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杨榛跟他商量,“属下今日做了蠢事、说了蠢话,惹主子生气,属下罪该万死。只是,这会儿属下伺候好了主子,主子能否原谅了属下所有的错。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咱们一切从头来过,好么?”
他一边说,一边感慨:幸好我是系高材生,这古人的话说得挺溜。看来,穿越是个技术活,没点本事,还真穿不得。
陈瘦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他:“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属下不敢。”
“不敢就别废话。”陈瘦石道,“功是功,过是过,若是能够相抵,杀人犯做件好事,难道就能抵销杀人之罪了么?”
杨榛泪目,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再说了,杀人与犯错,这能类推么?
“不过,我白天说过,你已经长大,我管不了你许多了。有些事,你想尝试就去尝试,只要不出格,不玷污了我的名声就行。”
大人真是爱惜羽毛。杨榛道:“属下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坏了主子的名声。以后属下一定谨守本分,不敢越雷池一步。那些烟花之地,除非主子您想去,属下才跟您去,绝不敢擅自行动。”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去的,对不对?”陈瘦石被杨榛按得很舒服,声音带着些慵懒的味道。
只是好奇,谁叫自己是个现代人呢?杨榛想,可他没胆子承认,连连道:“不是,不是。”
“好了。”陈瘦石闭上眼睛,享受着杨榛的指法。
伺候完陈瘦石洗澡。陈瘦石穿上一件雪白的中衣,躺在床上,捧着那本《长洲县志》看。杨榛将陈瘦石换下的衣服收拾好,把洗澡水提出去倒掉,又走到厨房旁边的一间下人房里。那间屋子是供下人们沐浴用的,类似于现代的公共浴室。里面摆着三个浴桶,他与胖厨子、秦管家每人一个。
秦管家已经洗过澡,回自己的厢房了,胖厨子刚收拾完厨房,正准备洗呢。见杨榛来,招呼道:“来泡个澡吧,洗洗一身的晦气。”
杨榛笑道:“哪来的晦气?”
胖厨子道:“我看你今年都没这么晦气过,这一天净挨打了。”
杨榛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胖厨子拿“瞧你这没出息的”眼神看他:“你啊,越打皮越厚,再打就不觉得疼了。”
两人泡进热水里,胖厨子就跟他闲聊起来:“要说我家小主子,从小就霸气。那一年,你才十二岁,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可怜见的,身上穿得破破烂烂,饿极了,去捡有钱人家小孩扔掉的点心吃,结果被那家狗奴才围着打。正好我家小主子经过,飞起几脚,就把人踢翻了。救了你,从此你就跟着小主子了。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签卖身契的时候,跪在主子面前,发誓说,从此你的命就是主子的。那小脸上的表情哟,可郑重了。”
杨榛想,怎么古代卖身的情节都差不多?
胖厨子继续道:“你那时候连字都不会写几个,主子就手把手地教你,还教你武功。我觉得主子对你,倒比对他的亲弟弟还亲。他只是爱之深、责之切吧,对你特别严格。你也没少挨打,不是巴掌就是藤条,这些你都记得吧?”
杨榛不禁替那个杨榛觉得疼。可怜的杨榛,遇到一个暴君似的主子,老受罪了。
“是啊。”他答,“可主子是为我好呢,我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胖厨子道,“主子那身份,要是换了旁人,都不把奴才当人。可他却是真的关心你、爱护你,对其他下人也都很温和。他从不仗势欺人,倒是处处见义勇为、抱打不平,活像一个江湖侠士。”说到这儿,胖厨子笑了,“他真是个好人。”
“是,我知道。”杨榛不觉露出笑容,“我跟对了主子。”
把自己收拾干净,杨榛便回到陈瘦石房间。掀开珠帘,见陈瘦石倚在枕上,认真地看着《长洲县志》,灯光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浓密的阴影。
如此安详、静谧。杨榛的心觉得格外宁静。
他看见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盘龙香鼎,还有薰香,也不认得那是什么香,只管点上,插-进炉鼎。
又斟了茶,弯腰递到陈瘦石面前:“主子,请用茶。”
陈瘦石抬眼看着他。此刻杨榛已洗过澡,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服,腰带松松地系着,浑身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弯腰凑到他面前时,眼神温顺而干净。
他只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把白天的不快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其实早就原谅杨榛了,只是觉得这小子突然变得能说会道,他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他接过茶来,顺手摸摸杨榛的头。杨榛暗暗吐槽:你把我当小狗么?可偏偏很享受他这个动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像......中了一个叫陈瘦石的蛊。
夜里,杨榛睡得并不踏实,他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见古代的陈瘦石,他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那么清晰,不像是第一天见面,倒像陪了他许多年;一会儿梦见现代的陈瘦石,戴着眼镜,斯文中透出沉稳,说话温和,却不容反驳。
“杨榛,把这篇《兰亭序》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杨榛,蹲半个时辰马步,然后练箭,不许偷懒!”
