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皇后也只能打住不说。乔乔和诸丹在后面的马车上,司徒越昨晚上盯着地图看了半夜,如今在晃悠的马车里,有点困倦,含糊的说了一声,“朕睡一会哈。”慢慢的睡着了。
南苑到京城,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儿,到了下午,马车进了城,有太监在马车外请示去何处用膳。
赵皇后这二十几年都没正经的上过街,从纱窗里往外看,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些行人和店铺的门脸,外边的天气不是很热了,如今已经立秋,就是秋老虎在发威的时候,能看到一些女子露出半截胳膊,挎着篮子从街边走过去。再回头,司徒越还在呼呼大睡,只能推醒了皇帝。
“皇爷,咱回城了。外边请示在何处用膳?”
“哪儿不去,就在这儿等着,过不一会,行弟就该来了。”
“您是说,老嬷嬷回去......”
“你傻啊,回去肯定说,不仅说,就是行弟不在家,也十万火急的把人找回来。今儿去你娘家吃饭,晚了咱们就回宫直接住下,明儿朕去南苑接祖父回西苑。”
赵皇后欲言又止。刚刚看到外边新鲜景致的高兴劲一下子消散了。就如她自己说的,她和皇帝多少年的夫妻了,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话反着说也对,多少年的夫妻了,皇帝心里算计着什么,她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名义上的丈夫,向来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不动声色,一步一步的问鼎宝座,从不见他急躁,也不见他得意,举止之间,不经意的算计好了。
“你脸色怎么了?看着不甚高兴。放心,就是听说了行弟如今还是个软蛋,今儿咱们去,帮他腾空了院子,顺便,好好敲打他一番,他明儿要去朕跟前当差了,你也嘱咐他几句,让他尽心尽力的,别整点有的没的。”
“这话我记着了......”
赵皇后还没说完,外边等着的太监又通报,“皇爷,娘娘,国舅爷来了。”
外边传来了赵行请安的声音,司徒越在马车里吩咐,“去行弟府上。”
“噫,你没记错,你姨家真的在这儿当官。”陈六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光着背,头发如鸡窝一般,手里还拄着一根棍子,看见远处的府衙,转头问福源。
福源和陈六一样,不过是裤子没成一条一缕的,上面也只是破了几个大洞而已,头发也是乱慥慥的,全身晒黑,一说话,只觉得牙齿是白的。
“没错,是这儿。不是我亲姨,是堂姨。我小时候见过她,也没见几面,大一点,我都是跟着我父王或是祖父,这两年,跟着我伯父。咱们今天来找的这个堂姨丈,我也没见过他,他还没单独面君的资格。”
“俺听明白了,就是你们谁也不认识谁是吧?要俺说,他肯定不认你,你想啊,你现在就是个要饭的,人家的认的亲戚是当官的,你就这么上门了,别说你那个堂姨丈,就是门子都不让你进去。听俺的,咱们两个要饭一路要到京城吧。反正这一路上就这么过的。过了长安,往里面都是好路,咱们一天走个百十里地,一个月就回京城了。”
“咱们没有官凭路引,越是到了京城盘查的越严,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我当过花子了。”
“当花子有啥不好的。当花子又没饿死你。你还看不起花子了是吧。反正你要找你亲戚了,俺对于你来说没用了,你就这么对俺,哼,俺算是看透你了。”
福源一副你无理取闹的表情,也不说话,陈六看了,坚定自己的推断,往后退了几步,“俺不和你一起了,俺就是花子,一辈子认识的大官也就是京城的武侯,你去当你的小王爷吧,你们家都是当官的种子,咱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以后俺也不说俺认识你,你也别说你认识俺。”
气冲冲的走了。
陈六说了这么多,福源也是非常的生气,看着陈六走远,也不追赶,内心里,他还是觉得陈六是草莽,尽管看重他的本事,但是他还是想要让陈六明白,君君臣臣的的那一套,只有明白了,懂得了,才能放心驱驰。
福源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他要弄一身好衣服,再找一个能进的了官邸的借口,而不是在门口喊出来他是太子长子这个身份。
马车停在承恩侯府的正前院,司徒越下了车,后边马车上诸丹跳了下来,马车接着向后院正院驶去。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再接驾,司徒越看了一眼,赵家的人反而被挤在后面,眼前有很多勋贵子弟。了然的笑了笑,牵着诸丹手直接去了正堂。
正堂里自有一番富贵气象,司徒越在门口打量了一番陈设。正中放着上好红木的太师椅,中间一张波斯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尊童子大小的香炉,如今香炉里燃烧着甜腻腻的香料。红木太师椅上搭着全新的椅搭,正堂挂着一幅松鹤连年的画。
椅子是全新的,香料是不符合场合的,波斯地毯太花,不应该摆在这种招待贵客的严肃场合,说白了,这是一户新荣暴发之家。
司徒越牵着诸丹的手迈步走了进去,父子两个坐了主位,屋子里面站了一屋子的人,赵家的人都在后边,前半截是司徒越的一些表侄儿和年纪比较小的表弟,中间站着的是父祖在朝中做官的管家子弟。
众人参拜,司徒越免了他们的礼,大家分宾主坐下。赵皇后的伯伯叔叔们畏畏缩缩的坐在了第二排,家族的第三代人坐在了第三排。赵家后继无人。
等了一会,还不见人上茶,司徒越看着赵行,笑着问他“行弟,朕是你嫡亲的姐夫,自然不挑你的礼儿。但是如今坐了这么多的贵客,你们家的茶呢?”
