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却没有他这般乐观,说道:“袁家如今是强弩之末,已不足为惧,棘手的是辰王!”
太子:“他若执意要为袁家出头,那正好,把他也给拉下来!”
皇后冷哼:“你说的轻巧容易,只当齐辰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不说他背后有二十万武威军,单就你父皇那边,他宁可把你废了,也绝不会容许你动齐辰一根头发。”
说到这,太子也是郁闷,因为他相信皇后所言非虚。
“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干等着,等到齐辰回来给袁家翻案吗?等着他捧着齐铭上位吗?”
寿王这些年来带给太子的冲击太大了,现在朝中已经有近半数的朝臣明里暗里偏向寿王齐铭,一个个都说他这个太子平庸无才,名不副实,若是像这回的事情都不能把寿王背后的袁家给打倒的话,那他这个太子之位可真就危险了。
“母后,咱们花了这么多精力布局才把袁家扳倒,可不能让齐辰坏事。”太子说。
“这道理难道我不懂吗?”皇后发愁叹息:“可怎么让齐辰不坏事才是大问题。”
“他,他难道就没有任何把柄吗?”太子回想齐辰的成长路线,除了他在战时嗜杀这一点总被人诟病之外,其他还真没有任何能打击他的弱点。
皇后若有所思的保持沉默。
齐辰的……把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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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芙在削了王哲的手掌之后,就已经想到了皇后会宣她入宫之事,所以并不惊讶。
临出门前,王伯硬是让风铃扮做婢女的样子跟随唐安芙的轿子入宫,不过风铃只跟着唐安芙到皇后宫殿外便被拦住。
来到皇后殿中,让唐安芙没想到的是,一身比丘袍的太后也在。
殿中没有其他人,迎她入宫的宫婢在把她送进殿中后也顺势退了出去,随后殿门外站着的四名宫婢便将殿门关上。
偌大宫殿内,就只剩下皇后、太后和唐安芙三人。
唐安芙不动声色对二人行过礼,皇后客气的请唐安芙上前落座。
“辰王奉旨征战在外,近来辰王妃一人在京,可还适应吗?”皇后问唐安芙。
“多谢娘娘关爱,妾一切都好。”唐安芙平静笑答。
皇后见她毫不慌张,与太后对视一眼后,便不再跟她寒暄,直入主题:
“听闻辰王妃前几日在武国公府门前斩了五城兵马司都尉王哲的手,可有此事?”
“有此事。”唐安芙直接承认。
她的坦然让皇后很意外:“你倒是一点不怕。本宫且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罪名对王都尉做出此等恶事?”
“王哲以抓贼的名义强闯武国公府,武国公府的案子还在审理中,武国公府乃是案件的关键,重中之重,我家王爷还特地因此安排了人在外看守。当日我正好路过,说了王都尉两句,没想到他竟一言不合对我动手,他一个小小的都尉竟接连做出强闯闯一品国公府之事,又对我这个辰王妃不敬,我削他一只手小惩大诫,皇后娘娘觉得我哪里做错了吗?”唐安芙无辜辩解。
皇后被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到了,太后一手撵着佛珠,一边对唐安芙道:
“辰王妃,就算王都尉有任何错,那也该交由大理寺来审,你当街动手,岂非你的不是?况且,你大概不知,王哲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你纵然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吧。”
唐安芙从容对应:
“哦,妾身不知原来王都尉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多有得罪。不过,我也是事急从权,总不能明明看见有人不尊法度,明明被人欺负到面前来,我还像根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任人打骂吧。我家王爷不在京城,我一个弱女子若是太过软弱,那今后岂非人人都能欺负到我这个辰王妃头上了?”
皇后气绝。
你是弱女子。
弱女子当街把一个男人的手都给削了?
“今日皇后娘娘宣妾身入宫,是否就是为了王都尉一事?若只是因为这个,那妾身在这里向皇后娘娘认个错,虽然当时事情迫在眉睫,但我确实也有些冲动。这样好了,待我家王爷回来,妾身再同王爷一道去王家当面向王都尉道歉。”
唐安芙做出诚恳道歉的姿态,看的皇后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给唐安芙几个嘴巴子。
“你张口闭口就是你家王爷,真当本宫怕了他不成?”皇后急道。
唐安芙慌忙低头:“妾身不敢。皇后息怒。”
“……”
皇后觉得,如果她再继续跟唐安芙聊下去,很可能会被这个女人给气死。
太后见状,干脆接替皇后说道:
“今日传你入宫,并非单单为了王都尉之事,而是想要告诉辰王妃一些陈年旧事。”
唐安芙心道来了:“不知二位娘娘想告诉妾身什么事?”
