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抹了一下眼角泪痕,坐在顾越面前,笑说道:不依,我还要你伺候。顾越道:在这里?苏安点了点头,把胸前对襟的玉扣解开,扑进顾越的怀里。
顾越接得毫无防备,直直往后退了步,撞着书架,整排的《论语》从天而落,散纸飘飞得一地都是。苏安道:我又不沉,你别躲。顾越苦笑:古案青灯,你逼我亵渎圣贤。苏安微喘着气,拿起顾越的手,执意往底衣里面撩。
所幸,不管事前几多羞怯,顾越都不必担心自己落在下风,因为他知道,苏安的绣花身子实际上单纯得很,稍微碰一碰就颤得厉害,所以,想要让苏安快快交代也是很容易的事,只需要隔着衣料,在腰间点过那几个敏感的部位
掰着指头算,苏安依稀记得,自己在顾越的温柔乡里赖了那么几下,就被人搀着扶着,洗了身,丢到卧房里睡着了。梦中,他听见过贺连、卢兰、许阔调轸的声音,也听见过茶娘、廿五在嚷嚷菜品,再就是顾九带着乡音在对他说话。
苏供奉,醒一醒,顾郎和几位大人在后园石舫说笑许久了,请你去见面。
下晌,雾后初晴,天空湛蓝,顾府长歌湖畔景致艳丽,桃瓣铺地,梨木参差。
宴前,顾越在石舫里摆酒,单独接待一位同僚,工部的水部郎中,名李道用。
此间故事说来话长,自至尊圣人东巡洛阳去,不仅宫中兴起法曲,朝廷也正式启动整饬漕运的大计,门下侍中裴耀卿任转运使,拿稳权柄,开始了治水大业。
漕运制度,将改为节级转运,即,在漕运线上建置仓库作为物资的中转储存之处,使江南之舟不入黄河,黄河之舟不入洛口,避免先前长驱直达的弊病。
顾越听裴延的口风,得知其中与自己最相关的变动,就是漕运机构将从原本共同协作的都水监、司农寺、户部的度支、金部、仓部、刑部的比部、工部的水部这七大部之中脱离,成为直接调度地方州县的专设权力机构。
这样就相当于,朝廷要从与七大部门都接壤的花园的正中心拔出一棵金子树载种到另一片空地去,而这另片空地的位置与哪家哪户离得最近,尚未可知。
顾越观望过一阵子,考虑到户部的几位郎中和员外都是有根有底的人物,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争位置,于是,他想邀请工部的李道用与他同去河阴督建仓库。
李道用,现工部尚书韩休的门生,朝中著名的实干之人,性格豪爽,不服老。洪涝时,他曾在一月之内跑遍四大灾区,堵了十七八处堤坝,立过苦功。
顾越的意思很直白,沿河建仓是需要因地制宜的,不能用漕运法概而论之,而河阴地处永济渠与通济渠交汇的要害,只要先占住,今后就绝不至于被动。
李道用答应得很爽快,也算坦诚相待,其一,他不想和其他工部邻司的官员争权夺利,其二,他的家室都在洛阳,与顾越抱团取暖,他就可以偷懒撂摊子。
想不到,顾郎在宋州徘徊半月不回京师,竟然相中了李某这个田舍汉。
苏安携乐童穿过梨花树林时,就正撞见身材微胖,胡须花白的李道用坐在船头,对顾越说这句话。顾越倒酒,倒一杯,李道用喝一杯,再倒一杯,再喝一杯
苏安想了想,顾越从不会乱牵线,让自己过来见此人,定是往后的日子要常与此人作伴,遂从乐童手中拿过夺时琵琶,暗坐在船舱中,弹起那支宫调的曲子。
刚开始,李道用并没有听见动静,徐徐交代道:只是去地方之前,顾郎得在户部协调这州府盐利充作漕运支出的事,把下行文书先办好,还有这哪家在弹琵琶。顾越笑了:李郎中先别问这,你不留宴,什么曲子也得追来。
苏安一到场,先对顾越行礼。李道用瞪大眼睛,又闭上摇了摇头,再睁开,站起来道:这位是苏供奉?方才不知是苏供奉奏曲,唉,方才冒犯了。
苏安回礼,笑道:是我不敢来见李郎中。李道用道:这怎么说。苏安道:花萼宴之后,一直想去韩阁老府上请罪,谁料又是饥荒年景,没去成。
这把琵琶是赵家先生所赠,名夺时,今日我为贺喜顾郎升迁而来,不想巧见李郎中,真是进退两难,既如此,便弹曲以听天时,若李郎中没听见,则不失礼于顾郎,若李郎中听见,那就是挨顾郎的骂,也要出面解了先前的误会。
李道用平时不听曲,本寒暄两句就想走,却听苏安说这番话,突然起了兴致:那依苏供奉看,方才李某说还有,后面接的是什么?说中,才算真心请罪。
这里面多少就有些刁难和讥讽的意思了。苏安作难道:我是不论朝政的,只听如今都说,一头是漕运,一头是屯田,那中间的扁担不就得和引水相关?
苏安念起梅园里张品茗的那席话,才敢拼凑出自己的回答,不料,此言歪打正着,让李道用拍案说好。顾越道:那不然,顾某斗胆请苏供奉再谈一遍,可谓是应和天时?苏安才抱起琵琶,李道用哈哈大笑,摆摆手,告辞离去。
送完客,已近酉时,纯白的梨林尽染昏黄,顾府前堂红烛通明,一声声报名报礼从门前传来。苏安站在顾越身边,动了动鼻子,闻到一股很香的食物的气息。
苏安道:我饿了,一天没吃东西。顾越笑了笑,拉过他的袖子:三下。苏安道:什么三下?顾越道:昨晚,本郎君只用那三下,便让公子雨露
十八!
前堂又传来哄闹,裴延请着弘文馆任大学士的杜先生进门,传闻此人与姚先生有旧交,故而愿意来看看。洛书也青衫束发跟在后面,四处打听苏供奉在不在。
顾越笑叹一口气,只能去迎宾,否则再拖下去,人越来越多,光凭小吏季云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苏安原本想缠着顾越先去厨房吃东西,听完三下,不去了;苏安原本想把今晚的酒令提前透露给顾越,听完三下,不说了;苏安去了后院子,练曲。
后院子里,一道一道佳肴被端在茶娘的手中,往正堂送。一道,卢兰趴在栏前,问道:这是什么?茶娘热情吆喝着:金乳酥!二道,卢兰笑道:你都出汗了。茶娘一嗔:白龙曜!三道,卢兰拿衣袖,正要替她擦脸,茶娘的绣花鞋踩住他的乌皮靴,碾了几碾:死不要脸,去上妆羊皮花丝!
阿苏别找了,酒具在这。许阔冲苏安招招手,今年这个,我还没见过。
这酒具是廿五从牡丹坊的地窖里搬出来的,名为鎏金龟。龟身镂空,内点香烛,背部铸有一个三寸雕花的筹筒,筒里可以放铭刻经书或诗词的酒令筹。今夜行的是筹令,礼部下行公文,郎中周全所定主题为论语玉烛
许师兄去席上坐,我做酒纠,要奏曲再喊你们。苏安蹲下来,拨弄着彩筹,笑说道,虽说只是五品文宴,但平时咱们也吃不着,你看贺连就机灵得很。
许阔道:那贺连是文舞郎嘛。苏安道:都一样,快去,我要上妆,你们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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