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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誉把手绢儿抢回去,阴森森的盯了他一会儿,咬牙切齿:“接下来三天,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不准去茅厕,宗训抄三百遍。但凡有一条没做到,给老子躺平了滚出散心宗!!”

兰漱:“……”

呆滞:“这不大好吧?”

李淮誉一脚踢翻了桌椅,轰隆翻倒之音吸引了外面点卯的弟子。张买诚刚从藏书阁中出来,与师弟们抱怨繁忙、不近人情的任务,听到动静后连忙跑了过来。

若是平日琥珀斋闹出这么大的声响,他绝不会管,更甚者回去辱骂两句,教育赵秋衡吵到了其他人,但今儿个兰漱也在琥珀斋,以他们二人一见面就翻脸来看,这声儿和他脱不了干系。

看在他为黑龙说话的份上,姑且去看看。

等他到地方时,琥珀斋外已经围了不少人,李淮誉正在破口大骂:“我没本事?我再没本事有你没本事?你还不会爬的时候我就把宗里功夫最好的派给你,人家勤勤恳恳、日夜不眠的教你,你可倒好,背地里滥用身份权利,将人家的屁股打烂了,一招半式也不曾学会。这些年我求你什么了吗?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活着,没出息也没关系,你背地里这么说我,可有半点良心?”

兰漱听得心中万般愧疚,立即上前安抚他,道:“爹,您随便骂,不管你说什么,我对您的爱永远不变。”

李淮誉喘了口气,道:“你先滚吧,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兰漱眉毛挑了挑:“爹?真的?那我走了……”

在他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时,李淮誉突然道:“兰漱,我有句真心话,憋在心里头挺多年了。”

欣喜不已:“您说。”

李淮誉道:“其实我这个当父亲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丑就算了,还有点恶毒,每次想要回想时眼前都会出现一张青面獠牙的鬼怪。你跟其他族派的嫡系站在一起时,就好像往苹果里头塞了一个坏馍馍,显得不伦不类,以后你慢慢努力吧,别到处说我坏话,也不要记恨我,我是为你好。”

兰漱:“……”

李淮誉嘴角弯起来,气急上脸还未恢复,这会儿苍白不已,让人看着仿佛是久病未愈,即便说出难听的话也生不起苛责的心肠。

他摆手赦免似的让兰漱退下去。

兰漱忍了又忍,在心肺爆裂的前一刻转头走出去,门外的师兄弟们见状,纷纷提上剑跑没影了。只有张买诚瞪着他,待他出门后立即上前来问道:“你又做什么了,把宗主气成这样?”

兰漱脸色狰狞,龇牙咧嘴:“你聋了啊,是他在骂我好吧?”

张买诚认真道:“不可能,宗主绝不会无缘无故骂你,通常只要你做的不过分,他只会无视你,所以这一次你肯定犯了大错了,不会……”

他紧张起来:“你把赵秋衡怎么了?”

兰漱冷笑着翻白眼:“你这人心思怎么这么阴暗,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吗,万一是他被谁戴了绿帽子之类,单纯的拿我撒气也有可能啊……”

张买诚:“?”

他连忙捂上他的嘴,低声训斥:“说什么混账话呢?让宗主听到你就没活头了。”

才短短几日,兰漱已经和这个身份、这个身体有了感情,李淮誉说那些话严重的伤害到他,他根本无法接受,甚至有点想骂回去。但考虑到还要继续留在此处,他才大慈大悲的原谅他,希望他心里记着,下次别再这么没轻没重的羞辱他。

冷嗤一声道:“骂人不就是为了让对方听到吗,要是他听不到我还骂什么,我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

张买诚面皮一麻,又讷讷盯了他一会儿,觉得他的蠢与无能绝不是装出来迷惑人的。

他应该建议宗主再生一个孩子,否则这散心宗最终姓不了李。越想越觉得可行,那孩子也不必担忧亲脉之间夺位之争,就他这对手,一招倒的命。

二人从正门出来,一只大白狗正蜷着身子在篱笆处玩耍,围栏上吊着一只竹蜻蜓,大白狗爽的不亦乐乎。

兰漱挑了挑眉,顿时来了主意。

他道:“我刚惹怒了我爹?”

张买诚冷笑道:“哪能啊,您那么优秀,宗主疼你都来不及。”

兰漱:“……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想到新法子了,不把那狗东西薅在手心里,我死不瞑目!”

见他满怀信心,张买诚随口问道:“什么?”

兰漱阴毒的瞪着眼:“这你就别管了,我肯定能让你的黑龙得到那条白狗。”

张买诚推了他一把,道:“什么办法?”

兰漱摆手,摸着下巴:“这你别管,配合我就好了。”

张买诚依着他的示意附耳过去,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挣扎道:“这……有点丢人吧?”

兰漱怒斥:“没出息,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欺负我们,你就不想反抗吗?”

