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汪垣早已爆笑出声,边说“这小孩儿真逗”边拿起手机,说自己要出去笑一会。
汪垣走了,这小祖宗还不消停,任衍帮他擦脸时,还要揪住衣服招弄一番。
任衍按住他的手,他便抬起头,浑身浸着酒味,凑近前,贴着任衍的耳侧嗅了嗅鼻子,小狗儿似的。
任衍听见他问:“你换香水了?”
任衍垂眸看他一眼,对上一双水亮的眼眸。
段吹雨仰起头,贴得更近,颈侧线条拉出一条好看的弧度,他的鼻尖在任衍的下巴上不经意地刮蹭而过,轻轻地嗅,喃喃地说:“好香。”
是换了。
不再是柑橘,不再是清新的果香。
是木香,像闷了许久的芳熏烟草,醇厚又柔和。
酒精的味道交缠着乌木的沉香,馥郁缭绕,熏得任衍也有些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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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直男
翌日,段吹雨是被自己的生物钟憋醒的,冬日夜长,他平日醒得早,睁眼时窗外还晦暗一片,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他脑袋昏沉,意识缥缈,眯缝着眼直发愣。他喝断片了,记忆从见到任衍的那一刻被截断,昨晚做了什么蠢事早忘得七七八八。
段吹雨捂在被窝里等闹钟铃响,合上眼想再眯一会,窗外天色渐明,段吹雨闭着眼,影影察觉到耳边萦绕着另一个人的声息。
不仅如此,就连他此刻所处的环境都透着一股陌生感。
他半张脸蒙着被子,嗅到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段吹雨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他的记忆逐渐回笼,望着天花板陡然意识到此刻自己身处何地。
任衍的宿舍?!
段吹雨猛地转头一看。
可不是吗,书桌、衣柜,一方天地塞进所有家具,再一瞧,斜对面还坐落着另一张床铺,床上凸起一个鼓包,另一位室友蒙在被窝里打着轻呼。
段吹雨昨晚的回忆在他脑中七零八落地拼凑着,能忆起来一点,印象最为清晰的是那一句“你喜欢男的?”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借着酒意没头没脑地就问了,段吹雨揪着被子使劲蹬腿,在任衍的床上翻江倒海地跟自己较着劲。
折腾半晌困意也被赶走不少,段吹雨消停下来,思绪逐渐明朗,他裹紧任衍的被子,翻身盯着某一空处发呆。
他闻到自己身上浅淡的酒味,过了一夜,酒香挥发得彻底,只余酒臭,早把任衍香喷喷的被褥熏了个透。
臭就臭吧,反正任老师不嫌弃,还由着自己把宿舍的睡处搅成了猪窝。
段吹雨有恃无恐,土匪进攻般的,又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门外响起钥匙插锁的轻响,段吹雨动作一停,偏过脸,余光往门口一掠。
门开了条小缝,微光从缝里透进来,跟着那簇微光一同挤进来的还有任衍的身影。
段吹雨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下意识闭上眼睛,维持着现在这个歪扭的姿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近,又稳又轻,连关门的声响都那么小,生怕吵醒屋里的人。
任衍是按着段吹雨平时的起床时间过来的,他知道高中生一般都有生物钟,可是眼下段吹雨竟然没醒。
……还睡得如此四仰八叉。
段吹雨双眼紧闭,感觉到任衍的气息近在咫尺,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任衍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四周包裹着冷气,坐下时冷气便散下来,落了满床,段吹雨禁不住颤了颤眉毛。
任衍没注意到他脸部细微的变化,只当他还熟睡着,垂眸静静地望着他。
他只要闭上眼,眉目就尽显柔和,还是那样俊朗,酒后上脸的潮红已经完全褪去,一张白净的脸蛋陷在绒被里。
任衍看得久了,身上的冷气逐渐散去,冰凉的手指回了暖,想伸手碰碰这透着乖气的娇嫩脸蛋。
终究还是压住了念头。
任衍从口袋摸出手机,低头静静地看,等段吹雨醒来。
段吹雨闭眼装死好一会,没见身旁的人有什么动静,要不是周遭还浮散着人体的热度,他都以为任衍已经悄没声地离开了。
他忍不住,一只眼睁开一条缝,偷瞄他。
视线狭窄,段吹雨从这一缝之间窥见任衍英挺的侧脸,手机光打在他脸上,光线微弱,柔柔地包裹住他的五官。
这人说自己不喜欢女人,长了这么张脸蛋,就算是男人,也会前仆后继地扑上来吧。
段吹雨腹诽着,再次闭上眼,心里竟然升起一阵异样的情绪,思及此,他竟然又联想到了段习风。
他哥知道任衍喜欢男的吗?任衍没有女朋友那是不是意味着可能跟男的谈过恋爱?他哥也挺帅的,任衍会喜欢他哥吗?
