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居先生心里,蚕月本身就该站在光亮处。
因为要去工作室上班的缘故,越闻星决定将这个消息,提前与贺沉言说一声,以免产生什么误会。
毕竟他和粱域的两次见面,都不欢而散。
加上因为《雪落春山图》的缘故,两个人对彼此恐怕都落下没什么好印象。
不管如何,提前报备一下总是没错的。
然而想是这样想,可自从上次早晨出门,贺沉言这几天几乎没回来过,手机上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看来是还没消气。
说起来,她的的确确欠他一个道歉,江素心分析的话虽然糙了一点,但理是正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拿万贯家财供养一个小哥哥,却听见对方同别人说:“她和任何一个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我只是喜欢她的钱、馋她的身子而已。”
那她肯定——
会、乐、开、了、花、吧!
越闻星丧气地拿头捶抱枕,时隔这么久,她还是Get不到贺沉言生气点。
这样各取所需,难道不是联姻最理想的状态吗?
她赌气甩开手机,爬下床,开窗透气。
沉寂的夜色扑面而来,伴着雨后新土的潮湿,一目望去,高耸的松树枝桠堪堪将夜幕中的一团乌云遮挡。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床边,刚才编辑的短信正安静地躺在对话框内,迟迟没有发出去。
——“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或者约外面见面,我有事想和你说。”
-
凌晨,暴雨倾盆,雷电交加。
连日以来的闷热,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金融街SOHO顶层。
雨幕接连不断地冲刷着落地窗,视线所及之处灯火晕染,被雨雾笼罩,玻璃上倒映出一道人影。
男人五官凌厉,面色冷硬,双手抄入西装口袋,靠在办公桌旁,由上至下的一双腿精瘦修长,白衬衫规范而工整的束在腰间,腰腹间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诺大空旷的办公室,安静到只能听见钟表指针的移动,和雷声隐隐地轰鸣,与室外形成两个世界。
“叩叩——”
镜子上的人影启唇,声音低沉悦耳:“进。”
男秘书摊着一张公式化的面瘫脸,恭敬开口:“贺总,这是太太最近经常出入的地点。”
贺沉言偏头,将他手上装订成册的资料拿过来,翻看两眼,只见照片里的那栋别墅,大门边镶嵌的一块木板上,写着“山居先生”的字样。
“她去见粱域?”
音色更沉。
宁峻沉吟几秒,道:“不像,太太最近还出入另一家诊所比较多,去梁先生那边也只是偶尔,但手里经常提着画板工具包之类的,应该是去工作。我打听过,这栋别墅被山居先生买下后,到目前为止,一直作为私人工作室在用。”
镜面上的倒影停顿一二,男人的眸色里装着说不清的情绪:“嗯,知道了,你先出去等我。”
“今天晚上...”
宁峻迟疑,“要不要载您回去一趟?”
贺沉言将资料放在一边,电脑屏幕散发莹莹蓝光,投射在他俊逸清冷的五官上,他视线紧绷,沉声道:“不必。”
“是。”
门被带上。
室内重回寂静。
贺沉言轻揉眼角,目光停留在电脑界面上方,那是蚕月一个星期前发的一条微博。
内容十分简短:
“一直安好,感恩惦念。”
微博的评论数,目前为止已经上升至两万。在粉丝眼里,俨然将这几个字解读成了回归预热。
数千人在评论里表示希望看到新作品。
贺沉言思忖几分,拿手机点开某个对话框。几分钟后,编辑框里仍是空白,手指停在半空。
末了,他嗤笑一声,将手机扔回桌面,低沉的嗓音在胸腔回荡:“这个没心肝的小东西,还真是养不熟啊。”
-
越闻星从诊所出来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今天工作室不忙,新的一批展品已经裱装好,由专门的运输公司,运往外地布展。
由于越闻星正在接受治疗的缘故,粱域将她安排在青城待命。说是待命,其实就相当于放假。
越闻星原本准备趁着休假去找一趟贺沉言。
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不把话说开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谁知道,在去覆云集团的路上,被一通电话截了胡。
女人在电话里说明自己的身份,又道见主人不在家,只好拎着东西在门口等着。
越闻星听完,立刻让司机调转车头,回馥郁华庭。
在路上,给贺沉言打了个电话。
不过很可惜,电话是宁峻接的。
宁峻简直将面瘫发挥到了极致,越闻星在电话里听着,都能想象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太太,贺总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我再替您转达。”
“是这样,刚刚有一位女士给我打电话,说是你们贺总的姑妈。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去告诉你们贺总,让他开完会有事没事都赶紧回来。”
越闻星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刚挂断,那位姑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一直不太擅长应付长辈,因为性格原因,从小到大又顽劣得很,几乎没被长辈喜欢过。
何况是面对贺沉言的亲戚。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越小姐,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铃声还在响,越闻星索性掩耳盗铃,闭上眼装作没听见。想了想又觉得不行,刚想接通,对方却先行一步挂断了。
“呼...”