不等张买诚开口,他又道:“就算你不想反抗,那也要为黑龙着想吧?是不是?”

多番思忖后,张买诚决定和他同流合污。

半个时辰后,琥珀斋恢复宁静。

此地虽处在大漠背后,但四季潮湿,晚上尤其招夜蛾子,夜蛾子在微晕的月色与烛火的吸引下扑腾着透明的翅膀,围着竹篱飞来飞去,与花草玩耍。

更筹二鼓后,琥珀斋的掌灯童子正准备关门熄灯,却在暗影中看到一个头裹黑布的人出现在门口,手里一根骨头扔在大白狗跟前。

赵秋衡很注重饮食的时辰与分量,饭点过了即便是再饿也不能吃。认为这样才得以康健。而狗时常会因顽皮饿整整一日,这时候看见一根骨头跟遇见亲娘没分别,当即啃了起来。

头上裹黑布的人似乎笑了一下,脸上的肉被勒出几道曲痕来。掌灯童子愣了,以为是谁特地喂狗来的,便没出声。

可是看了一会儿才觉得不那么对劲,因为那人拽住骨头那一头开始往外走了。

大白狗饿得狠了些,哪管是要去哪儿,边走边吃。

童子暗道:“不得了了,是偷狗贼啊?!”

大喊起来:“不好了,有人偷狗!!”

屋里头的人都被喊醒,穿上衣裳跑出来,听童子讲完事情后立即追过去。

裹面的人也发现不对,牵上狗就跑了,狗仿佛觉得后面的人是不想让它吃东西才追出来的,便跑的更快,到后面几乎是狗牵着裹面人。

有琥珀斋的侍下疑惑道:“这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说完那人便被杂草绊倒,大白狗抬起前爪拍了他一下,嫌弃的咬住他的袖子,意思是让他快点起来。那人倒也出息,当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继续跑。

跟在后面追的侍下婢女不敢太大声,毕竟宗内有宵禁,犯夜者一等之罪。

于是只得低着声狠辣的吼:“你给我站住!”

“站住!”

经过风的稀释后那声儿柔的跟蚊子音一般无二。

突然,掌灯童子道:“这人跑的方向……好熟悉。”

众人都停了停。

那人的目的地是李兰漱的寑殿。

他们琥珀斋的人是被明令禁止的,不准靠近此处。因为两家主子不合已久,若是碰上难免一顿冲突。

然而偷狗的人到了这里,意味着那人很可能是……兰漱派来的。

正在局势不镇时,打另一边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影,正好对着裹面的人扑过去,口里喊道:“咬死老子了,它竟然敢咬我!!”

裹面的吓了一跳,错开身子,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大黑龙愤怒的从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动作扑过来,不过是一口吞在张买诚的手臂上,警告一般的眼神盯着他,目光何止凌厉。

张买诚痛呼出声,幸好黑龙松口的快,否则他这条胳膊甭想再提起剑来。

裹面人抖了一抖。

大白狗一回头,见大黑龙亲昵的朝它奔来,先是惊了惊,但看它没有越矩,只是抬着爪子摸它,才放下心继续啃骨头。

大黑龙更是一厢情愿的依偎着大白狗,挑衅的朝张买诚张牙舞爪。

兰漱三两下摘掉了脑袋上的黑布,怒瞪着张买诚,道:“怎么回事?”

张买诚难堪不已,硬着头皮道:“我刚想把它哄过来,一说开就兴奋了,多聊了几句,它一听我把大白狗抓来给它,二话没说朝我屁股上一脚,那力儿可大了。”

兰漱扶额,看着这两条狗和和气气的样子,心里头顿时如灌上烈浆一般,烧的滋出烟火来了。

他道:“没用的东西,这下……”

赵秋衡匆匆来迟,衣裳穿了一半,天真单纯的看着兰漱他们,不解的道:“白熊怎么在这儿?”

他对这二人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怯意。

兰漱都不好意思说这其实是一场计谋,本是想让大黑龙起点色心,然后他再英雄救狗,这样和赵秋衡的关系指定能缓和下来。等那时他会报答大黑龙的合作,恳求赵秋衡将大白狗赐给他,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大黑龙原是一条正直并且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狗啊!

大白狗嚼完骨头后晃着翘臀回了他身旁,大黑龙恋恋不舍的看着,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赵秋衡身旁的侍下道:“公子……是九少爷……将白熊带过来的。”

他不说赵秋衡也能看出来。

兰漱与他对视,气势难免弱了些。赵秋衡眉骨高,本就显得一双眼睛锋芒一掷,待蹙起眉头时又特别的森冷。兰漱被他看得一阵心慌,他想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把狗哄骗过来是为了杀鸡儆猴,和他宣战。

太难了!

