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只面对芸宛的时候,楚慧还是有些心虚的,她的目光都不敢同芸宛对视,只说:“父皇方才的样子你也见到了,若非如此他说不准会卖虞墨衍一个面子,直接把虞夫人给放了。这样一来我的伤不就白受了吗?只有父皇意识到我伤得极重,才不会放过虞夫人。”
“便只是如今,皇上也只将虞夫人关在了天牢罢了,他未必会对虞夫人下手。”芸宛想到皇上的态度,觉得这次的事情并未曾有那么简单,皇上到现在只处置了一个车夫而已,“虞夫人毕竟是公主名义上的舅母,况且她完全可以将责任全部推脱到那个已死的车夫身上。”
“事实上父皇只是在等我的态度而已。”楚慧却极是自信,在不牵扯到江山社稷的时候,她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还是极深,林玉琅第一次失宠便是个很有力的证明。现如今虞家势弱,一个虞夫人比起林玉琅实在算不得什么,父皇不至于割舍不掉。不过正如芸宛所说的那样,虞夫人好歹是她名义上的舅母,父皇怕也不会想到她会选择用一招苦肉计,让虞夫人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吧。
“若是如此,公主也不能直接在皇上面前显露自己的杀心啊!”芸宛一下子就想得多了,“到时候若公主执意要虞夫人的命,皇上会不会猜到你这伤有异?”毕竟公主的武功摆在那里,这一次受伤本就十分奇怪。
楚慧冷笑一声,说:“你太不了解虞家的人了。他们一向自诩为皇亲国戚,家族之中出了一位皇后,还有一个非常有可能是下一位皇帝的皇子,这些年来早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一次他们有求于我,在我面前却不会甘心示弱,只会以长辈的姿态来压我......你觉得这些话要是传到父皇耳中,他会怎么做?”
仔细想想楚慧说得也十分有道理,可万一这次他们学聪明了呢?记得上一次虞墨卿就没能在楚慧这边讨了好,这一次他们要是还不长记性,也未免太没脑子了吧?“这一次虞家派来在公主面前卖惨的总不会是虞墨卿了吧?”
“当然不会。虞墨衍虽然同虞墨卿兄妹情深,却也不敢拿自家夫人的性命来打赌。”这一点楚慧还是有把握的,“不过外臣不便入宫,我想这一次被请来当说客的,应该是虞家老夫人吧。这老太太年纪可不小了,到时候我说话还得悠着点儿,免得将人气到。”
“噗——”芸宛忍不住笑出了声,“公主你说话一点儿也没悠着啊。”
“那不是他们现在还没来吗?”
两个人欢欢乐乐说了一会儿话,楚慧倒是没再觉得自己手臂疼。过了一会儿她渐渐有了些许困意,可能是之前上的药中有安神成分,与芸宛说着说着话,便睡了过去。
芸宛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在床边,又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出门碰到紫玉,她说:“紫玉姐姐,公主刚刚睡下,辛苦你在一旁看着她。”
“姑娘要出宫?”紫玉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出宫的意图被人发现,芸宛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勾唇笑了笑,说:“出宫办点儿事,紫玉姐姐,公主就先麻烦你了!”
“......好!”紫玉被芸宛脸上的笑意晃了眼睛,许久才回了一声,而她心底却在不住地嘀咕,怎么芸宛的笑越发像公主殿下了,虽然的确很美,可从中总能品出几分危险的味道来。
芸宛嘱咐过紫玉之后,便直接出了宫。她没去天牢,而是去了楚慧受伤的那条街道。
这会儿街上还有不少人,芸宛随意找了个茶水摊子坐下要了一壶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摊主搭话。
“听说昨日有人在闹市行马车,还伤了人,老伯知道吗?”
“是伤了人,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咱们这条街是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平日里那些达官显贵也都好经过这里,难免就有那看着我们这些人碍眼,便会直接甩鞭子赶人,总有些跑得慢的,要被鞭子抽上一两下。”那店家说完,还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此,也太没有王法了吧?”芸宛同仇敌忾地说,“难道没有人想过去报官吗?”
“报官?哈哈哈哈——”老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敢在这地方伤人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只怕进了衙门话还没说完,就要被官家抓起来教训一番,谁还敢去报官?不过听说昨日伤的那人身份极为贵重,出来几个人将那辆马车上的车夫和夫人都抓走了,许是这一次踢到铁板了吧。”
原来不是不愿报官,而是根本不敢报官。所有的敢怒不敢言,都只是因为没有条件,但是假如,她可以为他们创造条件呢?
“也是。”于是芸宛状若无意地说,“咱们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去跟这些大官斗呢?要是昨天被伤的人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就好了,想来一定会报复这种人,我们要是这时候去告官,说不定昨天那个人还会感谢我们。”
摊主明显不信了,说:“感谢我们,人家为什么要感谢我们?”
