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傅凡朗恼了,抓起面前碟子里的花生朝阮星舒砸去:“臭小子,讨打是不是!”
阮星舒准确无比的接住飞过来的花生,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凡朗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国师吗?”
阮星舒诚恳摇头:“不知道。”他到京都许久,全都围着霁林打转,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傅凡朗的事他更是没有打听过。
傅凡朗皱了下眉,说道:“那朝廷每年都有选拔人才的考试,这事你总该知道吧。”
阮星舒认真想了想,点头:“有点印象。”
什么叫有点印象。
傅凡朗瞪了阮星舒一眼,最后还是认命的解释道:“朝廷每年都会举行选拔人才的考试,分别招纳文臣和武将,文臣就是治国之臣,武将就是仙门中修为极高,能力又强的修者,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阮星舒道:“浅显易懂,自然理解。”又道:“那能被选中的,都是人才啊。”
“当然。”傅凡朗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他问阮星舒,“你知道明德二十年的文臣第一是何人吗?”
阮星舒道:“明德二十年……”他在心里算了算,那是什么时候。
傅凡朗提醒:“就是十七年前。”
阮星舒哦了声,傅凡朗眼睛一亮,就听阮星舒道:“那我肯定不知道啊,十七年前我才多大,小萝卜头一个。”
傅凡朗眼底的亮光熄灭下去,他恼道:“你怎么这么笨,什么都不知道!”
阮星舒笑着安抚:“别气别气,我就逗你玩的。明德二十年的文臣第一,是你。”
阮星舒的声音里满是笃定,傅凡朗这才被安抚下来。
阮星舒又说:“国师,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厉害。来,这杯我敬你。”
傅凡朗端起酒杯,笑道:“那是,我自然厉害。”
只是笑完后,他沉默下来,身上的得意劲儿全都消失不见了,他一口气喝了五六杯酒,才一抹脸,看向阮星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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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第89章
89.
阮星舒敏锐的感觉到傅凡朗的情绪变化,也收敛了笑意,安静的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片刻后,傅凡朗笑起来,声音淡淡的,没有骄傲自得,有的只是无尽悲凉:“自朝廷设立选拔制度以来,我是第一个满分的考生,是沧澜历代最年轻的臣子……也是在任最短的臣子。”
明德二十年,傅凡朗十八岁。
他没有煊赫家世,父母皆是贫苦农户,靠种田为生。
不过傅凡朗运气还是不错的,父母虽是普通人,却给了他一身得以修行的好资质。
傅凡朗少时拜一名散修为师,随师父游历四方,眼中所见皆是在魔族欺压下,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
他立志要入朝堂,改变这一切。
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却有满腔为国为民的抱负,说出去,旁人也只是笑笑,笑他天真,笑他狂妄,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然而,傅凡朗做到了。
十八岁,他一举拔得头筹,成为京都乃至仙门人人羡慕的天才,然而这份天才的荣耀没有持续多久,他就从高空摔落,摔的粉身碎骨,头破血流。
傅凡朗正值年少,血气方刚,他极度痛恨魔族对沧澜洲所做的一切,也不满朝廷一味龟缩,处处退让。
然而上至帝王,下至臣子,整个朝堂的人多年来都在沈克的威势下惶惶不可终日,沈克不主动找麻烦已经谢天谢地了,他们哪里还敢主动招惹。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新入仕的“天才”将会是一颗炸弹,不知道某一天就会将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不过短短半月,皇帝就寻了一个理由将傅凡朗罢免,并表示终生不再录用。
曾经的天才跌落进泥里,原本交心的好友也对他避如蛇蝎,唯恐与他走的太近,招来祸端。
曾经的豪言壮语,改天换地,如同笑话一般,消散于茫茫岁月之中。
在傅凡朗还未从打击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师父于游历之时死于魔族之手的消息传了过来。
傅凡朗心中恨极,为了报仇,险些搭上自己一条命。
后来,魔族与沧澜洲的关系越来越紧张,皇室一步一步退让,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很快,傅凡朗的父母也接连病故了。
