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单看了他一眼,了然道:“康凡信是让小楠跟我的吧?”
时远也不含糊,道:“江老师明察秋毫。小楠姐家里有事,还没回韶城呢,这不,也就只剩我了。我还不想去呢,你是不知道我晕机晕得多厉害……”
“她倒会做顺水人情,”江单道:“算了,走吧,别愣着,一会儿误机了。”
“得嘞!”
时远要帮江单拎设备,江单分给他两个小包,剩下最大的那个依旧自己拿在手里,时远见状道:“那个也给我。”
“我自己来。”
时远没理会,直接去抢提手,手掌盖在江单微凉的手背上,江单手下意识地躲避,包便落在时远手里。
江单深深地看了眼时远,两人沉默无声地朝里走。
到值机处,江单才忽然想起,问道:“你订机票了吧?”
“当然,”时远道:“不过我只买到了经济舱,主办方大不大方,不会给你订的是商务舱吧?”
等值机选座之后,才证明时远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主办方小气得很,十多个人的摄制组,从负责人到打杂的,一溜全是经济舱。
江单是在候机厅里和团队汇合的,之前同他说过话的主办方姐姐陆欢也在其中,打过招呼,陆欢视线落在时远身上,又间或看看江单,问:“你助理?”
江单不着痕迹地看了圈周围的跟班,微笑着说道:“小康请病假。这我弟弟。”
陆欢恍然大悟:“怪不得瞧着你俩有点像,原来是兄弟。”
江单挑眉:“像?”
陆欢点头,另一个叫小琪女孩却笑着插话道:“我们欢姐脸盲,看着好看的人都觉得像哈哈哈哈。”
“嘿,我什么时候脸盲了?”
看着她们闹起来,江单挪了下身体,转眼看见另一边的时远翘着二郎腿,见他看过来,坏笑着作口型道:“夫夫相——”
江单移开视线,清了清喉咙,当没看见,低头刷手机。
作为大赛的头号奖励,江单获得的是一线时尚杂志《Y》的春季刊封面拍摄资格。之前网上一波黑他内幕交易的谣言传出时,江单还担心会不会因此取消拍摄,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周,这件事便得到有效澄清,压了下去,像是不曾翻过风浪一般。
江单登机前无事,上网刷了会儿话题,只剩下几个不依不饶的帖子,打着“八一八这些摄影师情史”的招牌,写着些似是而非引人眼球的混账话。
但其中有个帖子内容有点真,是关于江单的高中的,江单看下来,觉得这发帖人可能真是校友,因为很多有名的事件都能同他记忆中对上。
而这个发帖人全篇只有半句人话,他说龙和江从未谈过恋爱,网上谣言都是无稽之谈,但后半句话锋一转,道:“但龙一直暗恋江是真的。”
江单一声轻嗤,觉得好笑。
“看什么呢?”
时远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凑过来瞧了眼江单的屏幕,顿时酸道:“你怎么又在看他啊,让我抓到两次了都。”
江单退了软件,说道:“网上铺天盖地说我跟那人关系不一般,怎么也没见你吃醋?”
时远道:“别人怎么说跟我没关系。你跟谁关系一般还是二班,我比谁都清楚。哎,对了,哥——”
这句突如其来的“哥”叫得江单心脏被抓了一下似的,抬头见时远意味深长地靠近,低声私语道:“我怎么就成你弟弟了?”
江单推着他脑门把他推走,看看左右,没说话,微信上打字给他:“都是些惯会使唤人的,要说你是我助理,到时候什么杂七马八的活儿都得落到你头上。”
时远一笑:“哥哥这是心疼我呢?”
江单又被腻歪了一下,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时远却不依不饶,江单起身去卫生间,他也跟上去,远离了团队便肆无忌惮地捏了把江单平淡的侧脸,说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江单脚步不停:“想什么呢。不可能。”
时远落在后面,看着他背影,唇角一勾,低声道:“你就端着吧,看你什么时候承认。”
得到了江单亲自盖章认定的时远自然地改了口叫他哥,江单着实别扭了一阵,可纠正不过来,只能认栽,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二月稻城还处在严寒之中,地面像是结了冰,江单下飞机时有些轻微高原反应,耳鸣不断,胸腔里像堆满了石头,呼吸得不太痛快,但更可怕的是冷,风吹过来,刀子似的。
时远在飞机上的这几个小时也不好过,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才恢复了些精神。
“今天天气不好,先忍忍,”陆欢走过来,递给江单一件防寒的军大衣,道:“先穿上挡挡风。”
江单刘海被吹开,微微眯着眼睛,想起来时远这傻子就只穿了件风衣,于是把军大衣丢给他,道:“你穿上。”
时远有点意外,抖开大衣道:“我不冷。”
说完就要给江单披上。
“你穿太少了,回头生了病,还得照顾你。”
“我真不冷,你摸。”
时远趁机攥了下江单的手,而后还嫌不够似的,又在江单脸上摸了下,道:“比你还热乎。”
“噗……”陆欢在一边看他俩推来推去,道:“看看你俩,怎么跟对儿小情侣似的,这儿还有呢!小琪,再拿件大衣过来!”