“被伤过的人越多,伤人者定罪才会越重啊。你觉得昨天受伤的人会不会希望伤了自己的人定罪越重越好呢?”芸宛说完又笑了笑,“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还不知道受伤的到底是谁呢!”
芸宛说罢,喝完了碗中的茶,将几枚铜板放在桌子上,朝摊主喊了一声:“老伯,我先走了!”
“姑娘慢走——!”摊主显然已经开始多想,已经对芸宛本人不那么在意了,“下次再来喝茶啊!”
“好的!”芸宛露出了一个目的达成的微笑。
芸宛走后,那摊主直接取下了身上的围裙,开始往隔壁摊子走去。想来他已经将芸宛的话放在了心上,假如昨天受伤的真是个贵不可言的人,那他们若能出点儿力,且不说能不能捞到什么好处,至少日后这条街上只怕没有人敢再如此放肆地行事,于他们这些商贩也是有利无害的。
“老林啊,我跟你说......”
第94章狠毒诅咒
宫里头并没有谁刻意去隐瞒楚慧受伤的事,再加上那条街上的百姓主动去打听,很快他们便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之前受伤的的确是公主殿下,伤人的车夫已经被皇上赐死,而那位罪魁祸首的虞夫人也被皇上关进了牢中,或许他们应该去官府试一试,说不定这会儿公主正等着他们这些证据上门呢。
这边百姓们还在纠结的时候,虞家老夫人已经进宫求见公主殿下了。皇帝听了宫人的回禀,知道今日楚慧的精神还不错,又想着不能一直不让双方见面,便吩咐陈公公将人带去慧鑫殿,不过要他一直在旁伺候,免得虞老夫人倚老卖老,欺负慧儿。
“老夫人,前方便是殿下的寝殿。”在慧鑫殿之前,陈公公停下了步子,要对虞老夫人提点几句,“虽说您是长辈,可殿下毕竟是公主,一会儿您可莫忘记给殿下见礼。”这些话还是皇上嘱咐陈公公说的,不然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说。
“什么?”虞老夫人未曾进过宫,可之前皇后进门都要免了她的礼数,还得乖乖给她行礼,如今居然要她给一个小丫头片子行礼,这是什么话?“说起来公主殿下算是老身的外孙女,如何能受得起老身这一礼?”
“......”陈公公一早便听说过虞老夫人的恶名,但是真没想到她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公主殿下乃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又无比受宠,竟然连一个诰命夫人的礼都受不起吗?虽说大寰一向都说长者为尊,可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吧。“这是皇上的意思,虞老夫人若是有疑问尽可以去问皇上。”
“......”眼瞅着陈公公都搬出了皇上,虞老夫人的确不敢再造次,不过她心中到底是憋了一口气出不来,因此沉默了片刻才说,“这点小事就不必公公去麻烦皇上了,方才老身不过一句玩笑话,见了殿下自然要向殿下行礼的。”
陈公公可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迫于皇上的威严才说了软话,总之自己的目的是达成了,便又堆起笑容,说:“既然如此,那虞老夫人就请吧。”
慧鑫殿外两个人这么大的阵仗,里头的人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因此他们还没进来的时候,楚慧便已经做好了迎客的准备。
“奴婢现在去泡茶?”紫玉眼瞅着人要进来了,忍不住说了一声。
“急什么?”楚慧却要她再稍稍等一会儿,“眼下人不是还没到呢吗?等人来了再去也不迟。再说了,今日这茶能不能用到还未可知呢,阿宛,你说是也不是?”
芸宛掩面而笑,今日恐怕公主要让她看一场好戏,她一会儿可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能错过一星半点儿。“公主说得对,紫玉姐姐也不必着急,一会儿等人来了,公主自然会让你去泡茶。”
“那......那好吧。”
虞老夫人进来之后,楚慧正半边身子倚靠在床边闭目养神。她本想着直接叫一声楚慧,可想到身后跟着的陈公公,只好先行了大礼:“臣妇参加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她声音虽然大,可是楚慧不睁眼就是不睁眼,她总不好上前去将楚慧上下两个眼皮扒开。偏生芸宛还在这里添油加火,她满是责备地看着虞老夫人,说:“虞老夫人也不必声音这般大,公主殿下好不容易才能歇息片刻。”
这样嗔怪的一番话,却成了点燃虞老夫人□□桶的□□,她直接自己起身,伸手戳着芸宛开了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老身来给殿下请安,岂容你一个没规矩的奴婢在这里放肆?今日老身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伺候不好殿下!”她说着,竟是直接要上去掌掴芸宛。
别看虞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她平日里教训起家中的家仆或是小辈来可是丝毫不显手软,而且大多都是亲自上手。
可芸宛哪里会给她这个面子,莫说自己在公主身边根本就没受过半分委屈,便是没有公主护着,她也不能叫一个老太太动手教训了。虞老夫人快接近她的时候,她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倒是虞老夫人一时没能站稳,险些扭伤了自己的老腰。芸宛还上手扶了她一把,毕竟这老太太还是公主名义上的外祖,她实在不好做得太过分。
“老太太您还是小心着些吧,这毕竟年纪大了,仔细着别闪了腰。”
楚慧虽然在假寐,可她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芸宛现在活灵活现的小模样,这会儿怕是虞老夫人人都要气傻了,阿宛还说自己要看好戏,现在自己倒成了戏中的主角。
“你——”虞老夫人气急败坏地看着芸宛,“你真是大胆,竟然敢戏耍老身,老身一定要告到皇上面前,要你好看!”
