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放心,但是江希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林望做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他就算阻止了也不一定有用。
他能做的就是像林望之前为他做的那样,替他留好后路。
江希握紧了林望的手宽慰道:“有带药和针,你到时候控制不了还有我们,想问什么说什么就去做。”
万一到时候林望真的控制不住,江希还能稳住他一段时间,而Alps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给林望注射药物加服用药物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这样做的副作用虽然大,但是总好过连续两次暴动所带来的神经和能力的破损。
“好,”林望包含深情地对上江希双眸,抬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哎呀我的妈呀,”Alps酸的直龇牙,急忙把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对着车窗顶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恋爱中的情侣对单身狗来说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车不能开进疗养院,所以他们把车停在疗养院小路外的草坪上,提上医疗箱三个人步行走了进去。在门卫那里登记过后便直接朝林望妈妈所住的房间走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三个人都是大长腿,又迈开步子只管闷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房间门口。
可以看得出林望是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没站定就直接抬手敲门,动作迅速没有一点儿犹豫或者拖泥带水。
“来了,”王姨的声音从房里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门从里面被打开。王姨看见站在门外的林望欣喜地喊道:“望望来了啊!快进来。”
林望带着江希他们走了进去问道:“王姨,我妈呢?”
“在里面休息呢,”王姨领着他们进了卧室。
林望妈妈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神情呆滞的模样正如他们之前见的一样。
“王姨,”林望挂着笑转了身,“你去镇上帮我买点水果吧。”
王姨怔了怔,看到林望身旁的江希和Alps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招待客人,立即点头回道:“好的好的,你们想吃什么水果?”
林望给她随口报了几个水果名称,等王姨一走林望就把门关上反锁,然后大步走入主卧。
江希和Alps没跟着进去,就在客厅等着,但是林望也没关主卧的门。
主卧和客厅之间的距离很近,里面的人说什么坐在客厅里的人都可以听到。
林望妈妈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就真的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一样,抛弃了对这个世界所有事物的感官。
“妈,”林望走过去轻轻地喊了一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看着窗外疗养院的景色,修剪整齐的花坛灌木,弯弯曲曲的碎石小路,波光粼粼的幽绿湖面,生机盎然。
可他的心情却无法随着这美景一起鲜亮明丽,他努力稳定住自己波涛起伏的思绪,喊着口中的酸涩,艰难地开了口。
“我从小就跟在爷爷身边,你和林彦德一年也回不来几次。爷爷小时候总告诉我你们忙,你们在挣钱,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我小时候不懂,不懂为什么家里已经那么有钱了你们还要出去挣钱,连陪儿子的时间都没有。”
“在我被送去诺亚方舟之前,我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七岁那年你们回来陪我过生日。那年生日之前我还以为又要像往年那样,只有爷爷、二爷爷和三爷爷那边的人陪我过,我心里没报多大期望说你们会回来。”
“但是你们给了我一个惊喜,你们在我生日前一天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许多玩具。生日那天,你们带我去了游乐园、看了电影、吃了肯德基、买了棉花糖、搭了赛车轨道,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情,一件件的我到现在都还能记得很清楚,你还记得吗?”
林望这个问题问了好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妈妈还是带着一如既往呆滞木讷的神情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与整个世界隔离。
林望低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搭在他妈妈肩膀上的手未见用力,可是垂在身旁的另一只手却早已攥紧了拳头,青筋鼓起。
“也就是那次生日之后,我被你们带来的人检测出有绝对精准的能力。我还记得那天你们脸上狂喜的表情,那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当时的我为自己有这份能力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后来,我就被你们送去了诺亚方舟。看着我每年捧着一座又一座的奖杯回来,看着我每年一个等级、一个等级地往上爬,你们一定很欢喜吧。”
“你们永远只会关注着我的成绩,平时放假别人都回去了可是你们却从来没给我订过机票,我等来的只有你们向余老传递的加训的信息。自从我被你们送去了诺亚方舟,我回国的次数不到五次。就连爷爷去世时的葬礼,都是我偷偷跑回来参加的。”
“我没回去你们也从来没来看过我,从来没关心过我在诺亚方舟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林望脑中开始闪现过去的那一幕幕,所有的画面都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帧帧地在眼前慢慢滑过,像是一把淬着寒光的刀隔开包裹紧实的伪装。
林望的述说还在继续,但他也再没像之前那样停下来期盼着可以有一个回复。
“你知道我每天除了应对一堆又一堆的数据,一座又一座的建模,一排又一排的课程以外我还要应对什么吗?”