皇后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外轻唤一声。
片刻后,殿门被推开,两个婢女领着一个低头前行的老太监入内,老太监进来后,殿门再次关上。
“老奴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参见辰王妃。”
太监特有的尖细阴柔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唐安芙不解的看向皇后和太后,皇后对那太监道:
“起来吧。把东西拿给辰王妃看看。”
“是。”
太监领命以后,从袖袋中抽出一本镶金边的小册子,看起来有点旧,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那册子被递到唐安芙面前,唐安芙伸手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这旧册子是宫中之物,封皮中间写着【敬事·建川三十二年】,不知是什么,唐安芙翻开内容,眉头顿时蹙起,因为这老太监居然给了她一本敬事房记录陛下宫妃侍寝日期和过程的册子。
“刘公公,告诉辰王妃应该看哪里。”
太后对那老太监吩咐了一声,老太监便顺从的来到唐安芙身前,将册子翻到了他们想让唐安芙看的地方。
是段贵妃建川三十二年十月的侍寝记录,唐安芙看了一遍后,将册子合起,问: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我对段贵妃何时侍寝并无兴趣知道。”
说完这些,唐安芙转身便要走,皇后见了唐安芙的反应,与太后叫唤了一个笃定的笑,在唐安芙走到殿门处时,皇后一句话成功让她停下脚步。
皇后说:“辰王妃怕是已经猜到,不敢面对吧。”
唐安芙回身:“我猜到什么?还请明示。”
皇后见她嘴硬,冷笑一声,看向太后,太后再无避讳,直言道:
“辰王的生辰在建川三十三年七月,可段贵妃在建川三十二年十一月并未侍寝。”
唐安芙僵立不动,她没想到太后会当着她的面直接说出来。
“妇人怀胎十月,孩童出来有早有晚,单单凭一本敬事房的侍寝记录就想污蔑我家王爷的身世,二位娘娘也太想当然了吧。”唐安芙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镇定的说。
皇后和太后像是料到她会这么回答,只听太后又道:
“确实,孩子出生有早有晚,但总脱不开一个时辰。你以为只是凭这一本十一月的侍寝册子我们就敢说这些吗?建川三十二年,岭南发生□□,麝月国巫兵进犯,先帝御驾亲征,足足三个月不在宫中,所以,先帝不仅十一月未曾召段贵妃侍寝,就连十月和十二月也没有。”
如果段贵妃只是十一月未曾侍寝,那有可能是孩子出生早晚的问题,可若是她接连三个月都未曾侍寝,七月里齐辰却突然生了,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太后从座位上起身,手中佛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大殿中听来格外清脆。
“陛下御驾亲征麝月国的那三个月中,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奉旨监国,夜夜留宿宫中。”
太后边说边观察唐安芙的脸色,见她此时完全不复初入殿时的从容,面沉如水,眉心紧蹙,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太后微微勾起唇角,来到唐安芙身后,轻声问道:
“所以,还需要我们再继续说下去吗?”
唐安芙猛然转身,怒瞪太后:“二位娘娘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便是,你们罗列了种种证据,就是为了告诉我,齐辰并非先帝之子,而是陛下的。而陛下在登基前,与他父皇的女人段贵妃有染,两人私通生下了齐辰,是吗?”
见她这般着急,太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从容不迫,就好像她们早就料想到唐安芙会是这气急败坏的样子。
“证据摆在眼前,辰王妃难道还以为是我们恶意诬陷的?”皇后冷哼。
唐安芙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晚在南园听闻的种种谣言,此时在她脑中无比清晰的回忆起来,再配合今日看到的‘证据’还有太后所言之事,这件事的答案,似乎已经摆在明面上,令人无从辩驳了。
齐辰不是先帝的孩子,是陛下的。
这看起来,似乎就能解释陛下为何对齐辰这般宠幸看重,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先帝呢?先帝就不怀疑吗?”唐安芙在混乱的大脑中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太后和皇后能发现的事情,难不成先帝就发现不了?
