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她只好找了姑妈,这才把自己从叶润绩的黑名单里弄了出来。
再一次和叶润绩接上电话是在深夜。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沉闷,很不耐烦:“苏纯淳,你都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吗。”
她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顿了好一会,才说话:“绩绩,我一想到季念因为我躺在医院病床上,我就睡不着啊,脑子感觉都要炸了。”
“那你打电话给季念啊,干嘛打电话给我?”叶润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烦躁。
“……”
叶润绩深吸了口气,强调道:“和你重申一遍,保镖和提款机,我都不会做。”
“还有——你也别去医院。”
被堵得无话可说,略微思索了一会,她才出声:“绩绩,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嗯。”电话那头的人不悦应声。
“某人说最近有个人加了她的微信,加上后又一声不吭,搞得她很奇怪。我跟她说可能是搞诈骗的,让她把那个人的微信删掉了。”
“……”
叶润绩有些头疼,压下眉眼:“你到底想怎样?”
苏纯淳恳求:“我想你给我做保镖,还有借我点钱。等我下个月有钱了,就会还你的,行不行?”
她像是铁了心要去医院,冗长一段沉默后,叶润绩才无奈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心头迷雾像是被拨散开来,她低笑起来:“那我们就明天下午去吧,还有绩绩,为了保持角色的真实性,我明天会给你准备服化道的。”
“……”
叶润绩无奈:“还有事没事,没事我就挂了。”
苏纯淳:“嗯……还有就是祝绩绩做个好梦!”
“……”狗屁个好梦。
—
周六早上上完物理补习班,苏纯淳就赶忙回了家,她特地和叶润绩提早约了时间出来。
保镖的服装确实难买,再加上她预算也不够,只好从楼下保安那借来了一套保安服。装酷的墨镜没找到,最后用看电影的“3D眼镜”代替。
而当叶润绩看到这样一套服化道的时候,自然是当场翻脸走人。
苏纯淳赶忙拉出他,好言相劝着,可无奈各种理由加威胁也还是没能让他屈服。她只得放弃,见时间也不早了,就打算先去买了补品和鲜花。
不买不知道,补品和鲜花的价格比想象中还要更贵,也不知道叶润绩有没有这么多钱借给她。
斟酌一番过后,最终还是放弃了补品,只买了一束价格相对较为昂贵的鲜花。
叶润绩替她抱着,两人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季念所在的医院。她想给季念一个惊喜,所以医院的地址是她问了很多人才打听到的。
两人同坐在后座,苏纯淳有些惴惴不安,心里漂浮不定,一来是愧疚,二来是忐忑。
呼吸微微急促,不由自主地抓上了叶润绩的胳膊:“绩绩,如果一会我真的被打了,你会不会替我付医药费啊?”
叶润绩淡淡扫了她一眼,笃定道:“不会。”
“……”
“那你就忍心看到我倒在血泊当中?”
叶润绩把怀里的花塞回到她手上,“比起花钱,我更愿意看个热闹。”
“……”
她悻悻地把碎发别到耳后边,稍顿,才转头对他说:“绩绩,守财奴的结局一般都不好。”
叶润绩冷笑:“但比借给你好。”
被他毒舌的言语气到,苏纯淳气愤地瞪了他眼,就没再说话。
出租车猛地一刹车,就到了医院。等叶润绩付完车费,两人就下了车。
也许是被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苏纯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肩膀抖了抖,不知为何,一颗心跟着就提了上来。
紧张感填满她原本就不太充裕的小心脏。
好像也不是因为怕见到季念的父亲,她更担心的是怕瞧见季念的伤势。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某些画面,季念无助地躺在病床上,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被厚实的胶布紧紧缠绕起来,甚至可能连身上都受了伤,全身包裹着白色的胶布,活生生一个木乃伊。
猛地打了个冷颤。
要是季念真变成这样的话,那她肯定会愧疚死的,以后的好几年的夜晚她都会像昨晚一样失眠。
眼睛里像是有热流涌动着,雾气冉冉升起,视野渐渐模糊起来,突入而至的情绪引得她不由哽咽了一下。
湿热在眼角蔓延开。
捕捉到几不可察的声音,以及她微红的眼,叶润绩伸手把她怀里的花拿了过来,给她找了个台阶下:“花也不重,怎么拿了会就哭了?”