“告到皇上面前?”芸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出了声音,“虞老夫人打算以什么名义去告状?奴婢只想提醒老夫人一句,不要忘了您今日过来的目的。说到底也都是虞家人伤了公主殿下,今日虞老夫人是来宽慰殿下的,不知道的还当老夫人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呢。”说到最后,芸宛显然已经变了脸色,她就是迁怒,敢伤了公主的虞家没一个好东西,她为什么要对他们客气?
“你......”虞老夫人终于被气到说不出话来,看着芸宛“你”了半天也没有后续。
眼看着人都快气抽过去了,楚慧这才像刚听到动静一样,不紧不慢地张开了双目,开口问:“阿宛,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般吵闹?”这无辜的腔调,好像她方才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哦,是虞老夫人过来探望您了!”芸宛说了这么一句,又看向虞老夫人,“老夫人,公主她醒了,您这会儿可以向她行礼了。”
敢情芸宛这意思,是她还得再行一次大礼不成?可看楚慧的意思,好像并不打算反对,想到芸宛这牙尖嘴利的模样,虞老夫人只好不甘不愿地再次俯身行礼:“老身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楚慧慢悠悠地抬了下受伤的右臂,“嘶”吃痛地叫出声,又轻轻将右臂放下,才抬起左臂,说:“老夫人请起,你是我的长辈,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紫玉,还不快去上茶?”
紫玉已经看傻了眼,顿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
紫玉离开之后,楚慧又说:“老夫人来了多久了?怎么能叫她老人家站着呢?阿宛,还不快去搬一张椅子过来,你们也都先下去吧,她老人家第一次来看我,我们两个可要好好说说话。”
“是!”
芸宛和陈公公等人一道出去,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把椅子搬来,那就有些说不准了。
没了“外人”在,虞老夫人终于露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殿下,伤你的车夫已经被皇上处死了,一直将你舅母关在牢中也不是个事,今日你便同我一起去求见皇上,给你舅母求个情吧。”
“求情?”楚慧勾起唇角笑了笑,“老夫人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睛都不好使了,眼下受伤的人是我,我的伤甚至都没有好转的迹象,怎么还能去替罪魁祸首求情呢?”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样难听?什么叫罪魁祸首?”许是楚慧的态度太好,虞老夫人竟还有些不高兴了,“她怎么说也是你舅母,再说又不是故意伤了你,一切全都是那个车夫做的。你舅舅家中还有几个你的表兄弟,还有你表妹,他们的母亲一直关在牢中,你要他们如何自处?况且你手臂上的伤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过去一两个月也就能好得差不多。”虞老夫人这些话振振有词,好像她要楚慧这个受害者跟自己一起去求情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在,楚慧原本跟这些人没什么关系,要是她真的是先皇后的女儿,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亲人,怕不是要伤透了心。而现在她面对的是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看虞老夫人这幅样子除了觉得可笑之外,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想法。
“那恐怕要让老夫人失望了,我楚慧虽然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却也绝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楚慧冷冷地回了她一句,“既然有胆子做恶事,就要有承担这后果的觉悟。”
“你什么意思?”虞老夫人眼神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毒,“你不想去求皇上放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还有没有你舅舅他们?你以为你在宫中过得这么逍遥自在,只凭你一个人就够了?没有你舅舅在朝堂上为你撑腰,你早就被皇上派出去和亲联姻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我这个公主如此受宠并非是因为我是父皇的女儿,而是因为虞墨衍?”楚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老夫人未免过于高估虞家的权势了,没有虞家,难不成父皇会把我送去和亲?你最好祈祷这些话不要传到父皇耳中,否则我想虞家出事的人可就不止虞夫人一个了。”
“你威胁我”虞老夫人看向楚慧,“你威胁你的外祖母?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吗?”
楚慧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语调里尽是落寞之意:“我原本以为老夫人来看我是怜我受了伤,只是没想到你今日过来竟是为了对我谩骂诅咒。罢了罢了,我也不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哪里有什么情分可言?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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