“先帝当然怀疑。”太后说:“所以辰王出生以后,他不是就把他送到当时的太子府去抚养了吗?正常的人,会把刚出生的孩子交给他的兄长去抚养吗?还下旨让太子亲力亲为,这些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是很奇怪。
可齐辰之前说过,他会被送到太子府去抚养,是因为段贵妃对他不好,想杀他。
“先帝既然知道,那为何还纵容着?段贵妃和陛下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惩罚都没有?”唐安芙努力在找反驳的理由。
“怎么没有惩罚?先帝在把辰王送到太子府之前,太子已经被禁足在太子府两个月了。只不过,这件事太过肮脏,若是披露出来,最终损坏的还是皇家颜面,此等丑闻,天地不容。”
“再者先帝那时已然年迈,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从头培养一个合格的太子。基于亲情和皇权继承,先帝只能咬牙认下,郁郁而终。”
唐安芙被这扑面而来的冲击打的溃不成军,跌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好半晌后,她才颤抖着唇瓣问:
“时至今日,你们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想让我做什么?若是伤害齐辰的话,你们趁早就别说了,就算我自己死,我也不可能害齐辰。”
太后的话已经说完,轮到皇后上阵。
“这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事关皇家颜面,陛下名声,我若说出去,对我这个皇后而言,并无好处,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想叫你知道,纵然是军功赫赫,简在帝心的辰王殿下,也并非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辰王殿下想要保一些人,无可厚非,可若是这些人本就该死,辰王还执意要保的话,本宫可就不能保证那些原本可以尘封的事情没有大白天下的一日。届时辰王又该如何自处?你这个辰王妃又该如何自处?”
皇后将今日召唐安芙进宫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满意的看着唐安芙面上表情越来越憋屈和痛苦。
唐安芙如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的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皇后和太后也不催她,就那么淡定自若的从旁喝茶,等待唐安芙给她们回应。
过了好半晌后,唐安芙才缓缓抬头,说:
“我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两位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吗?”
皇后和太后对望一眼,太后嗤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要什么证据证明?”
“想要更多能说服我相信齐辰是陛下之子的证据。齐辰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他任何事都不会瞒我,我想要更多的证据,我想知道你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唐安芙的情绪有些激动。
皇后看着她略微疯狂的样子,说道:
“你要其他证据,我也有。不过今日不行。明日申时,你再入宫来,本宫让你见两个人。”
唐安芙问:“什么人?”
皇后勾唇:“当年在段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唐安芙瞳孔剧震,随即一阵苦笑:“看来皇后娘娘是有备而来,您调查这些事情已经很多年了吧?”
皇后并不否认:“事关重大,本宫若不早早调查起来,今日还有我说话的份吗?那两个人辰王妃还要见吗?”
“自然要见!”唐安芙倔强抬头,语气坚定:“若是可以,我希望现在就见到,望娘娘成全。”
皇后摇头:“今日不行。她们已然出宫,住在城外,今日召唤怕是晚了,明日本宫会让你见到她们。”
“好,那就明日。”唐安芙说完,起身仓皇而逃。
太后笑道:“她怕是吓坏了吧。还在嘴硬!”
皇后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番衣袖:“她怎能不怕,若辰王是陛下与先帝贵妃私|通之子的事情被捅出去,别说她这个辰王妃了,就连辰王只怕也会受到牵连。她如今日子正好,怎么舍得把这一切美好给毁了?”
“那明日的两人该说些什么,你可得好生教教才行。”太后说。
“自然要教的。否则我为何让她明日再来。”皇后说。
“若此事成了,你可千万别忘了替我跟皇帝讨一个旨意。这身姑子服,我是再也不想穿了。”太后说。
先帝临驾崩前将太后贬去了庙里,太后这些年在庙中苦苦修行,早已过够了那种清苦生活,如今虽得以回宫小住,却仍需日日这番打扮,太后想一劳永逸,想让皇帝把先帝的旨意撤了,让她名正言顺的留在宫里当她的太后娘娘。
这也是她当初提出愿意帮皇后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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