一切胡思乱想皆有迹可循,他总觉得任衍待他哥与其他人不同。
而自己就像是附带品,任衍因为跟段习风关系非同一般,才顺带容忍着这个讨人厌的弟弟。
段吹雨大脑一团乱麻,裹了蛛网似的挣不开扯不断,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任衍就这么静默地等着,一点声响也没有,段吹雨想着猜着,心腔无端堵了口闷气。
他按捺不住,不想再装,睁眼开口:“来都来了,干嘛一声不吭。”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段吹雨的嗓音带着起床后的嘶哑,打破了宁静,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任衍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
“醒了?”任衍压低声音问。
“一直醒着。”段吹雨坐起身,盯住任衍的眼睛,忽然问:“你觉得我讨厌不讨厌?”
任衍没由得一愣,搞不懂段吹雨这疑问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只有傻子才会提出来,任衍觉得段吹雨是个笨蛋,但还是正经地回答他:“不讨厌。”
段吹雨当真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任衍瞧着,心里竟生出一股怨气。
又怨又无奈。
这人怎么生得这么愚钝。
段吹雨终于想起来询问任衍的来意:“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送你上学。”任衍压着嗓子说,“汪垣他起得晚,我怕你人生地不熟的,醒了不知道上哪去。”
“你几点醒的啊?这么早就赶过来。”段吹雨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准备穿外套,低头一瞧自己的红秋裤,一怔,忙不迭又蹿进了被窝里。
昨晚任衍怕他晚上睡得不舒服,把他校服校裤一并脱了,轻装塞进了被窝里。
“靠……”段吹雨捂着被子,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含糊道:“我换个裤子,你、你转过去。”
任衍轻笑一声,顺他意转过身去。
段吹雨出嫁新娘似的,格外扭捏,殊不知昨晚这脸面就荡然无存了。
穿好衣服,两人静悄悄地关门离去。
“我想洗澡。”出了宿舍,段吹雨终于放开声音。
“那先回家。”任衍转头看他,“你书包呢?昨天就没看见你书包,作业写了吗?”
段吹雨烦得想咬他,懒声懒气地回道:“写了,在学校就写完了,书包没带回来。”
任衍了然点点头。
室外温度不比室内,寒意逼人,段吹雨瑟缩在红围巾里,不由自主地往任衍身边挨了挨。
任衍余光瞥他一眼。
“我身上臭吗?”段吹雨巴巴地问。
任衍回:“臭。”
“那我离远点。”段吹雨又离开他。
任衍方才那点怨气又溢出心头,烦得拽他的胳膊,生硬地拽回自己身边,硬邦邦道:“再臭我还不是让你在我床上睡了一夜?”
段吹雨嗅了嗅鼻子,仿佛立志要将任衍的怨气激到峰值,他莫名其妙问了句:“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任衍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觉得我不讨厌,那我哥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任衍说。
段吹雨抿了抿唇,一开口差点把任衍气死:“你不是喜欢男的么,你有没有对我哥…嗯…动过心思?”
他又爱脑洞,又不把脑洞捂严实了,有啥说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一根筋的木头。
任衍脸上全然没了表情,瘫着一张脸,他已经不想言语,面若冰川,能冻死人。
这种问题也就这直男单细胞小畜生能问得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段吹雨还好意思问他。
任衍从书包里拿出一件厚外套,扔给段吹雨,丢下一句“你自个儿回吧”,就径自离开了。
在那之后一个礼拜,任衍都没再搭理过段吹雨,课还是会来上,但除了授课内容其他一概不多言语,段吹雨受了冷落,不知是自己的迟钝冒犯了他,还自以为说中了任衍的心里事,惹得人家尴尬,所以脑子里那团蛛网越裹越乱。
任衍见他近来神游的频率有些高,猜测大概是因为那天的事,便索性对他说个清楚明白:“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对你哥没心思,你以为我见个男的就喜欢?”
