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红关心地看了眼大儿子,转头瞧见小儿子眼珠子乱溜,小女儿微垂脑袋,心里的担心,登时褪去了七八分,“回来了,先到火盆边烤烤火,等花香和恒子洗好脸脚,你们再来洗。”
邓花香和刘华同岁,是小姑姑刘美莲的大女儿,邓恒和刘艳同岁,比刘艳大两个月。
彼此之间,按年龄喊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刘军听话地带着刘华和刘艳坐到火盆旁,陈春红看出了一点端倪,因有外人在,没有询问几个孩子。
刘艳一开始就很吃惊小姑姑刘美莲的出现,又见她们在这里洗脸洗脚,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直到看到洗好脸脚的邓恒,让她妈陈春红脱了五件衣服后,抱到床上的被窝里,终于肯定下来。
今天晚上,小姑姑和两个孩子住她们家,和她们睡一张床。
一张床上睡七个人,两个大人,五个小孩子,简直无法想像,平常她们一家四口睡这张床就已觉得有点挤了,等会儿大家都上床去,还不得人挤人,肉贴肉……
刘艳实在难以接受,可是看到她妈,看到大哥,看到二哥,似乎习以为常,仿佛再正常不过了,又有外人在场,她心里再怎么震惊,犯嘀咕,也没有说出不合适宜的话来。
在邓恒的叫喊下,二哥刘华积极洗完脸和脚,利落地上了床,和邓恒笑闹成一团。
刘艳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一刻,才离开火盆,见大家都陆续脱衣服上床了,才在她妈耳边,轻声咕咙:“妈,睡这么多人,这张床睡得下吗?”
陈春红只一眼就看出小女儿的毛病,摸了摸她的脑袋,“往常年都是这样,你不记得了,挤一挤,一年到头,只这一晚,等会儿,你睡妈旁边。”
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刘艳原以为是人挤人,等到了后半夜醒来,才发现,是人搭人,二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另一头滚到了这一头,一条腿直接搭在她胳膊上,脑袋贴着墙,直接打横睡。
次日,外面天刚蒙蒙亮,刘艳一见她妈和小姑姑起来了,也跟着一骨碌爬了起来,实在是太拥挤了,她一整个晚上都睡不舒服,此刻,院子里传来叮铃哐当的声响,是泼水声,更有呼叫声、开门声……
“我去看看,外面怎么了?”刘美莲没洗脸,扒了两下头发,拢成一股,用布条扎起来,急忙打开门往外走。
陈春红见她去了,没打算跟出去,回头帮忙小女儿穿衣服。
作为一名伪小孩,刘艳要拒绝的,只是棉衣棉裤比较笨重,不让人帮忙,刘艳穿上一边后,另一只手都不能伸进衣袖里,自从有过一次惨痛的经验后,她再也没有拒绝帮忙了。
没过多久,小姑姑刘美莲就回来了,“梨花病了,发起了烧,爹让小五出门去找廖医生了。”
陈春红听了,满脸诧异,“怎么病了?昨晚还好好的。”
“大约在外面吹了冷风,三哥三嫂两口子也太不惊醒了,早上才发现孩子发烧了,我刚去看,梨花烧得满脸通红,都开始说胡话了。”刘美莲每每见到三哥家的几个侄女,都觉得很可怜,孩子都烧成这样了,三哥却只顾骂人。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先回来,等会儿再过去看看孩子。
陈春红用铁锅烧了热水,带着刘艳洗完脸后,没有喊孩子,反倒是刘军和刘华醒过来后,麻溜地爬起来,刘美莲一见,忙把女儿邓花香和儿子邓恒叫了起来,“快点起来,不许赖床了。”
邓花香懂事,没让刘美莲多催,邓恒哼哼叽叽的就是不肯出来,刘美莲直接掀了大棉被,把他拎出来,给他穿上衣服,“再不起来,等会儿就没早饭吃了。”
话音一落地,邓恒打了个激凌,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然后瘪了瘪嘴,“妈,你骗我。”
“谁骗你了,赶紧的,妈去做早饭,吃完早饭,还要赶回家去。”