“我还要应对来自各个国家、各个地区的能力者的辱骂殴打,栽赃陷害。我不知道你们当时把我送过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到底有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还是你们想着精准部有余老在就一定会护得我周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也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了。在诺亚方舟,没有谁是真正能护得住谁的。那样的事情从我捧回第一座奖杯的时候就开始直到我学完三阶格斗术,把之前带头欺负我的那个英国人轮在墙上废了他的手。这期间的时间说长也不算长,满打满算下来也就四年多。”
这时,林望搭在肩膀上的手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颤动。很轻,就跟蝴蝶扑了一下翅膀一样轻。可是林望还是察觉到了。
他低头看向她的侧颜,眼中悲伤的暗涌越发汹涌地翻滚起来。
“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你也是,林彦德也是。我当时只想着怎样学的更多,站得更高,走得更远,让我的能力、让我自己成为你们骄傲自豪的存在。”
“直到后来林彦德把我接回国,把我的满心希望和欢喜打碎,撕开他慈父的伪装,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和我只不过是他不断往上爬的工具。后来工具没用了,你疯了我患了病,他就直接一脚把我们踢开,毫不留情。”
“但是好笑的是,爷爷在死之前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林彦德分不到一分钱。如果他想拿回原本预属于他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就必须得照顾我到成年。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当时上门来祈求我回林家时的嘴脸,你应该记得的吧,毕竟他那样卑躬屈膝的样子是真的少见。”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什么反应吗?你尖叫,你抓狂,可是你却没忘记提醒我他是我爸爸。”
林望的手上骤然加力,死死地扣住他妈妈的肩膀将她摁在轮椅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场景,我才看明白一些事。为什么你每次应激发疯的时候都只会尖叫,抓狂。可唯独那次,你说话了。你用你的疯癫、你用我的心软逼我,我也正如你所愿,没有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直到我18岁生日成年,林彦德拿到了他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在他下半辈子中,就算没了绝对能力者的扶持,有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也可以衣食无忧,安享晚年。”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你跟我回来以后,从来没有记起过我的生日却唯独,却唯独只记得我那18岁的生日的缘故吧。”
说到这里,林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和愤怒,按着她的肩膀用力一推将人连带着轮椅转了过来与自己相对。
轮椅上的人早就没有了一开始时呆滞面无表情的神情,那双眼睛里也没了放空涣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不安和悲痛。
其实林望一直不愿意相信江希他们说的,但是当他看见自己妈妈现在的表情时,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他想骗自己都骗不了了。
“你知道...你知道在你疯了之后我有多厌恶我自己吗,”林望咬紧着牙关,面部因用力过猛而略微有些抽搐,“我有多厌恶我这个能力,我这个长相。你知道我每一天、每一晚是如何睡不着,是如何挣扎的吗。”
“每当我回想起那件事的时候我都在责怪自己,如果当时我的能力再强一点,精准度再高一点,把最后原本应该是我的做的缝合度给做好,而不是交给你去做,你是不是就不会疯。”
“你知道我每次暴动的时候,脑子里闪现过的那些画面,那些充满你尖叫、抓狂的画面的时候,我是多么想弄死林彦德再弄死我自己的吗。你知道吗,妈妈!”