她大松一口气。
最终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告知对方自己很快就到。
计程车停在小区门口,贺沉言大概已经开完会,她提步进小区的时候,电话碰巧打过来。
“我在回家的路上。”
富有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至她耳畔。
越闻星倏地停下脚步。
就这么一句话。
将她沉寂一周的情绪突然勾了上来。
她昂起头,目视头顶的绿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噢。”
没有听到意料之内的低讽,男人似乎停顿了下,才道:“等会见。”
大概是眼睛被光线刺得久了,有些发疼,越闻星垂头,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她突然改变主意了。
在对方即将挂断电话的间隙。
她吸吸鼻子,咬着牙示威道:“贺沉言,我要和你离婚!”
手机被扔进包里。
经过遮天蔽日的林荫道,拐弯,就能看见别墅的大门。
越闻星平复心绪,抬手遮住阳光,看见停在门口的连号宾利,以及站在门边穿着旗袍坎肩的女士,身边还站着一位黑衣保镖在为她撑伞。
“您好,是李太太吗?”
女士闻言望过来,手上的钻戒差点把她的眼给闪瞎了。
贺怡摘下墨镜,敷满脂粉的脸上,喜悦溢于言表:“你是星星吧?我是沉言的姑妈,早就听说你人长得漂亮,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眼前人的长相与贺沉言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尤其是眉眼,连弯起来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室外暑气逼人。
越闻星以免贺怡在外待得太久,马上解锁大门,将人请进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贺怡笑着走进来,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
这位太太的名号,还是在上初中时,越闻星在班上最爱讲娱乐八卦的女孩那听见过。
贺怡是贺家那一辈最小的妹妹,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大学毕业后进入演艺圈,声名盛极一时,却在事业最红火时,息影嫁给某位圈外富豪,从金奖影后转眼变成了豪门阔太太。
当时说完,不少围在周围的女生都发出艳羡的惊叹。
就算是现在,贺怡已经在影视圈销声匿迹,却仍然时不时因为夫家的新闻登上头条,大家偶尔也还是会想起这位星途令人惋惜的影后。
中央空调的恒温系统,让室内如同春天般舒适。
越闻星同贺怡聊了几句后,接着去厨房倒茶。
身后的黑衣人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中岛台面上,每个包袱足足有一尺高,放完东西,黑衣人全都训练有素的等候在门口。
贺怡将蕾丝手套取下,包袱拆开,露出一层一层的点心汤盅,她弯着眼同越闻星道:“这是我给你们小两口带的见面礼,都是补身子的,你和沉言都还年轻,平时工作忙,需要多补补。”
越闻星眉心一跳,只见盒子里放的大都是滋阴补阳的食物,意思很明显。
长辈给小辈送补品,不是希望你常回家看看就是希望你趁早生个娃。
后面贺怡的话,恰好印证了这一观点。
——“我啊,三十五岁才生了第一个孩子,你们可别像我这样,不要太沉溺于二人世界,其实过久了你会发现,孩子才是夫妻生活的纽带。”
越闻星捧着水杯,一脸正经的听演讲,只是偶尔有点恍惚。
曾经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影后,现在就在她面前现场讲述育儿经,这场面相当玄幻。
贺怡讲了半晌话,送完补品,也没再继续逗留。
“李太太,哦不...”越闻星站起来,斟酌道,“姑妈,贺沉言马上就到家了,您要不再坐会吧。”
“不了,我只是顺路过来,下午和姐妹还有个聚会。”贺怡重新带上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仍然能看出来是笑着的,“下次,咱们再好好聊聊。”
“好。”
越闻星将人送到门口,贺怡走下台阶时,忽然回头对她道:“对了,有件事忘了问你,我二哥最近有单独找过你吗?”