赵行慌慌张张的开始张罗茶水,现场尴尬至极,有些人的脸上就带出几分讥笑来,倒是北王府的世子水琛站起来替赵行圆了场子。
“陛下,是国舅爷家里如今没个正经夫人,没人打理家事。再则,刚才国舅爷急急忙忙的让厨房里备下了席面,样样过问,就怕对娘娘招待不周,还说,这是娘娘第一次回娘家省亲呢。一番赤子之心,臣等自然也不会埋怨多等了一刻茶水。”
赵行看水琛的目光十分感激。
好话都让你说了,别人还说什么。一些长公主府出来的皇亲国戚不屑的看了水琛几眼,也不接话。
“如此最好。朕呢,也是临时起意。再则,一个女婿半个儿,虽然岳父不在了,朕和行弟也该有几分手足之情。朕今儿在这儿说了,行弟家里没个正经夫人,还请各位见谅,一杯茶水,喝完咱们就入席。”
下面轰然应是。
司徒越笑着对水琛说“最近也不见你到宫里去,朕前天还同你父王说呢,说你最近文章长进了不少。就是朕这种不读书的人,读起来也觉得十分的顺口,比那些佶屈聱牙的文章读起来更觉得气势恢宏了。”
水琛似乎十分的腼腆,直说过奖。
“说来,咱们京城的世家子弟,朕也没见过几个和你这般聪慧的。朕还在王府住着的时候,你父王去朕哪儿,总是显摆你的文章写的如何了,诗词又得了哪位大儒的夸奖。那个时候,福鸿还未出生,惹得朕是羡慕连连,恨不得把你抢到家里养起来。”
地下的人配合着笑了起来,不过似乎君王的一句玩笑话,因为出自君王之口,玩笑话就不能单纯的当做是玩笑。很多人都觉得皇帝此言必有弦外之音。
水琛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一边说谬赞,一边又引着皇帝把话题转到诸丹身上。“臣也不过是认得几个字而已,臣幼年的启蒙师傅如今在学宫当差,常常听他说,大皇子如今文武双全,且待亲人至孝。无论寒暑风雪,皆是天不亮就步行给老圣人请安,实乃臣等楷模。”
司徒越摸着诸丹的冲天辫,笑着说“他啊,和朕一样,不爱读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心情莫名的不爽,排解不爽的方法以前是吃,现在不敢多吃了只好改了个昂贵的方式,买。
买了两支mac豆沙色口红,色号不一样,买了一支迪奥999,买了一支杨树林的斩男色,还有一支芭比布朗的5号色。
但是买完之后回到家觉得自己更不爽了。
第154章
水琛一人跟着皇帝侃侃而谈,想要趁机向皇帝毛遂自荐的人颇多不满,因着是下午,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纵然是有心计的人,也知道此时不是插嘴的好时机,司徒越和水琛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些废话,便换上一副疲倦的神色,众人知情识趣的告辞走了。
而诸丹确实是饿了,刚才满屋子的人,他还知道轻重,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想吃便吃,不顾忌场合了。此刻眼前都是赵家的人,诸丹也就没再掩饰,揉了一下肚子,可怜巴巴的喊了“父皇,儿臣饿了。”
赵家的人顿时找到了献殷勤的机会。
赵行的几个侄子立即表弟长表弟短的在一边攀谈,赵行立即让人摆饭。
“不急,孩子小,朕待得娇气,送到皇后哪儿就行了,让她们先用午饭,朕该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太问安,怎么说朕也是孙女婿,该拜会一番老人家。”
交代了太监们看顾好诸丹,赵皇后的几个叔伯带路,去给赵皇后的祖父祖母问安。说是问安,两个老人家战战兢兢,待司徒越坐下了,赶紧大礼参拜。
司徒越含笑和赵老太爷说话。
“在京中几年了,朕一直忙,也没拜会过亲戚,不知道您在这儿过的怎么样?”
