
舞会热热闹闹地结束。凯瑟琳第二天在书桌上照例得到了一封来自朋友的信件。朋友在信件中询问她对昨晚舞会的看法,凯瑟琳便写“大家都非常热情”,奈特利又闲谈了几笔琐事,最后问她对冒险家的看法。
凯瑟琳想到离家出走的小孩,不由得觉得好笑。“他像莉迪亚一样,都是没有长大的孩子。但人们总是很喜欢活泼可爱的孩子。”
凯瑟琳写完这封回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手放在桌面上等奈特利来取,而是将它夹在前几日在奈特利书房借阅的书籍中,一块儿还了回去。她做完这个小小的恶作剧,坐下来写另一封信。
给夏洛特公主。
信件不长,主要说两件事,一件是她定制的小说已经初步完稿,将随信寄达。若需修改请在回信中写明,寄往当维尔庄园。
“……我整个六月份都将在此度过。”
另一件,凯瑟琳提到自己在这儿有幸参观了一所女子学校。“作为一所女子学校,以世俗的标准来看,它已经非常不错……现如今,女性们学习的课程与绅士们学的完全不同,仿佛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但是我揣测,您学习的课程与一般妇女所学习的课程又不完全相同。世上有趣的事情总是如此之多……”
凯瑟琳写这封信时刻意用了一点技巧,让它读起来更有煽动性。
她好像还不能足够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又好像开始明白自己能够去改变一些什么。
她依旧在思考,在迷茫,在探索。
但她也在尝试。
她将稿件与信纸打包成一个包裹,拜托管家太太帮忙寄到伦敦去。管家太太笑眯眯应下,拿着包裹出门,奈特利正好拿着东西走进来,目光从厚厚的包裹上扫过,微笑:“基蒂,恭喜你完成这部作品。”
他从来不询问凯瑟琳写的这个故事是关于什么的,也不追问她为何不将它出版,甚至不主动要求阅读这部作品。他一直都是一个再贴心不过的朋友。
贴心到有时候凯瑟琳觉得自己在这段友谊中付出得太少。
“我非常开心。”凯瑟琳仰起脸宣布,“接下来我将写一部短篇小说集,等到草莓成熟的时节,我就可以将它出版了。”
奈特利沉思了一下:“一边吃草莓一边读书也许会是个好主意。”
“不过等它印刷成功后,草莓可能只剩下草莓酱啦。”凯瑟琳笑嘻嘻地接上他的话,“我相信那也会是很美味的食物。”
“那我就不得不拜托你写快一点儿了,基蒂。”奈特利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我现在就应该开始吗?”
凯瑟琳撑着下巴,笑。
“现在恐怕不能,我收到一封给你的信。”奈特利说着将信件递给凯瑟琳。
这是一封来自亨特福德的信,毫无疑问,她出自伊丽莎白之手。凯瑟琳惊讶地拆开。
这是一封长信。
信上首先写了夏洛特对她的关心和问好,紧接着提到伊丽莎白在亨特福德的近况,和许多趣事,比如德·布尔夫人招待她们用晚餐,德·布尔夫人调停村民间的矛盾,以她对两个村民的破口大骂告终。安妮·德·布尔小姐居然非常喜欢凯瑟琳的书,买了好几本凯瑟琳出版的作品,连德·布尔夫人都勉强承认“它们是写的不错的消遣故事。”
凯瑟琳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接下来笔迹有些洇墨,看得上伊丽莎白在写接下来的内容时心情犹豫。凯瑟琳继续往下读,终于明白了伊丽莎白为什么会犹豫。
原来她出事了。
因为柯林斯作为当地牧师的失职,几位被柯林斯的行为气昏了头的村民冲进了柯林斯牧师的家中,当时只有伊丽莎白和夏洛特两个人在房子里。村民们带着绳子和刀具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是当时正在附近散步的达西先生和他的表兄弟费茨威廉上校救下了她们。
伊丽莎白笔触轻描淡写,凯瑟琳却止不住地担忧。
伊丽莎白生怕她担心,又花了大篇幅解释柯林斯的行为虽然不当,但也没有非常过分。“他对人说了一些愚蠢的话……”。
但村民自己迁怒,想要给柯林斯一个教训,结果柯林斯一大早就去德·布尔夫人面前献殷勤,倒霉的是刚好在家的两位女眷。
经过了这件事,德·布尔夫人认为柯林斯非常失职,夏洛特又怀了孕,她便叫两人多去她那儿走动,还时常让女仆去看望夏洛特。
好在没什么事。
凯瑟琳感到一阵轻松。
后面还有一段,凯瑟琳继续读,是一些伊丽莎白对达西的看法,与从前相比大不相同。这些看法有些需要有足够的了解才能说出来。
她读完后折好信,抬起头笑,语气调侃:“莉齐的行程可比我的精彩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前两天差点以为我年纪轻轻就得了键销炎,吓死我了QAQ。
爱你们鸭,晚安。】
第59章
但凯瑟琳也很喜欢平和宁静的乡村生活。在唐维尔庄园的日子和在朗博恩相比轻松惬意许多,远离父母的争执与班纳特太太时不时的催婚,专注于自己的写作事业,身边还有随时可以交谈、提供意见的好友,隔几日就能得到来自姐妹的来信,凯瑟琳认为不会有比这更加理想的生活状态了。
她甚至开玩笑对奈特利说:“亲爱的先生,我有时候真是恨不得下半辈子就在这儿定居。我喜欢这个村庄。”
凯瑟琳设想过她以后的生活,她也许会一直住在朗博恩的家中,直到姐姐们都嫁出去,拥有自己的生活,而她会陪伴父母更久,青春逝去后在伦敦某个地方租赁或购置一幢自己的小房子,坐在街角的咖啡馆享受春日下午的阳光,写一写稿子。
她闭着眼睛感受窗前的阳光洒在脸上,因此没有看见奈特利凝望过来的眼神,她听见她的朋友轻声开口:“基蒂,即便你这么说,六月一过,你依旧会迫不及待回到朗博恩。”