任衍一坦言,段吹雨果然安生了,仿佛了却一桩心事,脑中蛛网扯开,心情拨云见日,格外舒爽。
任衍冷着他数日,他知自己莽莽撞撞,问的问题不大妥当,便讨好似的要请他吃饭,吃日本料理。
任衍说了句“不爱吃”,无情拒绝了。
被拒绝的段吹雨心情陡然转变,一甩脸,心说你爱吃不吃,老子不伺候了,便大跨步上了楼。
情绪本就糟糕,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亚菲敲敲他房间的门,说有事要告知他。
许亚菲带上门,问:“我刚刚看到任衍出去了,他今儿不留下来啊?”
段吹雨坐在椅子上蹬了一下垃圾桶,没好气道:“他留不留关我屁事。”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许亚菲拉了张椅子坐下,“你这几天怎么有点神神叨叨的,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有吗?”段吹雨眉头一皱,“没有。”
许亚菲笑了笑:“没有就好。妈妈跟你说件事。”
“什么?”
许亚菲双手交握,说得犹豫:“你爸……他要结婚了。”
段吹雨一愣,下意识问道:“跟那个女的?”
许亚菲点点头:“上次他来看你,跟我说了这事,本来那次就要告诉你的,他说再等等。”
段吹雨面无表情:“合着上次来看我是为了通知我他要结婚的事。”
许亚菲忙道:“那倒不是,他确实是来看你的,那事他也就跟我提了一下,我觉得你早晚都要知道,没必要一直瞒着你,有什么意思呢。”
段吹雨表示赞同:“您说得对。”
“小雨,咱们跟你爸已经没有关系了,妈妈一个人完全有能力照顾你,什么所谓的拥有两个家庭,我一点都瞧不上,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你别太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许亚菲的意思很明确,她要段吹雨直面段施贤重新组成家庭的事实,她不希望小儿子困囚于过去那个破裂的家庭。
段吹雨一言不发,许亚菲柔声道:“如果不高兴要说出来,妈妈不希望你不高兴。”
她更不希望他一直不高兴,此时难受一番,以后就痛快了。
爸爸组成新的家庭,做小孩的哪可能不在意,她知道段吹雨必定心存芥蒂,但他未必会袒露。
他的确不会袒露。
“我知道了。”段吹雨看着她,“您也别太操心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操心这些。”
许亚菲宽慰地笑:“我不操心你还能操心谁啊。”
许亚菲走后,段吹雨捡起角落里那盒还未开封的乐高,下了楼,出门走到临近的垃圾箱,扬手一丢,把乐高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豁达,什么不在意,他确实通通做不到。
乐高扔进了垃圾桶,一并扔掉的还有他心里残留的那点愁闷。
心里是舒爽不少,但还是会难受,一口气堵在胸口,堵得鼻子发酸。
段吹雨在绿化带旁边就地蹲下,掏出手机没着没落地翻看着。
他不抽烟,此刻却觉得应该抽根烟来应应景。
他可以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上一包,不过要是被任衍知道,这人大概到明年都不会再搭理他了。
段吹雨给任衍打了个电话,一秒就通了。
“怎么了?”任衍的声音依旧透着冷感,段吹雨却觉得这冷冷沉沉的嗓音能烘起暖意。
“我想请你吃日料,现在。”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这次竟然答应了:“嗯。你现在在哪?”
段吹雨扭头瞅了一眼,道:“垃圾箱旁边。”
“……”
任衍来得很快,段吹雨还在绿化带旁蹲着。
“不起来?”任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段吹雨摇摇头,哼唧:“腿麻了。”
任衍在他面前蹲下,段吹雨抬头时,他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任衍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
段吹雨耷拉下眼皮,倾身向前,把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我爸跟别人结婚了。”
任衍轻轻“嗯”了声,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勺,轻轻摸了摸。
“你还不鸟我,请你吃日料还不乐意。”
“我不爱吃。”
段吹雨用脑门拱他的肩膀,从肩膀拱到锁骨,撞了好几下,任衍摁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轻声道:“疼的。”
“疼死你拉倒。”
段吹雨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向任衍的颈侧,他说他特别难受。
任衍双手一揽,抱住他,轻轻摩挲他的后背。
段吹雨闭着眼,享受这个温暖的拥抱。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对着亲妈装得那么酷,扭脸就跟补习老师求抱抱。
他的确不愿轻易袒露,他只是习惯跟任衍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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