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沈知才恍然大悟,为何她们几人会被那大当家的盯上。原来是他们刚从柳州出来不久,因着没有四处表明身份的意愿,为了通关方便,沈知便为那两个暗卫随意安了个通行方便的官职,还命人给他们每人造了个相应的鱼符别在腰间,那大当家的许是看到这个,以为他们是柳州的官员,误会了去。
在茶摊上待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他们赶过来,这下沈知更是着急了。但是那群人已经知道了她是什么样子,她也不好再回去打探情况,万一他们还在那里等着她,她过去岂不是刚好自投罗网了。
想了想,沈知又试探地问了问老板:“那足下可知,这附近,可有和他们相熟之人?”
“倒是有一个,”想了想,那老板起了身,指着某个方向,应道,“往前方再走两里地,最前面的那户人家是位教书先生,与那大当家的是旧相识,公子若有需要,可以过去打探打探。”
“多谢提点。”道过谢后,沈知便付了银子,快马加鞭地赶往了那老板所说的那户人家。
那位教书先生为人也算是和善,虽然他一开始对沈知的突然造访心怀芥蒂,可半隐瞒地说明来意后,他没有犹豫,便应下了沈知想麻烦他走一趟去问问情况的不情之请。
他也是会骑马的人,沈知便没有送他,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已然平安归来了。只是他的面色过于平静,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去问过了,大当家的说,他并未伤到他们分毫,他们在阁下离开不久后便也全部逃走了。”说着,他还将放在袖中的那块玉佩掏出来递向了沈知,“我和大当家的说阁下是我在京城结交的旧友,他得知这是一场误会之后,念在情分上,便托在下把这块玉佩交还给阁下。”
见沈知不肯接下玉佩,那先生还以为她还在为没见到朋友的事情神伤,他又安慰道:“他们许是沿着前面的那几条岔路口中的其中一条走了,既然阁下和他们都是要赶去京城,何不到了京城再去寻他们?那样可能会比现在去找更要容易一些。”
想来也是,岔路口那么多,找对的几率本就很小,要是走错了,那就是徒增麻烦,倒不如先回京城去,到时候一切都好说。反正现下沈知知道他们没事,也放下了心来,只是独身一人要赶这躺路,无人说话,会有些孤独罢了。
“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今日多谢先生相助,这玉佩就权当谢礼,后会有期。”许是怕那先生不肯为这点小事就手下如此重礼,说罢,也不等他回答,沈知行过一礼后,便赶忙去门口牵了马,挥鞭扬长而去了。
当天晚上,沈知就近找了家客栈歇下,趁着月色正好,便一时兴起去逛了逛夜会。想起去年某一日,她也是在京城的某条街与柳书言一起走着,那银楼的老板还将柳书言误认为了她的妻子。这一晃,这么久就过去了……她和柳书言的关系也已然不复曾经那般单纯。
走了一路,看到了许许多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但沈知都没有买下的兴致,反倒是到了末尾的糖葫芦摊将她的心绪引了过去。
“老板,要一串糖葫芦。”
付了银子,又去隔壁酒楼点了一壶酒,沈知一人以糖葫芦就着酒独酌,倒是在一片热闹中显得有些落寞。
不过因着沈知的面容实在清秀得紧,周围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看到过她的,都不时将他们的目光往她身上投。沈知自也是感受到了的,她的面具被大当家的摘下之后,因为在外边没人认识她,她便也存了些私心,没有重新买一个戴上。即便是被人直直地注视,她也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感受一下光明正大的感觉。
一壶酒下肚,有些微醺了,沈知这才结了账,回了方才的那个客栈里。
次日一早,当沈知准备买些糕点填下肚子时,这才发现她身上带的银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被别人摸了去,而且除了昨日留给那位先生的玉佩之外,她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换成钱的东西了。好在住宿的银子她昨夜来时便已经先付了,这才没有被掌柜的找麻烦,顺利地牵了马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
不过虽然身上没了银子,她要是抓紧些赶路,过不了三四日便可抵达京城,要是再坚持坚持,倒也可以不必花钱。
但是马儿饿了到有草的地方便可以填饱肚子,夜里没有住的地方也可以找个暖和的地方生一堆火便熬过去,而人不吃饭,加上一路颠簸劳累,坚持了不过两日,沈知便觉得实在没有力气可用了。
本来可以将这匹宝马卖了再买一匹稍微次一些的马就可以换些暂时的银两,可这匹马跟了沈知这么久,跟着她出生入死,经历了许多,她怎么也舍不得将它卖给旁人。最后别无他法,在牵着马路过一个门面便装饰得颇为华丽的府邸门口时,沈知驻足停了下来。
就在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过去敲门时,那门却忽而打开了,迎面走来了一位姑娘。
抛去身上面料一看就很昂贵的衣衫不说,单从那姑娘举手投足间的神态举止,就一眼可知她指定是这家的哪位小姐而非丫鬟。
那位小姐也一眼便注意到了停在门口的沈知,她向她走过来,礼貌地点了点头,这才问道:“公子可是到府里寻爹爹的?”