他真情实意的抹了把泪,顺从乖巧的往他面前走。

侍下婢女纷纷吓了一跳,齐齐往后一退。

赵秋衡也免不得做出惊恐的表情,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他,道:“九少爷……你不要对白熊下手,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和我说,我一定改……”

兰漱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跌坐下来,哭道:“衡儿,你是我兄弟,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威胁的,张督学的狗看上白熊了,这你知道吧?他非逼着我帮他,我要是不帮他就打我,你看我身体不好,又没用的练不了剑,禁不住打的。”

鬼吒着嚎了好一阵,他又抱着赵秋衡的大腿,脸颊贴在上面道:“衡儿,你要原谅我,哥不是有心的……”

☆、鱼上冰6

一场闹剧还是将其他弟子吵醒,一层层上报后,惊动了醒世阁的秦炽,兰漱和张买诚被押送到正殿之外,一路上携露带霜的很是惨烈。

张买诚连遭两次背叛,这会儿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捂着手臂瞪兰漱,恨不得一眼剜死他。

兰漱也被看怕了,解释道:“你不能恨我,我那么说是为了保住咱们二人,你应该夸我识大体什么的,可别害我。”

暗箭难防。

有一个赵秋衡已经难以应付了。

张买诚冷笑一声,道:“不,不恨你,我对不起你,还应该向你赔礼道歉,为何那么没眼力见的当你是个人了!”

兰漱:“……怎么还埋怨上了?”

张买诚叹息道:“原来上天让狗不会说话是正确的,这样它就无法背叛我。”

兰漱冷静了一下,劝告道:“别忧伤,还是逃一条命要紧。等会儿见了我娘要心连心,表现的默契点。”

又强调一遍:“现在真不是搞内讧的时候,你要顾全大局,像我刚才一样,知道吧?”

张买诚自己动手清理伤口,并未回答。

他动作娴熟的不得了,便让兰漱唯一的一点羞愧之心也没了。

静等了一会儿,张买诚看着地上爬行的虫子,突然道:“李九息,以后你干事儿可要小心点,别给我捅刀子的机会。”

兰漱生气起来:“你怎么能这样,我背叛你你还要骂我,那好,以后我再不了!”

殿门被推开,二人的争执中断。

秦炽慢悠悠出来,身旁还有李伏天搀扶,看起来竟有点像母女。

兰漱抽了抽唇角,立即作礼道:“娘,长姐。”

张买诚也规矩起来,道:“夫人,师姐。”

秦炽抬了抬手,道:“阿诚,你怎么也开始胡闹了,这大半夜的底下人说你……”

李伏天向他使眼色,张买诚连忙跪下,道:“夫人,是九少爷他诓的我,我本来也不想,可……”

秦炽顿了顿,四处一看,道:“这儿有人?”

兰漱:“……”

张买诚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遣词造句好一会儿才道:“夫人,是我错了。”

秦炽道:“知道错就已经很好了,像有的人,犯了错罚他一下还要背地里抱怨。”

兰漱:“……娘……”

秦炽冷哼一声,道:“谁在说话?”

兰漱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臂,道:“我知道错了,不该听信张督学的话帮他偷狗,我这次一定静思己过,一定听爹的话三天什么也不干只抄宗训。”

秦炽使力把胳膊抽出来,冷眼相待:“伏天,你净罪礼刚过,身子还未好,快回去休息吧,别让有些人将恶气过给你。”

闻言,李伏天道:“多谢夫人关心,我一定好好调养,在考学中竭尽全力,为我门派争光。”

秦炽深得安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啊,就是太懂事了,才会被某些人踩在脚底下。”

李伏天倒是再没说什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兰漱不知这是怎么个意思,打算增加点话题,问道:“什么考学呀?”

秦炽总算是看得见他了,冷嘲热讽:“关你什么事儿?”

金雁回答道:“九少爷忘了吗,就是下月月初雅绥山举办的弟子选拔赛,前三甲可以得到湘水之滨的上等灵剑,要是被雅绥山的宗主看上,很可能收为门徒,光耀门楣。”

金雁以为他想要参加,便挑出其中关键来:“往年咱们宗里没这个机会,更是收不到金贴,但今年不同,九少爷可得尽全力。”

兰漱思考了一会儿。散心宗虽贵为仙宗,却在当年朝阳大泽的坯荒与湘水之滨雅绥山争夺天下大权时,当做中立派,犯了剑宗大忌,一直为人不齿。

照理来说,考学与此地是没有半分关系的。那两门虽说对立已久,但势力相当,迟迟不开战的原因恐怕是想先合力将散心宗收服。然而今年散心宗收到了邀请函,还是金贴,值得深思。

秦炽嗤之以鼻:“就这样的,放条狗都能让他趴下,还参加什么,白白占一个名额,出去丢人现眼?”

gu903();兰漱道:“娘,您要对我有信心啊,说不定我就变了,拿个第一有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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