时远坚持把衣服罩在江单身上,然后接过陆欢手里的另一件大衣,道了声谢。
陆欢笑着调侃道:“不谢。你俩一看就是亲生的,感情真好哈哈哈。”
时远觉得有趣,也跟着说:“是,我哥比我爸妈对我还好。”
言者无心,江单却听进了心里,想到时远畸形的家庭,心里又是一软。
等车时,他顺口问道:“新年怎么过的?”
时远道:“新年?在家过了除夕,然后就吃斋念佛去了。”
“什么?”
“回寺里看望了下师父,哎,原本想着多在他老人家身边待几天呢,谁知他说我六根不净桃花繁盛,扰了他的清净,硬是把我给打发回来了。不过师父给我算了卦,说我今年大吉大利,想要什么都能到手……”
江单瞪他一眼:“接着编。”
“哈哈哈哈,”时远笑起来,道:“就最后一句是编的而已。”
过了片刻,江单又问:“和你家人还愉快吗?”
时远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直接道:“他们知道我回国,气肯定是要气的,不过我不会回英国,谁也强迫不了我。”
“长辈的话总有他的道理,你其实应该回去把书读完。”
江单说着,刚才飞机上时远和一位外国友人聊天,江单听了几句,他们聊了杂志上一起航空公司收购案,许多单词江单不懂,可还是能感觉到时远对商界的敏锐触感和了解。
便又有点感慨。
时远听后却道:“再说吧。或者……你接受我,我就回去读书,怎么样?”
江单皱眉:“胡闹。这是能交易的事吗?左右都是你自己的人生,需要你来负责,我只是建议罢了。”
时远道:“我现在只想想把你拉进我的人生。”
江单摇头道了句“幼稚”。
他们是两个人,有各自的人生,即便真能相伴走上一段路程,也不过是两个故事的些许重合罢了。
时远见他当了真,又道:“我的意思是,我也能对你负责——怎么就幼稚了?”
江单深吸口气:“时远,你再这样句句没个正形,就趁着还没离开机场,回韶城得了。”
不痛不痒的威胁。
但时远还是顺从地抿着嘴巴,表示投降。
到酒店之后就舒服多了。此时是旅游淡季,为了拍摄方便,他们一伙人直接开进山里,从酒店再出发不到五公里,就是雪山和冰湖。
落脚后不久,江单和陆欢带着几个人提前去查看现场,布置设备,而且这个时节地上有暗冰,也需要有车先去探探路。
等安顿的差不多,消失了一天的太阳终于在西方山顶露出一点金黄色的外形,和绵延的洁白雪山衔接在一起,像是颗刚打进锅里的煎蛋,蛋清蛋黄十分分明。
江单手痒,换上远景镜头,拍下许多照片。
直到蛋黄彻底沉下去,众人才驱车赶回酒店。
南风工作室的微博许久没更新了,江单经历上次热搜,不敢太高调,传了几张雪山照片上去,连文案都没有。
这段时间很多人新关注了他,江单随手一翻,有个人头像很凸出,是苍劲有力的手写佛家六字真言,江单以为网上那些算命看卦的,没当回事,而时远却忽然“诶”了一声。
“怎么?”