一连串的打击终于让傅凡朗看清了身处在一个怎样绝望的世界,他对皇室早已失去了希望。
旁人提起这位曾经的天才,也不过是一声惋惜,又几年,再没人记得傅凡朗的事情。
傅凡朗终日游走于京都的长街,听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心底早已麻木。
他在等,等待魔族涌入京都的那一天。
一个人的死是悲剧,大家一起死,好像也能坦然面对。
他能做什么呢?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这庸溃的皇室,已不可救。
傅凡朗就抱着这样绝望的念头,每日如行尸走肉一般,颓丧度日。
直到那一年——
**
明德三十一年,也就是六年前,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自紫阳山驶入繁华热闹的京都。
此时正值清晨,盛夏的暑热还未彻底蔓延,京都早市刚开,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馄饨,皮薄陷大的馄饨嘞——”
“包子哎,猪肉包,蟹黄包,牛肉包,什么口味都有——”
“客官,小店有鸡蛋汤,灌汤包,虾饺,您里面请——”
“辣汤,羊肉汤,牛肉汤,豆卷,都来看看嘞——”
“客官,店里面瞧瞧——”
街上出来觅食的行人众多,马车不能急行,只能慢慢往前走,车轮压在地上发出辘辘的声响,忽然,车内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停车。”
车夫一拉缰绳,依言停下马车,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车内探出,轻轻巧巧拨开车帘,接着就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从车上跳了下来。
少年生的英俊不凡,一身黑色劲装,衬得身姿越发高挑挺拔。
他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冲马车笑道:“小师弟,下来吃早餐吧。”
片刻后,另一名白衣少年从车内下来了。
这名少年看起来年纪要小一些,大概十四五岁,生的眉眼如画,气质更是清冷华贵,一看便知出身不凡。
两名少年恰好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了下来,正招待客人的老板娘一见这两名俊朗少年,眼睛一下子亮了。
老板娘快步迎上来:“两位小公子打外地来?来,到店里喝碗粥,我这儿啊,还有包子,什么陷儿的都有。”
黑衣少年看向身侧的白衣少年,询问道:“怎么样,就在这吃?”
白衣少年轻轻颔首,黑衣少年这才转向老板娘,他笑意融融,让人如沐春风:“好啊,那就劳烦老板娘了。”
老板娘笑容更灿烂了,她热情无比地道:“不麻烦不麻烦,来来来,二位小公子里面请,咱们可是百年……”
两名少年跟在絮絮叨叨的老板娘身后往包子铺走去,跨过门槛的时候,白衣少年脚步一顿,目光投向包子铺旁侧。
只见墙边躺着一个人,那人衣衫脏污,头发乱糟糟的盖在脸上,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尽管这样,躺在那里的人还是给人一种遮掩不住的颓丧之感。
在前面领路的老板娘注意到白衣少年的目光,说道:“嗨,这人是个疯子,痴傻多年了,终日就在街上游荡,躺在哪儿都能睡,二位小公子不必管他,等他睡醒了,自然就走了。”
白衣少年微微蹙眉:“没人管吗?”
老板娘道:“这年头,无家可归的人多了,这帮了一个还有一堆,无穷无尽的,咱们也要生活。”
白衣少年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他生气的对象并非是老板娘,他只是没想到就连天子脚下都是这般情形。
白衣少年对老板娘道:“麻烦你给他送些吃的。”
老板娘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看着沉下脸色的白衣少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哥俩好似的搭了一下少年的肩,冲老板娘笑道:“劳烦给外面那位睡墙角的大哥送些吃的,账算我们的。”
老板娘看看躺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人,又看看两名少年,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好,好,我这就让人给他送过去。”
白衣少年一点头:“有劳。”
两名少年进了包子铺,粥和包子很快被送了上来。
粥并非是普通白粥,而是各种谷物混合在一起的八宝粥,熬得软糯粘稠,还未送入口中,就能嗅到满满的谷物清香。
笼屉里的包子各个皮薄馅大,且滋味十分美妙,黑衣少年咬着包子含糊不清道:“不愧是百年老店,味道真好,我一个人就能吃十个。”
白衣少年端坐在对面,肩背挺得笔直,并没有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师弟,回神了。”黑衣少年食指轻叩桌面,唤回了白衣少年的思绪。
白衣少年回过神来,就见一个包子被送到眼前,他接了过去,轻声道:“谢谢。”
黑衣少年笑道:“谢谁?”