“……”
苏纯淳抹掉渗出来的泪,小声反驳:“明明就很重,我感觉我都成了举重运动员。”
泪水越来越失控,叶润绩从兜里翻出包纸巾,递过去一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打劫纸巾。”
“……”
苏纯淳没有心思和他计较,伸手接了过来,胡乱在脸上抹着。医院内压抑的氛围,让她有些缓不过来,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母亲去世那天。
洁白的布遮盖在她身上,面色如霜,嘴唇发白,四肢僵硬,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天的天空灰蒙蒙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似乎能遮盖住哭声,可充斥在胸腔之内的悲伤与凄怆却怎么也藏不住。
泪如雨下,把她小半张脸都润湿了,鼻尖红红的。
叶润绩知道医院对苏纯淳来说是不好的记忆,却没想到她为了季念还硬要过来。
他面色很冷,嘴上嫌弃着:“之前就和你说了不要来医院,你还非要来。现在哭成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怎么样了。”
“……”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哭得有些气短,可想到还要去见季念,又赶忙抢过了叶润绩手里的纸巾,稍稍用力拭去泪滴,可面上仍残留些许泪痕。
等苏纯淳收拾好情绪,两人才一起往里面走。
刚准备去护士台问季念的病房号,转角处去看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
瘦长的四肢撑着宽大的蓝白病号服,头顶被白色纱布包裹着,面色略显疲态,五官却被棱角分明的脸衬托得越发深邃。
呼吸好像有了短暂的滞缓,重新季念的那一刻,陌生得就跟一年没见到他似的。
片刻的失神,苏纯淳就瞧见季念抬眸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
苏纯淳忽然又开始难过了,印象里的他不是因为应该惨兮兮地躺在床上吗?怎么就下床乱动了?
肯定没把医生的话当回事!
咬了下干燥的唇瓣,转头就对站在边上的叶润绩说:“绩绩,你能把花抱在手里抱这么久,应该也能抱得动季念吧。”
叶润绩:“……”
他也看到了朝着两人这边走过来的季念,狐疑地乜了苏纯淳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去?”
“……”
哀叹口气,趁着在季念走到她面前之前,苏纯淳三步并作两步,先一步冲到了季念面前。
“季念。”她喊了声他的名字,继而转身弯腰下来,把自己后背留给他,“上来。”
按照她的体重来说,抱应该是抱不动季念的,不过可以试一试用背的。
听到她的话,季念置若罔闻,神情平淡得连眉宇都没皱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什么话也没说。
等了好一会,都没感觉到后背有压力上来,苏纯淳直起了腰,插着腰转身,颇为严肃地看着他:“季念,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
他微抬了下眉眼:“上来干嘛?”
苏纯淳无谓道:“背你啊。”
他冷呵:“我还以为是你的腰不小心抽到了。”
“……”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快点吧,我背你回病房,一看你现在就很虚弱。”
季念微微掀眸,掠过她的头顶,就看到了后面捧着束花的站着的叶润绩,问道:“苏春虫,你给我买花了?”
她捣蒜似的点头,疑惑:“你怎么知道?”
季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去背着。”
“嗯?”她不明所以。
“你买的花,应该自己背。”
“……”
第31章
算了下日子,季念估摸着也有三四天没见到苏纯淳了,有时候躺在清冷的病房里,耳边却仿若总能听到的她细声细语,音容笑貌随之展现在眼前。
住在医院的这几天,他肩头似乎少了很多负担,虽然情绪还是低迷且压抑,但不知道为何,他很轻松。
也许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逃了考试;也许是母亲终于没有再絮絮叨叨地和他说补习班的事;也许是父亲不再对他冷嘲热讽,态度生硬;也许是病房里很清净,静到他可以想一些只属于自己的事;也许……
找到一方逃离学校,逃离学习,逃离生活的僻静地方,不是易事,季念想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像骆驼把头埋进沙土里,逃避一辈子。
而看到苏纯淳的那一眼,他却仿若动摇了些。
从医院卫生间出来的路上,季念碰见了倚在护士台边的她。
心底原先的诧异慢慢褪色成了点点欢喜,满口苦涩的他像是含下了一块糖,甜意在舌尖化开。
她今天穿了件嫩粉色的卫衣,上面画着可爱的卡通人物,下身是修身牛仔裤,将两条腿修饰的纤长笔直,长发在脑袋后高高扎起,几缕碎发散落在额间。
而装点着她的不是惯常灿阳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弧度向下的唇瓣,以及微红湿润的眼角。
她真的很爱哭。
紧接着,就是两道目光如光柱般交汇。
新湖上像被投下了一颗石子,微微失神片刻,女孩就跨步到了自己面前,将后背展露在他面前,还翘起小嘴傲气地扬言要背他。
背什么背。
她是忘记了他伤到的脑袋吗?
