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河岸灯火交辉,七彩斑斓,一边是皇族的水席,一边是臣民的阔谈。
一壶浊酒,醉识诸君,且还不知将来有多少奏疏要弹劾我拉拢地方,勾结朋党。游桓之望了望席间,早已不见张晋和崔宗之的身影,贺侍郎也离了场,笑着道,不过,还请诸君留几句佳话,让洛阳城人人能再聊三年的五凤楼。
桓之兄,别为难我们,行令,歌颂李刺史,勉强还能对付,何来顾越侧卧在榻,清了清嗓,又何来文采,能够形容梨园的那十六曲《霓裳》?
顾郎,顾郎确实不易。李彬笑道,为苏供奉呼喊那么久,结果人家三曲下来,全是闭着眼弹琵琶,好容易舞遍时起身,还是那般不识烟火的神色。
李刺史,此言差矣,苏供奉的三曲霓裳,皆为至尊选入三甲,难道意思还不明白么?大道至简!李道用说道,我来起个头,一条大河开龙门。
顾越:这叫什么举物。
李彬道:如此举物,二位郎中就好比,两叶扁舟道浮沉。李道用道:游府尹和李刺史热情相迎,如三程水路有风烟。李彬道:诶,四战河阴不待人。
苏安登楼入座,正逢李彬的口中说完不待人三字。原来是这帮官吏,恨《霓裳》太短,一结束,就像大梦初醒,又要回到各自的公署中办各自的事了。
阿苏。顾越忽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令侍者斟酒摆坐毡,曲子真美。
一双柳叶眸方才还覆满云雨,此刻却干净清澈如镜子,映着苏安的霜色袍衫。
多谢顾郎。苏安看着满桌的杯盘,行过礼,把坐毡提到顾越旁边,笑着道,我觉得李刺史和李郎中的句子,很很有气势,可否编入曲中为词?
李道用忙道:别,戏言而已。李彬也略有些尴尬。苏安的眼睛却亮亮的。
二十叠以上的小曲,苏安今年已经作过十六支,他对于曲调和指法的选用很熟练,信手拈来,也就没再多问,调至羽调,让大家继续聊天,由他来陪衬。
顾越道:好。苏安道:正巧我现在编撰《乐府杂录》,也乐意录此段。顾越道:不过,都是些枯燥无味的事,怕你可能不爱听。苏安笑道:爱听。
踏出五凤楼,苏安便再也不怨旁人不知他的曲中事。在梨园,他已结识知音五六,彼此相惜,谁又不是曲中另有尘缘?无非他遇见的,不是红颜,而是顾越。
顾越见苏安的姿态,净如谪仙,哪里还能不宽容,笑了笑道:好,谈正事。
话说回来,顾越麾下的这小小的转运司,明年秋季之前若要向户部各级交差,就要完成从江淮至关中,岁转两百万石粮食的任务,眼下,仅仅完成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在陪着至尊圣人吃喝玩乐之后,他们得将转运速度提升近乎两倍。
游桓之想了想,河南府这边的三门仓也要开建,他协同三门转运使,把下游河段也规范之后,就可以提升三成的速度,但前提是,汛期不能再有洪涝发生。
李彬笑道:不要紧,郑州段出工出力,在上游普及新转运法,也能提三成。
游桓之道:李刺史过于书生气,谁都知道今年河南道的收成确实不错,然而依我看,工部建造堤坝、疏通沟渠尚未完成,一旦这黄河上又决几座堤坝
这事水部负责,其实顾郎也知道,已经在实施之中了。李道用挥了挥手,汛期之前,汴口将翻新原有的三座堤坝,再新修一座河阴堤,以防水患。
上游下游议定,再加之河阴大堤,一幅行舟画卷在众人的商议之中徐徐绘成。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顾越揉着太阳穴,开口道:今日,既然和崔御史有过一面之缘,我就留守洛阳城,保各位不受迁都呼声的干扰,如何?李道用道:不行。李彬道:不行。游桓之道:顾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顾越听着苏安的撩人的琵琶声,很想多陪他一会儿,奈何,三位同僚严词反对,苏安又装聋作哑,只好点了点头,决定等日食过后就启程,往河阴县衙监工。
话到此处,顾越转念一想,伸出左手,指尖勾过苏安怀中的老弦:苏供奉也同去游玩,好不好?苏安抬起脸:啊。顾越说道:宫中虽忙,一排元旦大曲,二排上元曲,可梨园不必操那些心,苏供奉之责,是岁献十六曲。
苏安深吸一口气,望向窗轩外万象神宫恢弘的圆形轮廓,心中涌入一阵暖意。
是夜,守仓中军帐的将军们商议完家国大事,明月已上柳枝头,紫微城中亮如白昼,仍然在喧闹。大家各自回宅邸,苏安和顾越同道,于是,两人同车。
其实现在想来,能在一处守岁,是多难得的事,前阵子排曲,我有些心不在焉,如今只剩《乐府杂录》,反正曲调我都能背出来,在哪里编写都一样。
南北两坊生意兴隆,梨园张大使也好说话,你放心,回府之后,我稍行安排两天就能办妥,可是呢,不知道河阴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做
苏安侧着身,抱着膝,直直打量顾越。顾越双腿盖栗绒,浑身轮廓较先前刚硬三分,麦色的面容却依然精致如刀刻。苏安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顾越的脸。
那瞬间,崩断弓弦。
苏安没有防备,被顾越抓住手腕,强按在壁面。车帘放下,一片昏黑。顾越解开苏安的袍衫,扯下肩头,又抽去他腰间系带,一寸寸拨出那清瘦细嫩的躯体。
深秋时节已有些寒凉,被顾越的玉佩扫过腰腹时,苏安哆嗦了一下:十八,等等。顾越的眸中泛着光晕,喘的厉害,却是不容再分说,俯身吃住苏安的唇。
苏安只觉含进了一片冰,而后,这片冰在口中渐渐融化,又烧成了一块炭火。
私密的车厢内飘起雾气。顾越托住苏安的腋下,捧起面前那张如花瓣娇嫩的脸,小心温柔地从花芯吮吸蜜露,却几要将他吸干。苏安是受惯伺候的,又为霓裳禁过三月的欲,才刚被碰着,身下便流火般的滚烫胀痛。他紧攥薄绒,忽地又感受到一阵微风,睁开眼,原来近在毫厘,顾越的睫毛也被水气黏连成两片扇子。
阿苏,昨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那么一天,我在人群之中再寻不见你。
苏安笑了笑:什么什么,这不是好好的,你若用心地听过我的曲子,便不会做这样的梦。也是情不自禁,颤着手解开顾越的玉带,伸进那流水般的丝衫之间。顾越轻叹了一声:阿苏,别,我伺候你。苏安口中应答,手中不依,只念指尖有茧,才隔着薄薄的丝绸底衣,依然想去触碰,却被顾越一掌打了开。
车厢内哗啦一声轻响,苏安慌慌张想推开,又被顾越抱着腰,翻过身子,脸贴着车窗,摁得动弹不得。窗外,紫红的烟尘缓缓漂浮在坊里的街巷之中,高处的阁楼的窗柩洒下形如团花的光斑,一朵一朵,从他的面庞前映过;身下
轻些,十八,我
gu903();汗水顺着凌乱的发,滴在窗缘,男子纯阳的麝香气息弥漫在狭小的空间,抵达宅邸时,双双无完人。苏安咬了咬牙,拢紧绒袍信步而入,怎甘心又被榨了精血去,可回头再看顾越,却又酥润酥润的,心中酿的几坛子蜜,泼洒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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