凯瑟琳“扑哧”笑出声:“那你说的可一点儿不错,因为朗博恩是我的家。”它是她在这个时代漂泊后的唯一归宿,见证过她的惶恐、伤心、害怕、愤怒,也见证过她的喜悦、满足和希望。
奈特利听得见她说起“朗博恩”时不自觉的温柔。
“这样我却要为不能挽留住你感到伤心了。”
他的声音同样温柔。
五月玫瑰绽放的季节,夏洛特公主的回信终于抵达这个宁静的村庄。
凯瑟琳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也终于完稿付印,她以莉迪亚为原型写了好几个故事,还颇有闲情地以当维尔的春夏风光为原型描绘了一个“神创造的仙境”作为背景。冒险家提前看到了这段文字,坚定认为世上一定有这样一个地方,告别了凯瑟琳,继续他离家出走的伟大事业。
临别前,他对凯瑟琳说:“也许许多人都不能理解我冒失的行为,我的家人也未必理解,但我永远知道我在做什么。是您的作品让我发现了,我的灵魂是自由的,我将永远为此感激您。愿上帝保佑您,也让您得到您想要的自由。莱安·阿普顿小姐。”
他骑着马离开了这儿。
凯瑟琳站在窗前看着他离开,她双手交握,眉头紧骤,表情严肃得像在思考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在这天,她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在给她亲爱的朋友的交流信件中,凯瑟琳写道:“假如我不能拥有我认为我应当拥有的东西,那我认为我应该为此争取。”
奈特利给他的回信斟酌了很久。
“如果你认为那是正当的行为,那我知道我将不会有理由阻止你。我预感你将会做出一件让人惊讶的‘大事’,请让我在将来与你分享成功的喜悦。”
凯瑟琳读了那封夏洛特公主寄过来的信件,是夏洛特亲笔,而非她的女伴或者家庭教师代笔。信里提到了她将凯瑟琳的手稿献给了她的父亲,摄政王阁下。所幸她的父亲对她这个合法的唯一女儿还有几分感情,夏洛特利用这份手稿成功劝服了他打消想将她送到温莎去的决定。信中还隐晦提到一笔,摄政王阁下打算和卡罗琳公主和平离婚。
夏洛特承诺她将会尽快将稿酬以银行券的形式支付给凯瑟琳,并且希望她能够做好来伦敦的准备。
——她阅读了凯瑟琳写来的信件,作为一位合格的王室公主,她也明白凯瑟琳写这封信的某些意图。
“基蒂,我能够猜测出你写信的用意,但非常遗憾,我无法给你提供更多实质性的帮助,因此我擅自做主将信件呈给了我的父亲。我想接下来不久,你就会得到一个与他见面的机会。……我以为你最好能够尽快赶到伦敦,等待的日子不会很久。”
凯瑟琳心跳有些快。
夏洛特公主这个举动让她对事件进程的计划略感措手不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决定暂且不告诉任何人。
当维尔离伦敦只有不到十六英里的距离,凯瑟琳倒不急着进城。她坐在桌前握着笔认真思考,仔仔细细把自己能够想到的规划全部写下来。
也许应该再一次请教戈达德太太。
凯瑟琳此后愈加忙碌了起来,连莉迪亚偶尔都找不到她的人。除了每日例行的写作外,凯瑟琳对戈达德太太的女校突然产生了不一般的兴趣,跑去请教关于学校创建、管理、招生方面等问题,还受邀和女学生们一块儿上了几节课。她轻易赢得了戈达德太太的好感,这位女校长还为她引见了附近几所教会中学和孤儿院的负责人。
奈特利感到自己这个朋友的地位在进一步流失。凯瑟琳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理应感到高兴,但事实上,他内心又并不希望这些人分走凯瑟琳的注意力。
他体会到了一种矛盾的心情。
这种心情矛盾痛苦,又掺杂着一点隐隐的甜蜜。
他的情绪自控能力一向优秀,若想叫凯瑟琳发觉不了,那就真让心思本就在别处的凯瑟琳完全没有察觉到。
这些时日里,凯瑟琳向他寻求更好的意见,争论各自的观点,分享彼此热爱的书籍和音乐,甚至奈特利可以在凯瑟琳的手稿上随意修改。他们保持着最亲密无间的挚友关系,却迟迟没有人再往前踏出一步。
——因为谁都不能够确定,往前再走一步,情况会更好还是更糟。
他们都谨慎内敛,对待无法琢磨的感情也不免更加克制理性和小心翼翼。
凯瑟琳将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将要做的事情上,这让她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也就没有发觉她对她的朋友比从前更加信赖与亲密,她的朋友在加深介入她的生活。
他早已成为了她在这个时代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是她最开始进入这个时代的引路人,是情感上、思想上最接近她灵魂的人。而她却还没有足够的敏锐得到真实结论。
六月。
田野里的草莓已经在阳光照耀下成熟饱满,甜美的果实点缀在交织的藤蔓间,静静等待采摘。
当凯瑟琳终于能够空出足够的时间去摘取成熟的草莓,顺便静下心来审视一番这段开始超出界限的友谊时,摄政王阁下的信使乘着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唐维尔庄园的门口。
她将一个人去觐见那位未来的国王陛下,如今英格兰实际上的王室掌权者。①
这是一个机会。
她将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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