闻言,沈知也连忙回了一礼,摇了摇头:“在下是要从柳州赶往京城,只是路过贵府,并非与令尊相识。”
“原来如此,不过家父素来喜欢广结善缘,看公子气度不凡,不如进去坐上一坐?我想,爹爹定是会与公子相谈甚欢的。”那女子说话之间,目光一刻不离沈知,这不仅让人怀疑,究竟是她觉得她父亲会喜欢沈知,还是真的她想认识认识沈知……
这大半载之间,经过残酷的征战的洗礼,沈知已然将曾经还残余的几分稚气褪去了,如今她站在旁人面前,除了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秀气之外,在气质方面,已是许多人不能匹及的了。她如今依旧身着男装,姑娘家看到她,难免有些好感,也实属正常。
不过沈知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她最初想进府去,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借些钱财,等日后回了京城,她再派人将钱加倍送还过来。她知道,若是这姑娘的父亲真的喜欢结交友人,那她这一进去,短时间肯定就是走不了的;可倘若实际是这姑娘想结识她,那她怕是更难脱身了。
想了想,沈知还是开口婉拒了她的邀请:“在下家中还有人在等候,不便在路上多做耽搁,就不到府上叨扰了。只是在下身上的银两在前些时日被贼人偷了去,不知能否向小姐借些赶路所用的盘缠?若是可以,来日在下一定会将银两悉数奉还小姐。”
“既如此,那小女子也不强求了,”说着,那女子与身旁的丫鬟耳语了几句,那丫鬟便回了府去,她这才又重新望向沈知,眼中一丝小小的失落油然而生,“还请公子稍等片刻。”
“小姐大恩,在下感激不尽。”沈知与那女子客套了几句,不一会儿,丫鬟便带着一大包银子又回来了。虽然银子多,但沈知也不推拒,毕竟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还回来的,自也不必客气。当然,最基本的感恩还是要有的,所以拿了银子后,她又庄重地向那女子行了一礼,这才与她辞别了。
临走之前,那女子还问了沈知的名字,沈知想了想,还是回了她:“在下姓沈,小字沦清。”
礼尚往来,听到沈知的回应,那女子也回道:“小女子姓谢,单名一个芸字,沈公子后会有期。”
第116章尘埃落定(一)
“后会有期。”果然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不过萍水相逢,那姑娘便给了她这么多银子。
有了谢芸的帮助,接下来两日的路程,沈知便行得异常地舒适。在第三日的午后,她便顺利地抵达了京城门口。
可进了城后,沈知并没有直接去面圣,而是先去买了个崭新的面具戴上,便径直奔向了丞相府,美其名曰“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不宜进宫觐见”。可是到了相府,她才从家仆口中得知,柳修筠不久前被沈天和召进宫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应该还不会回来。
“那孤晚些时候再来寻丞相。”说着,沈知转身欲走,心底却油然生出几分不舍。她本来是想借着找柳修筠议事的由头来相府,看看能不能见着柳书言的,可如今柳修筠不在,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借口继续留在此处了。
但是行至门口,沈知又实在不甘,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折返了回去:“既然父皇在和丞相议事,孤也不便前去打扰,想来左右无事,孤还是在这里等丞相回来吧。你们去忙自己的就行,不用管我,孤去后花园随意走走。”
沈知来过相府的次数不算多,但也去过一次后花园。她觉得如果柳书言在府里,若是无事,大抵会在后院弹琴作画,便想着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着她。
比起太极宫里的御花园,这相府的后花园虽然不大,但是实际上也不算小。沈知在里头漫步了一刻钟,也没见到什么人影,倒是转了半天有些找不到方向了,在里头迷了路。
寻了许久,沈知也没找到怎么出去,天上挂着的太阳有些烈了,恰逢不远处有一座被树木半遮住的矮亭,她便打算过去歇歇脚。走得近了,沈知才隐约发觉里头好似坐着一个人,顿时,她的心便提了起来,喉间也不禁上下动了动。
会是……她吗?