林望妈妈颤抖地坐在轮椅上,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看着眼中迸发出无尽恨意的林望动了动嘴皮,但却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看着她这幅模样林望只觉得心寒,他眼中的恨意开始不断地被冰冷渗透。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在我带你逃离了林彦德身边之后你还在装疯。”林望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眼中变化的一丝情绪。
如果说她之前装疯林望还可以理解,是为了逃离林彦德。可是在逃离之后她为什么还在继续装疯,甚至她都没有想过和他们坦白。
林望需要知道原因。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不愿去信。
“我...”林望妈妈艰难地张了张口,却只能徒劳地发出一个音节。这个动作维持了一会儿后,她又慢慢地将嘴闭合,眼神中带着祈求地看向林望。
这一刻,林望全懂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有些可笑。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为当初那个意外愧疚着、自责着。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初那件事从来就没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经过精心设计,算计了所有人的自我逃离。
他的妈妈深爱着林彦德,可是她却无法忍受那种高压高强度的精神消耗,所以她想出了那个计谋,装疯。以此来逃离林彦德、逃离自己对他的感情,接着疯癫的假象来麻痹自己、欺骗所有人。
可她骗得了谁,她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所以她才拒绝、害怕看见林望,害怕看见那张与林彦德像极了的脸。
“你真的..太自私了,”林望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样做,你想过婆婆、想过老张吗..你想过我吗。”
就算到了现在林望还抱有一丝奢望,他奢望着他妈妈对他还能流露出一点母爱,就像小时候为数不多但却温暖至极的母爱一样。
可惜奢望终归是奢望,林望妈妈只是坐在那里,抿着唇什么也不愿说,带着祈求意味的目光看向林望。
她到底在祈求什么呢?林望不禁想到。
是祈求自己不要说出去、不要拆穿,还是祈求自己不要再继续说下去,戳破她一直以来麻痹自己的假象。
林望有点想不明白,但是也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他低头悲凉地笑了一下,偏头看向窗外的景象,瞳孔没有聚焦:“这里费用不贵,环境很好,挺适合你继续住下去的。既然我这张脸这么刺激你,我以后会尽量、尽可能、尽我所有努力地不让它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在这舒舒服服地、安安稳稳地住着吧。”
说完也没看她一眼、也没等她的回复,林望松开攥紧的双手,抬头挺胸地大步朝外走去。
“别..别说。”
突然,背后响起一道沙哑而又短促的声音,那两个字轻且短,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但是也就是这一秒钟的话语击碎了林望最后那细微到不可察觉的希望。
林望没有理她,他看向站在客厅里滚着泪珠的江希,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江希早就等不及了,林望的话音还没落,他就直接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轻声说道:“我在我在。”
当江希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林望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直接失了力压在江希身上,任由他拖着自己往外走。
“这..”
江希比了个静音的手势示意Alps闭嘴,压低声音说道:“拿上东西,我们走。”
Alps也立马懂了江希的意思,朝卧室里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提上医药箱跟着江希他们走了出去。
两人合力撑着林望将他带出疗养院,放上车然后开回县里。
一路上林望就枕着江希的腿,任由他摸着自己的脸、拍着自己的背,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那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他汹涌起伏地心绪。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一路上相继无言。
等到了租房楼下后,Alps把车停好,给江希打了个手势示意道他们两个一起把林望扶上去,可是还没等他打开车门,林望自己先从江希腿上坐起来了。
“我们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送我们。”林望道谢。
“啊..没事没事,”Alps透过后视镜观察着,担忧地问道,“你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暴动,”林望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可是却只能牵强地移动了一下嘴角弧度。
“嗯..那就好,”Alps有点犯难,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我们先上去了,”林望适时地接上,“麻烦你今天跑这一趟,你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我们明天还是老时间。”
Alps急忙点了点头,应下了。
gu903();两人下了车,手扣着手地上了楼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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