“啊,没事。”
时远靠回车座上闭目养神,绷着笑。
那个头像他认识,是他师父。时远心想,这老头子当了这么多年和尚,还怪八卦的,自己不过是提了几句江单,师父居然就到微博上去看他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师父意料之外的关注,还是源于雾灵山上道士那句“桃花劫”。
第32章
这次拍摄对象是位刚出道便如日中天的女星,是个星二代,后台很强,架子也拉得大,不肯在这“荒郊野岭”过夜,要拍摄当天才到。
于是第一天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饭便早早休息。
吃饭的时候江单随口说了句酒店的空调不给力,房间好半天暖和不起来,然后到了晚上,时远便抱着床被子给江单“暖房”来了。
江单一开始没弄明白时远的意思,等开门把小狼崽子放了进来,才慢慢觉出不对味,但时远已经在那张大床房上安营扎寨,尽着自己暖房小火炉的本分。
已经有所好转的高原反应好像又加重了,江单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被他气得血压飙升,他严肃且固执地拉着门,道:“回你自己房间去——”
时远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圈,闷声闷气地说:“你床这么大,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加我一个怎么了?”
“不行。”
“你怕我对你做什么?”时远抬起眼睛,笑得一脸邪气,保证道:“我可不是那种喜欢霸王硬上弓的人,哥,你还不信我?我要是想要你的人,早想别的法子去了,用得着这么兢兢业业地追……”
江单听不下去,红着耳根冲过来,试图连被子带时远一起拖到房门外去,谁知时远像尾鱼似的挣扎扑腾,江单不仅没把人弄起来,反而同他姿势暧昧地叠在一起。
大床吱嘎作响,时远闷在被子里边笑边说着:“哥你也太着急了,我都说了我想要的是你的心,你这么主动投怀送抱,我很难办啊……”
平时时远看着很瘦,没想到颇有份量,像长在床上了似的,江单连抱带拖忙活了半天,额头冒了薄汗,时远依旧不动分毫,他像是玩够了游戏一般,猛地一翻身,隔着被子把江单压在身下。
两人位置调换,江单喘得很厉害,睫毛微微颤动着,而时远被捂了半天,白皙的皮肤泛着红,像只半熟的虾,他深吸了两口气,忽然危险地低声说道:“哥……你这么任性……万一擦枪走火了算谁的?”
江单实打实地被呛了一口,气急败坏地去推他,却像是推了堵墙,手感坚硬,时远却只晃了下。
“走开!”江单去踢他,又被抓住了脚,时远玩心大起,压着江单硬是用被子把他紧紧裹在里面。
——这原本是江单的作战计划,结果他自己反倒成了被裹住的那一个。
时远满意地看着这只江单卷,抬手顺便帮他撩开贴在脸上的一缕发丝,作势要吻下来。
江单慌了一瞬,他别开头,咬牙威胁道:“你敢!”
他双唇微张,气息不稳,时远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回来,缓慢而充满压迫性地说:“你猜我敢不敢……”
然而时远在看到江单脸色变化之后却松开桎梏,低声笑起来,话锋一转道:“别怕啊,哥,我不敢,哈哈……”
他还没笑完,江单从松散的被子里伸出手,拼着股狠劲抓着时远衣领把人狠狠往旁边一摔,江单头脑发晕,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提着拳头就要砸下去。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哧溜”一声响。
两人一齐愣住了,转头朝门外看去。
江单来拖时远的时候想着速战速决,根本没关门,此时小琪呆立在门口,神情迷茫又困惑,正吸着一杯已经见底的奶茶,一颗珍珠卡在吸管上。
江单来不及反应,倒是时远,极其坦然地撑起身子,摇摇手,道:“嗨。忘关门了。”
小琪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终于放开了被她咬扁的吸管,直愣愣地问:“你们干嘛呢?”
“闹着玩呢,”时远道:“我嫌冷,跟我哥抢被子来了。进来待会?”
“不了不了不了,”小琪摇着头,总觉得屋子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就是让她不敢踏足的神奇气氛,她贴心地给两人关上房门,道:“哈……哈哈,是挺冷的,我也回去了……”
房门关上,一屋子旖旎也好愤怒也好,都被打散在空气里。
江单坐起来深呼吸,有点担忧地看了会儿房门,不知道小琪会不会乱说什么,不小心看见时远,没事人似的。
时远确实是个从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江单知道,要不是顾忌着自己,时远恐怕连解释都懒得说一句,更别提以退为进邀请小琪“进来待会”了。
“喂——”
“其实我……”
两人同时开口。江单停住,侧耳听他说话。时远换了平静的语气,有些认真地说道:“不闹了,说正经的,其实我是怕一个人睡,熟悉的地方就罢了,这种从没来的封闭房间,我前几个晚上从来都是睡不着的……”
江单微微皱眉,不太理解,脱口问道:“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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