贺坤吗?
她不明白贺怡是什么意思,只懵懵懂懂地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贺怡很满意,“侄媳妇,再会。”
连号的宾利开走,另一辆豪车紧随而至。
越闻星手放在门把上,随着声响回眸望去。
身型高挑硬朗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一周不见,他仍然是站在神坛上不可亵渎的天子骄子,连西装裤缝的褶皱都完美到令人无可挑剔。
贺沉言一步步朝她走来,抿着唇,眸光低冷,周身孤傲矜贵的气质未减分毫。
在目光相触的一瞬间,越闻星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刻、现在、在他面前。
“嘭——”
一声落下,大门被关上。
站在台阶下的男人脚步一顿,“......”
第20章20颗星
越闻星跑上楼梯,飞快在网上找好文档,名字内容稍作修改,打印出来。
半个小时后,她将两份纸张放在茶几上。
走到玄关,拉开门。
看也没看贺沉言一眼,她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待人走近,立即道:“签字吧。”
阴影顷刻笼罩下来,贺沉言俯身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久违的松木气息萦绕鼻尖,她不自然地撇开头。
“离婚协议书?”
他低缓的嗓音里似乎隐藏了点点笑意,仿佛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将耳侧一缕碎发撩开,越闻星并未回答,直接拿笔在另一份文件末张写下自己的名字,淡然道:“贺总还是签了吧,这样丧偶式的婚姻,恕我无福消受。”
贺沉言眼尾稍稍上扬,狭长的眼眸睨着她:“我不是在这吗?”
一听这话,越闻星连日来的委屈和气愤顿时达到一个峰值。
她站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触及到那双眼的瞬间,鼻尖倏地发酸。
“你赶紧签。”越闻星转头,话音登时带了点泪意。
贺沉言眉心微动,攥住她的手腕,将人转过来,心头一紧。
这么多年,他冷眼旁观过多少人的眼泪,唯一见不得的,就是她哭。
越闻星推搡他,脸瞥到一边去,鹿眼盛满水光,“你放开我。”
“明明受伤的人是我,怎么你倒先哭了?”
她不理他。
“行,都怪我。”贺沉言哑声失笑,抬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痕,无奈妥协道,“怪我不该那么小气,更不该一走了之,留你一个人在家。你怨我恨我都行,只是不要离婚,好不好?”
“不好。”
她强硬地推开他,却反而被拥得更紧。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消气?”贺沉言将人拢进怀里,像往常那样一下一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越闻星忍住心里冒出尖来的一点悸动,冷着声音道:“离婚。”
贺沉言今天好像尤其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除了这个。”
“那我们就打官司。”
她还是没消气。
“打官司要建立在夫妻双方极度厌恶的基础上。”他稍稍靠近她耳边,轻声道,“可是贺太太,我好像有点舍不得。”
妖孽。
越闻星的脸极度没出息的红了。
那富有磁性的尾音仿佛带着致命的蛊惑性,一寸一寸缠住她的心窍。
“...你先放开我。”
事态所迫,她率先投降。
贺沉言弯唇,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耳廓:“亲一下,我就放。”
“无赖。”
越闻星自然不肯让他得逞,冷着脸一下咬在他肩膀上。
本以为他因为吃痛会立马放开她,谁知道,贺沉言竟然一声没吭。他稍稍离开一点,偏头,唇瓣轻而易举地俘获她的,嗓音哑得惑人:“咬这里。”
城池被轻易攻陷。
越闻星全然没有想到一场争辩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推搡不过,只能倚靠在他的怀里,仰起头接受他的吻。
贺沉言的动作从激烈到轻柔,极度绅士又极度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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