白衣少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没吭声。
黑衣少年不满地凑过来道:“小师弟,我不远万里从紫阳山陪你来京都,你连一句大师兄都不愿意叫吗?”
白衣少年看着对面人豪迈的姿势,轻声道:“坐好。”
黑衣少年道:“你……”
“阮星舒。”白衣少年坐直身体,说道:“食不言,还有,坐好。”
“好你个霁林,好样的。”阮星舒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出去了。
老板娘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见阮星舒一脸冷意的走出来,她又看看坐在原地不动的霁林,心说这是吵架了?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老板娘正想劝说一下,就见阮星舒冲她眨眨眼,明媚的笑容浮现在他英俊的面庞上,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老板娘愣了愣,就听阮星舒道:“没事,我吃好了,出去走走。”
他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却是平直不带感情,就好像在生气一样。
阮星舒与老板娘擦肩而过,老板娘反应过来,这是逗人玩呢,她笑了笑,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阮星舒跨出包子铺,就听旁边传来孩子的嬉笑声:“打他,打他,臭死了。”
“喂,傻子,说你呢,别躺在那儿,滚出京都去。”
“滚出去,每天臭烘烘的也不洗澡,恶心死了。”
“……”
阮星舒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三四个孩童拿着石头往躺在墙边的男人身上丢去。
大小不一的石头砸落那人头上、身上,那人却是躺着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痛觉一般。
若非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阮星舒只怕会以为那人已经死了。
“喂,小鬼头,做什么呢。”阮星舒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以多欺少,丢不丢人啊。”
那几个孩子大的有十多岁,小的则只有六七岁,但看起来都是顽劣无比的性子。
他们见阮星舒只有一个人,且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便说道:“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们连你一块打。”
阮星舒闻言很感兴趣的笑起来,他说:“好啊。”白皙修长的指尖轻点了一下额角,“来,往这砸,别客气。”
看着阮星舒脸上的笑容,几个孩子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好,你可别后悔。”
阮星舒笑的特别气人:“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就是怕你们不敢砸。”
“谁说我们不敢。”
那几个孩子说着掂着手里的石头,朝阮星舒砸去。
就在那几颗石头将要触碰到阮星舒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光幕挡在阮星舒面前,将飞来的石头弹飞出去。
被弹飞的石头准确无比地砸在它们“主人”的脑袋上,四个孩子一时全都懵了,接着他们大叫一声,哭着跑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丢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阮星舒一脸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要我等什么。”
然而那几个孩子已经跑远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安生。”
阮星舒嘴角轻挑,回身道:“小师弟,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刚刚把人打哭的,可不是我。”
霁林只当看不出阮星舒眼底的戏谑神色,他将手里的纸袋丢给阮星舒。
阮星舒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
阮星舒面上笑意更胜:“这些年我也不算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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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90章
90.
霁林没理会阮星舒的话,绕过阮星舒,朝躺在墙角的那人走去。
阮星舒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一面叼着一面跟在霁林身后。
当阮星舒,霁林走到墙边的时候,躺着的那人动了。
只见那人用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半靠在墙上,杂乱的头发和胡须遮挡了他原本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十分颓废、邋遢。
那人懒散的靠在墙壁上,冲阮星舒和霁林道:“多谢。”
他好像许久不曾跟人说过话了,声音又沙又哑,落入耳中有些怪异。
阮星舒有些惊奇地看着那人:“原来你不傻。”
那人低声笑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身侧的粥碗和包子,他问:“这是你们请我的?”
虽是问话,语调却很平直,显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阮星舒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粥碗里落了几块脏兮兮的石头,几个包子也被泥土弄脏了。
阮星舒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道:“这些吃的脏了,不如跟我们到店里坐坐,重新叫上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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