轻手蹑脚地向矮亭走近,沈知扑通扑通的心跳也愈发快了起来。
亭中那女子身着一身素白,头上也无纷繁复杂的首饰点缀,给人以清新素雅之感。敛起衣袖间,她双指捻起一黑子,从容地落到了棋盘之上,可她的对面,却空无一人。
尽管沈知已经尽力放慢了脚步,可看到柳书言时,她的思绪恍惚了一瞬,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轻响。
闻声,柳书言将目光往这边投来,见到沈知,她将刚夹起的一颗白子放回到了棋坛中,似是对此早有预料,只淡淡笑了笑,轻声道:“殿下,回来了。”说罢,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柳书言又连忙起了身,向沈知行了礼。
几月不见,像是比上次更加生疏了……
“我……”乍然相见,沈知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了半晌,她才也轻轻吐出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殿下可回宫见过皇上了?”
“未曾,”本来沈知想说我想先见见你的,可话到嘴边,她又怂了,借口道,“孤本来打算先来相府寻丞相,之后再一同进宫面见父皇的,可是丞相不在府里,孤就想着在后花园里随便走走,等他回来。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贵……柳……柳夫人。”
沈知讪笑,柳书言也笑,她朝沈知走进了些,又问:“那殿下……可是有话想同草民讲?”
柳书言自称草民,沈知听在耳朵里,心中也总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其实柳书言这么说,沈知知道她应该是想对自己的疏远要一个答案,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便只能装傻道:“哦……几月前在张掖的救命之恩,孤还未谢过柳夫人。”这一年里,沈知的个头蹿了不少,如今,她已与柳书言不相上下了。她站在柳书言面前,刚好与她平视,眼中的愧疚之意也一瞬间便在柳书言面前暴露无遗。
闻言,柳书言轻“嗯”了一声,但并未对此作出什么回应,反而很是直白道:“殿下知道草民在说什么的。”
见沈知愣在原地久久不应,她将目光挪向了一旁盛开正艳的桃花树上:“殿下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草民什么吗?”她答应过柳书言要相互坦诚的,她当然记得,只是这个……要让人如何说出口。
只是即便这样的事情难以说出口,但沈知早在张掖时便答应过卫峰,不会做什么有负与柳书言和薛若雨的事,也要在回京之后给柳书言一个答案。她准备了数月,时常在想与柳书言再见时的情景,要怎么与她开口,因为她也早已决定,会履行诺言。
深吸了口气,抬眼望着柳书言的眸子,沈知终是决定坦白,她道:“记得,孤曾经答应过柳夫人……不会再无缘无故疏远你,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你,以免让我二人产生隔阂。之前是孤不对,让你担心了,此次回京,孤会将出征之前的事情解释清楚。”
沈知话音刚落下,柳书言还未来得及回应,二人却等来了匆忙而来的柳修筠。他本来是来找柳书言的,见到沈知也在此处,他不禁有些惊讶,脸色也沉下去了些,行了一礼:“臣方才听闻城门值守来报太子殿下回京,本来还想着要前去东宫拜会,没想到在此处就遇见殿下了。”
“丞相,”沈知回礼,道,“孤来相府也是想来拜会丞相的。”
“臣能得殿下如此对待,实是三生有幸,不过臣斗胆谏言一句,殿下如今还是先行进宫去为好。”
听到这话,沈知心中顿时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追问:“可是宫里发生了何事?”
gu903();柳修筠叹了口气:“皇上前几日染了风寒,本来以为无甚大碍,可今日招臣进宫议事时忽然昏迷不醒,太医说,恐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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