嘴角有浅淡的笑若隐若现,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身后的那束鲜花上,淡粉色的康乃馨,点缀得寂然冰冷的医院有了些许温馨的色彩。
“你买的花,应该自己背。”他借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说。
假手于人,还算是她送的吗?
苏纯淳闷声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还不自觉的抓上他的手腕:“季念,问你个问题,你爸爸在不在医院呀?”
“你是来探望我爸的?”季念眉宇微挑。
“……”
她抬手轻触了一下季念头顶的纱布,“你不会真的被砸成智障了吧,你清醒一点,我就是来看你的,我只是害怕见到你爸爸。”
季念不动声色地听她说着。
继而她沉重地叹了口气,“完了,我想我下个月的生活费没了。”
“嗯?”
“我要去给你买两盒脑白金,还有两箱六个核桃,还有二十瓶安神补脑口服液。”她解释着。
“……”
“你知道为什么我都要给你买二的倍数吗?”
季念泰然地盯着她。
“因为要有一份送给你爸爸的,他一定是脑袋糊涂了,才会对你下次狠手,所以也应该好好补补。”苏纯淳弯了下唇,水汪汪地大眼睛闪着光。
紧接着就又转过身,一个箭步冲刺到叶润绩边上,从他手里把花束拿了过来,再是一个箭步冲回季念面前。
“给。”她把淡粉色的康乃馨递给他,“看到你还能走,我就放心了。我怕碰到你爸爸,就不去你病房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等过完这个月,我就去给你买补品,你也别乱走了,这里恐怕没有像我一样的好心人能背你,所以就好好躺着。”
馥郁淡雅的花香,弥漫在被消毒水浸染的空气中,悄悄氤氲至鼻尖。
被淡蓝色的包装纸包裹着的花束,外层系着乳白色的丝带,季念的视线逡巡在上边,默不作声,纹丝不动。
“你不接吗?”她手拿得有些酸了,用眼神示意他赶快接过。
他不置可否,转而道:“苏春虫,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
“嗯?”她疑惑,猜测着:“你不会花粉过敏吧。”
季念默了默,收回了目光:“我隔壁床的病人花粉过敏。”
“……”
花了一八八的花,季念竟然不能收?
真是……白花钱了!
苏纯淳压下心头的诧异与愤慨,语气尽量保持平静:“那怎么办,我都已经买了,要不等你把里面花粉去了,再带回去?”
“……”
“那或者我等会送给医院里其他病人?”
“……”
走廊里的灯光照着她,苏纯淳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之中。季念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半晌后才轻启唇瓣:“你先替我收着,”
“那我什么时候给你呀?如果放太久了,会枯萎的。”
季念抿唇,眼底有暗色闪过,沉思了许久:”那等某天……花不会枯萎的时候。”
—
从医院出来,苏纯淳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她抱着没有送出去的大捧花束,脑袋反复出现着他那句:“那等某天……花不会枯萎的时候。”
感觉不明白,却又好像明白。
稀里糊涂的。
马上要入冬了,寒风吹落枯黄的树叶卷过来,让她不由把头往衣服里缩了一缩,只可惜她今天穿的是低领卫衣,一颗圆鼓鼓的脑袋无处可躲。
叶润绩用余光打量了她两眼,回想起她刚才哭得惨兮兮的模样,开口:“以后少来医院。”
苏纯淳略带疑惑地看他,摇头:“可是我下次还得来给季念送补品啊。”
“……”还真要买补品了?
他不悦地骂了句:“你哪来的钱?”
苏纯淳干巴巴地笑了声,“省一省,不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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