梦里的杨榛十四五岁的模样,还很稚气。而陈瘦石身材高挑,腰围玉带,头戴金冠,高贵如云中之神。
藤条一下下地抽在杨榛身上,杨榛躲闪着:“主子,饶了我吧。”
梦中的杨榛想,这难道是真正的杨榛在托梦给自己?把当初的情形还原了?
他好像与那个杨榛合而为一了,喃喃地唤:“主子,饶了属下吧。”
然后,画面一转,又出现了陈县长。
“小杨,你把这些数据好好跟职能部门核实,确保时间与口径一致。”
“小杨,这份报告明天早上给我,做得到么?”
他感到头痛,却不得不应承下来:“好的,陈县长,我今晚加班写出来。”
“主子,陈县长......”梦中的杨榛反反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
忽然,他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杨榛,你醒醒。”
他醒过来,看见陈瘦石站在他面前,窗外渗进来的月光衬出他白色的身影。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他坐下来,坐在他身旁,问道:“你梦里叫的陈县长是谁?”
杨榛猛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白天好不容易把“直男”两个字糊弄过去,没想到睡梦中泄露了“陈县长”。
他缓缓坐起来,利用这个动作急速思考着应对的办法。然后,他装作茫然的样子道:“主子,您听错了吧?属下怎么会叫陈县长呢?应该叫陈县令才对。”
陈瘦石盯着他,缓缓道:“你从来没有叫过我陈县令。”
“这......这不是在梦中么?做梦又由不得自己,属下哪儿知道......”杨榛勉强装出笑脸,“主子您最近压力太大,可能出现幻听了。”
陈瘦石扯了扯嘴角:“你现在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杨榛,我不想疑你,但是,若有一天,你让我知道你欺瞒了我,那么,我们之间恩断义绝!”
“属下不敢欺瞒主子。”杨榛连忙表态。
陈瘦石站起来,道:“睡吧。明天随我微服私访。”
这是过关了么?杨榛不能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榛子的马脚会露得越来越多,不过,县令大人终归是心软的
第7章第七章采花大盗
唯恐自己再说梦话,杨榛后半夜几乎不敢睡着,他担心陈瘦石要他在自己房里打地铺,就是因为他已起疑,所以要就近监视他。
这人太精明了。自己连哄带骗外加示弱讨好,使尽浑身解数,他却仍然怀疑他。不过,杨榛咬咬后槽牙,反正我是如假包换的杨榛,他就算用刀刮我的脸,也剥不下一层人-皮-面-具来。
至于这壳子里装着的灵魂,大人又不是神仙,他怎么会知道已经换了?
何况,我绝对会比那个偷奸耍滑的杨榛要好吧?我的好处一大堆:聪明、勤快、虚心、乐观,吃得了苦,受得了委屈,还能给你出谋划策,这样的完美侍卫,你难道还能不要么?
大人,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离不开我。他自信满满地想。
他睡不着,因此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院子里传来“嗒”的一声,像是一截树枝折断了,很轻微,可他听得真真的。他警觉地竖起耳朵,“嗖”,又一缕风声掠过。
听来像夜行人,杨榛跳起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只是拎起放在一旁的剑,悄无声息地开门,跃入庭院。
月光有些朦胧,但并不妨碍杨榛观察。他发现穿越过来后,他的视力更好了。
一条黑影凑在厢房的窗子上。厢房里住着秦管家。这人在干嘛?放迷烟么?他为什么要迷倒秦管家?是贼,来偷东西的?
杨榛手脚比脑子更快,光着脚丫子飞扑上去,一剑刺向黑衣人。他没有出声,唯恐惊动了秦管家和正房里的陈瘦石。
悄悄把这个贼放倒就行。他想。
谁知,这贼本事不小,感觉到背后风声袭来,立刻闪身避开了。
杨榛一下子看到了这个人。虽然月光下看不真切,可他看出此人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在看清他的模样时,竟然笑了。是的,黑暗中,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眼里的笑意。
这人居然抽身就走,像夜鸟似地飞身掠起,掠上墙头。
杨榛紧追上去。黑衣人轻功极好,几个起落,已落到衙门外的街上。
“站住!”杨榛断喝一声,飞扑过去,“大胆贼子,竟敢夜闯县衙,意欲何为?”嗯,电视剧里的台词,说得很标准吧?他在心里自言自语。
谁知黑衣人竟站住了,转身面对着他,向他招手:“小捕快,我是来找你的,没想到你竟自动送上门来了。”声音里、眼里都含着戏谑的笑意。
“你是谁?”杨榛顿生疑窦,这厮认得我?
