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他的傲气,但却愿意迁就她的嚣张。
她总下意识地觉得沈行在不会喜欢自己,但如今看来,虽不知道沈行在是不是是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可的那种喜欢,但总归有些好感。
沈行在看着她那双泛着光的眼睛,心中即刻清楚。线还未收,鱼倒是反过来想钓他了。
但被苏木勾着小指撒娇……钓就钓吧。
沈行在叹了口气,“你研。”
屋内一时只余研墨与纸张翻动的声音。
见苏木当真认认真真在研墨,沈行在兀自笑了笑,终于沉下心处理公文。
蜡泪缓缓下滴,沈行在合上文书,捏着眉骨看向苏木。不知是几时研墨研累了,如今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模样实在乖巧,眉眼干净,带着难得的稚气。醒着倒也可爱,就是容易气他。
“苏木。”他低低叫她一声,称惯了她郡主,念她的名字总有几分缱绻。
酣睡的人压根听不到声音,动也未动。
过了中秋,天气越发凉。苏木穿的不多,鼻尖泛着红。沈行在起身,弯腰将人抱起,走向床榻。将她的绣鞋脱下后,才将被子拎过来抖开为她盖上。
***
苏木一觉睡得酣畅,伸了个懒腰,又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这一翻身,脚似乎蹬到了什么东西。
沈行在才在床边坐下,见她跟只猫儿似的伸懒腰,下一瞬就将脚蹬在他脸上。
被人抓住为非作歹的脚,苏木立刻清醒,双臂撑着身子起来,错愕地看着沈行在。
沈行在神色平淡,“你可知道自己做了朝武百官都不敢做的事。”
苏木干笑了两声,立刻将脚缩了回来,爬起来半跪在沈行在身前扯着袖子给他擦脸。
“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对不住。”苏木连连道歉,心虚地瞥向别处。
书案上的蜡烛已然燃尽,苏木记得昨夜还是一支新烛。“沈行在,你不会处理公文一宿没睡吧?”
“侯爷,探子有消……”派去查探的人终于有了消息,郭宫匆匆进屋,甫一推开门,就见锦瑶郡主和他们侯爷在床上,郡主衣衫不整,半跪在侯爷身边,整个人近乎依偎在侯爷怀中。
沈行在与苏木具是一愣,苏木反应过来,扯起锦被,压着沈行在往床上倒,用锦被将两人盖住。
“属下该死!”郭宫立刻捂着眼睛退出去,将门严严关上。
这就是侯爷吗?从米都没有到生米煮成熟饭只需一个晚上。那他作为添柴加火的人月银不翻个十番二十番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等人走了,苏木立刻将被子掀了,撑起身子,慌张道:“郭宫不会误会什么吧?”
沈行在不动,打量着跨坐在他腰间,发尾还缠着他脖子的苏木,挑唇,“之前未必,现在,大约解释不清了。”
苏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并不雅观,立刻手脚并用从沈行在身上爬下去,穿上鞋,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沈行在摸着被苏木的发尾蹭过的脖颈,半晌,抬臂遮住眼睛,闷闷笑起来。
***
郭宫将探子传来的消息交给沈行在时满面春风,沈行在看着内容,眼也未抬,“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娶上了媳妇。”
笑容顷刻凝固在脸上。他为侯爷劳心劳力,得来的只有无情的嘲讽与伤害。
“都查清楚了?”提起正事,沈行在一脸严肃。
“查清楚了。杨巍善借办善堂之名收留弃儿,实则这些弃儿里,男孩儿送去做苦力,女孩儿则被卖给有特殊癖好的富贾官员。”郭宫也立刻正经起来,“杨巍善也有这种癖好,便连杨府管家的小孙女也未能幸免。”
“好一个仙风道骨,宅心仁厚。”沈行在冷笑一声,将纸张揉成一团,“将事情传出去,传的越大越好。”
郭宫领了命去办,沈行在又将人叫住,“善堂里那些孩子的身份,想办法瞒下来。她们已然是受害者,不能再被指指点点过一辈子。”
“是。”郭宫转身又要走,又被叫住。
“今日在本侯寝房内发生之事不许外传。”
郭宫不解,“若是传出去,侯爷不就能名正言顺迎娶郡主了吗?”这对侯爷应该是好事才对。
“你照做便是。”沈行在不耐道。苏木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此言传出,他是男子,自然无碍,苏木却要被人说闲话。为达目的,他虽不吝于不择手段,但苏木干干净净,他不能让苏木有污点。
三日后,衢州已然流言蜚语四起。
苏木一醒来,听青簪说起此事,气得头发束了一半便去寻沈行在。
前厅里,沈行在才听完郭宫的话,抬眼便见苏木披着头发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青簪还拿着一支簪子跟在身后。
苏木气得拍桌,“这个杨巍善还真是不虚他的名字,好一个伪善之人!一大把年纪了能如此不要脸,人不行了贱气倒是一阵阵往外冒。他能不能不得好死……”
“能,”拍桌子的声音听得沈行在心惊,就怕她不当心又伤了手,将她按着坐下,“你想他怎么死?”