赵老太爷说着一口江南方言,好在司徒越能听懂,老人家哆嗦了一会,才缓缓的说“我......草民想回老家去。”
他的儿子们立即急了起来,纷纷咳嗽跺脚,提醒老头说错话了。
司徒越顿时感到意外,放下茶盏,真心实意的问他“可是哪儿住着不舒服,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念头?要是行弟伺候的不好,您只管说,好在朕是他姐夫,还能教他几句。”
“不是,不是......”老人家缩成了一团,最后才挤出个理由。“这儿冬天太冷,不习惯。”
“北方是干冷,南方是湿冷,相比而言,朕还觉得这儿更好一点,听说,南方临水的地方,冬天很多人冻烂的手脚,还有人冻烂了耳朵和脸。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老人家的儿子们纷纷说是,把南方的冬季说的凄惨十倍不止。司徒越看出来了,老人家尽管是老了,但是心还不糊涂,但是子孙们被繁华迷了眼,不愿意再回到乡下了。
“您啊,放心在这儿住着吧,其他不论,看在皇后的份上,朕也会挂念您的,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您啊,操不了他们的心了。”
老人家抹了一把泪,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手指因为干活变形粗糙。他尽管一辈子没去过多少地方,在乡间讨生活了许久,供出来一个进士,好日子没过几天,当了进士做了官儿的儿子命丧黄泉,继而又开始了苦难的日子,但是有些话,他还是听得出来的。皇帝的意思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以后他会善终,但是他的儿子们孙子们,要是作死,皇帝不会手软。
尽管一切看得清楚明白,赵老太爷才会痛哭,别人以为,皇帝登门就是荣宠,实际上,没准就是灾祸啊。当年他和甄家做了亲家,到甄家事败,他都没和甄家的人见过面。不是不愿意,而是甄家看不起他们,就是当年家里出了王妃,他们家也还是窝在乡下。他连孙女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忽然今儿成了皇帝的孙女婿到了家里,尽管脸上带笑,但是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磨好了刀子,不是割肉就是要命啊。
赵老太爷还想坚持一下,强调了一遍“草民想回家,人老了,想葬在祖坟里。”
司徒越捧着杯子没再说话,赵皇后的叔伯看着皇帝没有怪罪的意思,纷纷上前劝赵老太爷,赵皇后的小叔叔还赔罪说老爷子糊涂了,前几日要去西市卖饼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赵皇后的大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赵老太爷别这么说了。屋子里一时间闹哄哄的。
到了晚间,回到宫里,赵皇后看着两个孩子分别睡下,到了寝宫褪下首饰,让宫女给她梳头。司徒越坐在塌上,把玩着一颗围棋子,拿着棋谱,对照着棋盘有几分举棋不定。赵皇后想了想,和司徒越对坐,宫女跟着到了榻边,接着给她梳头。
“今儿,我看着我娘家,哎,有几分不像话。”赵皇后委婉的说了。
“怎么了?你们女眷那边有什么事儿吗?”
“今儿我带着咱们乔乔到了我祖母哪儿,谁知道,屋子里站了一屋子的人,不是我堂姐妹就是我的小婶子们。”赵皇后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十分头疼的样子。“我祖母让丫头们奉茶,谁知道,是我的一个堂妹端上来了,乔乔就顺势接了过来,我祖母也是稀罕乔乔,从身上掏出一个糖罐儿,用指甲给她挖了一块糖放到杯子里,太快了谁都没拦住,咱们乔乔没说什么,但是,也吓着了,就没喝那杯茶。我一个婶子,我没见过的,就话里话外的夸咱们乔乔标致姑娘,一张嘴就把自己家的亲戚提出来,要给乔乔说亲呢。”
“哼”司徒越气笑了。
“您啊,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一个村妇,粗鄙着呢。”
“朕九五之尊,自然是不会跟她计较。算了,今儿就不该带着两个孩子去。”说完把棋子扔到一边,自有人收拾这些。
赵皇后想了想,把赵老太太拉着她说的话咽了下去,也不是什么都必须让夫君知道的,何况,他们这种人家,继承人的事情比其他事情更怕让人提起来。
“龙胜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地洞。”陈六嘟嘟囔囔的扛着棍子往前走,摸了摸肚子,站住看了看日头,叹了一口气。“俺就不该跟他一路,他是谁啊,人家祖宗都是皇帝王爷,听说他们家的东西吃不完扔了,老话说的好啊,......老话是怎么说的?噫,忘咧。先去要饭吧,要了才能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六哥。六哥等等我。”福源追上陈六,亲热的在陈六边上喊着。
“哼,谁认识你咧。”
“六哥,好六哥,你是对的,我该听你的,咱们先去讨饭,吃饱了好赶路。”上去亲热的把陈六的棍子抢到自己手里,提着就走,陈六自好追上去。
“你不是找你做官的姨丈去了,咋还跟着俺呢?”
“因为我看到一个人,我自幼就记忆惊人,我小的时候,跟在先帝身边,有谁去觐见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来人的官爵名位,说一遍我都记得。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见到京中一个藩王的家将到了长安,从一处官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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