黑衣人伸手扯下蒙面巾:“刚分手就不认得我了?我是高龙阳。哦,天黑你看不清楚,那我走上一点。”他果然向前迈了两步,“小捕快,我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哦。”
杨榛大吃一惊,高龙阳,那个采花贼!自己穿越过来第一时间挨了陈瘦石的打,就是因为没有抓住这个罪犯。
“杨侍卫,你本来就长得白,还不承认呢。我可听说,那采花贼高龙阳不仅采女的,还采男的......”刘师爷的话就在耳边回响,杨榛怒火中烧。
“原来是你这狗贼!害我昨夜被大人惩......”差点说出被大人惩罚,他及时住嘴,千万不能让这采花贼幸灾乐祸。
高龙阳“嗤”地一声笑了:“是不是没抓住我,受了罚?不过,你其实也舍不得抓我吧,像我这样风流倜傥的男子,你不心动?”
“放屁!”杨榛暴吼。
高龙阳“啧啧”叹道:“小捕快,我对你情深意重,你却如此粗鲁,真让我伤心。我还想着今晚与你春风一度,你若尝过,便会食髓知味了......”
杨榛气得七窍生烟。高龙阳那双眼睛贪婪地盯着他,简直像把他当成了盘中之物。自己是个钢铁直男,竟然被一个古代的采花大盗羞辱。这畜生真不是人,也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现在居然想糟蹋他这个良家妇男,不,衙门捕快。简直狗胆包天、龌龊之极!
“姓高的,老子要将你千刀万剐!”他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一口气劈出三剑。
高龙阳频频闪避,却并不还手,一边闪,一边调戏杨榛:“小捕快,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人下人,哦,你懂的,我不是说身份,我是说在床上,你就是躺在下面的那个人......”
杨榛气得心脏都要炸裂了,嘶声大吼:“狗贼,闭上你的臭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下作么?”
“下作?这明明就是人生享受,哪里下作了?”高龙阳身法奇快,像穿花蝴蝶似地在剑光中穿梭,杨榛竟刺不到他。他根本不打算闭嘴,“小捕快,你在自欺欺人哦。你天生喜欢男的,不是么?对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心里已经有人了,让我猜猜看,是不是你家那位俊美非凡的县令大人?我劝你千万别肖想他哦,他与你身份悬殊,不可能疼你的,最多把你当成玩物,你还是跟着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子突然僵住。下一秒,杨榛的剑刺入他的肩膀。
而高龙阳的目光却在往下看——一把剑正扎在他腹部,尾梢还在微微颤抖,仿佛饱含着掷剑人的怒气。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睛。
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正一步步走过来,身上杀气四溢,眼眸冰寒。即使在黑暗中,那道目光也似要将人绞杀!
是陈瘦石!那把剑是他射进高龙阳腹部的!
杨榛一时风中凌乱,呆呆地站在那儿。他本该高兴,因为大人出来保护他了。可是想到刚才高龙阳的那些污言秽语,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大人听到了多少?若是听到了,他会怎么想自己?还有,自己这么无能,抓不住那该死的采花贼,会不会下个月的薪俸也被扣掉,甚至,受到更重的惩罚?
陈瘦石已经走到他身边。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低下头,想死的心都有了,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听到自己的声音:“属下无能。”剑尖颓然垂下,几滴鲜血落到地上。
陈瘦石没理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剑柄,猛地拔出,血花飞溅。
高龙阳呻-吟一声,捂着腹部蹲下去:“陈,陈大人.....”他发出短促的气喘声,混合着嘲笑,“你趁我不备,暗算我,胜之不武。”
陈瘦石沉声下令:“将他捆起来,丢到柴房里,明日扔进牢里!”他视线下垂,冷冷地落到高龙阳身上,“你所犯下的案子,本官会一件一件跟你追讨,你就准备好在牢里待一辈子吧!”
高龙阳笑道:“爷快活够了,死都不冤。只是你的小侍卫……”
杨榛闪电般冲过去,一拳打在高龙阳脸上,将那句话打断。又挥剑割下高龙阳衣服上的一块布来,塞进他嘴里。这一连串动作像行云流水一样,快得惊人。高龙阳看着他,竟然在笑。
陈瘦石转过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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