见苏木不动了,青簪一声不吭地继续挽苏木的头发,察觉到沈行在的目光落在她的动作上,面不改色地放慢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小侯爷和苏木现在属于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我希望你能特别特别喜欢我才行,杠上了,打死不做先表白的那个
小侯爷&苏木:谁先告白谁是狗
必然会有一只狗,至于是谁,我是亲妈,在我这里只有女儿,懂得都懂
第68章三更
见苏木气消了一些,沈行在才道:“善堂的孩子已被转移出来,如今在安全的地方,你可要去看一看?”
他特意直到今日才放出消息,正是为了在杨巍善还未防备之前将善堂的孩子安排出来。
苏木拧着眉点点头。
沈行在安排的院子并不宽敞,一群孩子住着有些拥挤。苏木看着一群还不到她腰身高的小孩。他们有些孩子是被杨府管家从府里偷偷救出来的,未必知晓自己遭受了什么,但已然知道害怕。
院子里还有被请来照顾孩子的婆子,一见到郭宫便涌了上来。“郭大人,你是好人啊,若不是你帮忙,这些孩子的命就惨了……”
郭宫被一群婆子围得水泄不通,苏木被她们挤到了一旁,一头雾水。
“郭大人,您如此冒险在那个大贪官眼底下救人,那个杀千刀的侯爷没发现吧?”有婆子关心他。她说起郭宫时,满脸堆笑,和蔼可亲,提起沈行在时,却像是提起了什么不堪的东西,连说起一个字都极尽厌恶。
苏木的脸顷刻冷了下来。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苏木,好奇地问郭宫,“郭大人,这位姑娘是谁啊?”
郭宫立刻从人群中挤出来,道:“这是苏姑娘,听闻孩子们在这儿,想来看一看大家。”
一群婆子恍然大悟,慈爱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这世道也还是有好人的。”
有婆子道:“可惜当大官的都是贪官,你看看那些侯爷太守都是什么东西,特别是那个来我们衢州的钦差侯爷,说是查案,我看和其他贪官厮混的蛮好的,真是不是老鼠不聚窝。”
苏木的眉头拧的越发紧,有人注意到她脸色极差,“苏姑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郭宫连忙解释,“大家别误会,苏姑娘听闻杨巍善的事,很是气愤,是以今日一整日都不大高兴。”
众人表示理解,宽慰似的骂着杨巍善和贪官,连夹着素未谋面的靖远侯也被诅咒不得好死。
郭宫将苏木拉到一边,低声解释,“侯爷身份特殊,不宜暴露,有些事只好由属下来办。”
苏木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有些累,便先出去了。”
她终于明白沈行在明明都将她送到巷子口了,却只让她和郭宫进去,而他一人留在马车里。
他步步谋划,费尽心力,所做之事却缄口不言。他明明是忠良之后,却要做不臣之臣,在不见天光的万丈深渊下踽踽前行。不知情者对他以白眼,骂他狼心狗肺,咒他不得好死。
但他本该是光明磊落少年郎。
苏木沉默着掀开车帘,沈行在半倚着小几,垂眼翻看着一本书,听见动静才抬起头来,见是她,牵起唇角,语气一贯的散漫与调笑,“怎么回的如此快?”
“我觉得你一个人太可怜了,来陪陪你。”苏木闷闷地坐到他身边。
沈行在察出她情绪不高,将书反扣在小几上,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我瞧你现在倒是怪可怜的,还是我勉为其难陪陪你吧。”
苏木斜他一眼,破天荒地没同他拌嘴,他便知道苏木情绪低落大约是因为他。
“罢了,本侯带你去杨巍善府上瞧瞧热闹。”
***
杨巍善府门前,杨府家丁与太守公子所带来的兵马在大街上僵持不下。
围观的人将杨府围得水泄不通,见靖远侯的马车招摇而过,才纷纷让出一条道。
马车一路通畅到了杨府门口,沈行在同苏木下了马车,太守公子便立刻迎了上来。“侯爷,苏姑娘。”
如今都知道靖远侯身边的苏木正得宠,谁见了苏木不称一声苏姑娘。
街上人多眼杂,苏木戴了一条面纱以免衢州当真有人能认出她来。沈行在牵着她,将路人探究的目光挡去大半。
沈行在皱了皱眉,“怎么还未处理好?”
