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没什么。”程丹若才不管他乐不乐意,口?气坚决,还道,“不过出门在外,总是没法太讲究,义父说,我扮作男子好不好,省得惹人非议。”
晏鸿之瞄了眼谢玄英,暗暗琢磨片刻,拈须一笑:“也好。”
程丹若便问:“谢公子,你有?无新衣能?借我?”
有?是有?,但这也……正经的念头还在心头盘桓,另一股思绪已如龙卷风来袭,牢牢占据了脑海。
“可以。”他说,“有?一件直身。”
于是,当天夜里,程丹若拿到了一件堪称艺术品的粉红直身。
乍看起来,与?上?巳节所见的极像,但却是金陵特产的云锦,上?好的绫罗触感像流水,阳光照耀下,暗八仙纹光晕流转,底色均匀又鲜亮,好若春天桃林云蒸霞蔚的烟气,精美绝伦。
紫苏不敢下手,怕做坏了。
连程丹若也觉得,穿这衣裳到野外去,就是暴殄天物。
可谢玄英就送来这一件,不穿这个?,新裁也来不及,只好挑灯夜战,抓紧时间改尺寸。
翌日,柏木又送来新的方巾,紫苏给她梳了男子的发髻,再戴上?方巾,浑然就是富家公子的模样。
晏鸿之下船见着,夸赞道:“丹娘穿这身倒是精神。”
“罗衣衬人。”程丹若小心整理袖子,玩笑道,“就是叫我束手束脚的,怕弄坏了,那多?可惜。”
晏鸿之不赞同:“不过是件衣裳,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坏就坏了,衣服就是用来穿的。莫小家子气。”
“话?虽如此,到底是养蚕人辛辛苦苦抽丝,织娘千辛万苦做出来的。”程丹若提着裙摆,笑道,“贫女年年压金线,总得惜她辛劳。”
这身暗花绫罗,少说也要半年的功夫,而织就罗衣的人,今年冬天也未必有?件棉衣穿。古代生产力低下,好东西的背后不知多?少血泪,要爱惜才好。
晏鸿之道:“你这么想?,倒是难得了。”
骤然见着好东西,眼皮子浅的恨不得藏床底下,一辈子舍不得用,贪心的犹嫌不足,想?方设法要多?扒拉一点,气量狭窄的更了不得,嫉妒人有?我无,恨不得别人掉泥地里,比自己?更惨。
感念物力维艰,懂得惜福,自是叫人喜爱的品性?。
说话?间,谢玄英也到了。他先和晏鸿之问好,又和程丹若日常见礼,这才隐蔽地打量她一眼。
心里骤然舒坦。
果然是艳色的衣裳更衬她,浅红映着脸颊,气色都好上?不少。可惜在金陵置办的新衣不多?,若是在京城就好了。
他莫名其妙遗憾着,没注意到程丹若的表情。
她今天又吓一跳。
谢玄英穿了身橘绿色的贴里。
须知道,橘绿色是十分刁钻的颜色,暗沉就显得老土,娇艳则过于轻佻,一定要绿得恰到好处,既如翠涛碧波,生机勃勃,又要如枝头青柑,鲜亮光彩,如此才沉稳清雅,夺人眼球。
他身上?的这件,便绿得恰到好处,仿佛春风一夜而来,吹绿了江南杨柳。
贴里又是极其考验的款式,与?诸多?宽大?的男装不同,贴里有?褶子,许多?飞鱼服就做成贴里的款式,褶子一道道打出来,撑不起来的人会很灾难。
但穿在谢玄英身上?,无疑恰到好处。
少年青葱挺拔,贴里的裁剪掐出腰线,显得……腰特别细。
程丹若以解剖的眼力押注,赌他颇有?“内涵”。
唉,自从?穿越到古代,很久没有?过眼福了。
她思及大?学?多?姿多?彩的“阅历”,难免神伤。
“咳。”晏鸿之清清嗓子,“出发吧。”
一日的功夫,手下人已经准备好两辆马车,装载好行李,由护卫开道护送,往嘉祥紫云山驶去。
原来,前些日子去济宁城中搜集碑帖时,晏鸿之偶然听人说起,道是嘉祥县有?一座汉墓,石壁有?刻文,多?半是古物。
晏鸿之大?感兴趣,问明原委。那人是嘉祥县的一名刀笔吏,过去曾随通判四处巡查河防,偶然看过一眼,今日同人吹牛说碑文,才又想?起这事。
这说得有?鼻子有?眼,可信度极高,晏鸿之便决意去嘉祥县瞧瞧。
离开济宁城,道路顿时冷清,天际尽头隐约能?看见山的轮廓,好在官道平坦,马车走?起来不算吃力。
不过,没有?减震系统,马车注定要比船颠簸很多?。
程丹若单独坐在小一点的车上?,靠着药箱,意识沉入。
脑海被一片柔光笼罩,她看到自己?的手,好像是在VR游戏的视野,能?够触碰玉石里的东西。
她选择平板,点开网课,慢慢看起来。
人真贱啊,以前在家里,空调吹着,人体工学?椅坐着,奶茶喝着,看点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在土路上?颠沛,居然能?集中精神听完整节课,完全不走?神。
一晃眼,就到晌午了。
好在嘉祥县城已在眼前,在城中的酒楼吃了饭。
山东菜的口?味与?江南有?所不同,谢玄英点菜前专门问了程丹若有?无忌口?。
她说:“不吃昆虫,其余还好。”但强调,“义父不得吃海鲜。”
谢玄英应下,点了糖醋鲤鱼、八宝鸭子、鲁驴肉、奶汤蒲菜、清蒸燕菜、拔丝山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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