“这……毕竟是长辈,我们也不好动粗。”太守公子为难道。实则杨巍善手中有他们的把柄,他们也不敢贸然,若是将人逼急了,再将他们的事公之于众,这自然不是他们所想见到的结果。
“不好动粗?”沈行在扯了扯唇角,“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你若是要保住杨巍善,本侯怕是也保不住你。”
这话终于让太守公子犹豫了,沈行在却有些不耐烦,“一群废物,本侯亲自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太守公子自然不敢耽搁,立刻让衙兵将拦在门口的家丁赶开,辟出道让一队衙兵跟着沈行在进去。
一路过去连人影都未见一个,府上人逃的逃,躲的躲。苏木跟在沈行在身边,路过花园时见花园的花已被拔尽,处处都是深坑,疑惑道:“这里怎么这么多坑?”
离二人最近的衙兵立刻上赶着道:“杨巍善将小孩儿弄死后都埋在了花园里。”
话音刚落,靖远侯便冷冷看了他一眼。
苏木蹙着眉,觉得胃中不适,拽了拽沈行在的袖子,“我们走快点吧。”
等走到杨巍善所在的院子里,隔着很远便听见杨巍善愠怒的声音,“究竟是谁出卖我!我必然饶不了这个叛徒!”
都死到临头了,自己做了许多龌鹾事,还在究寻谁出卖了自己。苏木看着匾额上为人师表四个字都觉得过分可笑。
“看来杨老的精神还不错。”沈行在噙着笑走进去。
杨巍善见到沈行在精神一振,立刻上前欲握住沈行在的手,却被沈行在侧身避过,“本侯的手,可不是谁都能碰。”
苏木下意识地看着被沈行在牵着的手。
杨巍善的手僵在半空,尴尬了一瞬,立刻道:“侯爷,您一定要救救老夫,老夫只是被人出卖了。”
“只是被人出卖了?”沈行在微眯着眼将他的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到了如此地步,杨巍善仍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可笑傲气,死到临头要求人了,还敢一口一个老夫。
苏木已经被他毫不知耻的样子气得怒火滔天,沈行在却是一点未显,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嗤笑一声,“本侯为何要救你?”
这话问得杨巍善一愣。他学生众多,皆是衢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中握有无数把柄,在衢州全然能够横着走。便是蔡颉傅国公之流,他不高兴也敢破口大骂。他早已习惯一言不发便有人上赶着为他做事。可眼前的不是他的学生,他手上也没有他的把柄。
他自负自满太久,年纪身份摆着,被高歌夸颂,忘了眼前人即便年纪尚轻,也是北豊最位高权重的臣子。
沈行在抬了抬手指,示意厅内的人全部出去。
门关紧后,沈行在才道:“杨老莫非将本侯当成了你的学生?救你想来不太行,不过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他径直走到杨巍善常坐的主位前,却又百般嫌弃啧了一声,择了另一处坐下。
这样的举止无异于打杨巍善的脸。杨巍善脸色难看之时,苏木也跟着看了一样眼,摇着沈行在的袖子苦恼道:“侯爷,妾身觉得这把椅子脏,看着就碍眼,丢了吧,又觉得脏手,劈了吧又觉得占地方,可烧了又觉得一股臭烘烘的气味恶心人。”
得亏她还戴着面纱,若是让杨巍善看到她拙劣的演技,怕是能气得当场吐血。
她气人一向有本事。沈行在笑着觑她,也配合地点头,“这等脏东西的确如何处置都不妥。”
“不如扔茅房里吧,虽说有些委屈茅房了,也只能将就了。”苏木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杨巍善,“杨老您说是吧?”
话里话外之意如此明显,杨巍善若再看不出端倪便是白长了这把年纪。他颤着手,形如枯骨的手指指着苏木,山羊胡也气的直抖,“你们……是你们做的?”
苏木往旁边错了一步,变成了指着沈行在。沈行在捏了捏她的手,苏木坦然自若地装不知道。为何明明每回都是她和沈行在两个人做的事,偏偏总揪着她。欺软怕硬也不带这样的。
两人暗地的小动作杨巍善并未注意,他只后悔起先并未将沈行在放在眼里。靖远侯位高权重不假,但毕竟只是个年轻人,他并不觉得一个毛头小子能斗得过他,何况这是在衢州地界,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可沈行在从一开始就骗过了所有人,他们以为自己等来的是保命符,却不想是催命符。
“杨老在说什么,本侯听不懂。不过有人或许听得懂。”沈行在看向墙角。
gu903();方才沈行在命人出去时,管家并未跟着出去,而是退至墙角。杨巍善的注意力在沈行在身上,未察觉管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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