“我今日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和华子哥一起玩,在四舅妈家吃好吃的点心和饼干。”
“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给你四舅妈做孩子。”
“……”邓恒没说话。
正在拿糖果和饼干的陈春红,不由回头含笑问道:“恒子,给四舅妈做孩子好不好?以后天天和你华子哥玩,天天有饼干吃。”
邓恒看了看陈春红手里的饼干,又回头看了看他妈,忽地扭转身,双手紧紧抱住他妈的脖子,别扭道:“我是妈的儿子,舅妈是舅妈,不是妈。”
惹得刘美莲哈哈大笑,使劲揉了揉儿子的脸蛋,“好儿子,看来不傻,我还以为,吃的玩的能把你哄了去。”
陈春红把零食放在桌子上,又给五个孩子,倒了五杯热水,让他们待在屋子里玩,吩咐大儿子刘军照看好弟弟妹妹,自己和刘美莲去大灶房帮忙煮早饭,依照往年的旧例,都是一早吃过早饭,老三和两个小姑就准备离开,胡老太和朱红英各自回娘家,陈春红偶尔会带上孩子去大姐陈春雨家走一趟。
年前,她和大姐说了要养鸡,让大姐帮她留意小鸡崽的事,今年又是小女儿病好的头一个新年,所以,她早就计划好,要带三个孩子出门一趟,去大姐家拜年。
刘美莲要叫上女儿邓花香去灶房帮忙,让陈春红给拦住了,“就煮个早饭,我们几个大人足够了,让她在这玩。”
男孩子很容易玩成一堆,昨日下午又一起去晒谷场打过仗,因此,刘军刘华和邓恒都很熟,上桌后,一边拿吃食,一边说话。
不熟的是邓花香和刘艳,邓花香对刘艳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四舅妈怀里抱着的小傻子,两眼空洞无神,也不会说话,刘艳却对邓花香的印象很好,因为她不同于二伯家的刘花,更不同于三伯家的四朵花。
一眼看去,就是个很利害的孩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邓花香回过神来,朝刘艳笑了笑,一转头,脸色大变,忙朝弟弟喝道:“恒子,你不许再拿了,剩下留给我和艳儿。”桌上的那碗饼干,泰半都进了邓恒口袋。
邓花香腾地站起来,麻利把碗端到自己面前,“你只许拿你自己的那份。”看了看碗里的饼干,伸手就要去掏邓恒口袋里多拿的。
姐弟俩大约经常这样抢闹,邓恒业务熟练地闪避开,哧溜一下滑下长凳,转身往外跑,“都是我的,你抢我的,我要去告诉妈。”
“你去,你赶紧去,看妈是揍你,还是揍我。”邓花香没好气地笑道,顾忌着不是在自己家里,只作势要去抓弟弟却没有起身。
邓花香见把弟弟吓跑了,才把手里装饼干的碗放在刘艳身前,“你吃吧。”然后抬头望向刘军和刘华,“我想去看看梨花,你们去不去?”
“我不去。”刘华移开了眼,眼睛四处乱瞟。
刘军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他的手,才回道:“有大人在那边照顾,我们几个过去了也是添乱,不如等廖爷爷过来,看看病情什么样了,我们再过去。”
“我同意大哥说的。”刘艳举手附和,喝了热水,吃了块饼干,抬头间看到大哥对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忙地站起来,“我要去茅房,大哥你陪我去。”
刘军应了声好,立即站起身。
“要不,我陪艳儿去?”
刘军听了,忙对邓花香说道:“不用麻烦你,你在这里坐着,我带艳儿去就可以了。”
刘艳滑下长凳,和大哥往外走,只是刚走出房门,走到后院第三棵光溜溜的柳树下,就见刘华跑了出来,“华子,你来做什么?”
刘华一接触到大哥瞪过来的目光,微微缩了下脖子,“我……我也要上茅房。”
“你等会儿再去,等我们回来,”刘军说到这,顿了下,轻声提醒道:“你让花香一个人在屋子里,我们家里不留人了?弄不好,兵子等会儿过来。”
就算放心邓香花,也不放心来串门的刘兵呀。
刘华马上沮丧着一张脸,撇了撇嘴,“好,我不去就不去。”说完,神情微微有些紧张,眼珠子转溜,瞅了下身后,才凑近到刘军身前,声音忐忑询问道:“大哥,梨花的病,不要紧吧?”
“能有什么事,受了凉,让廖爷爷看一下,吃了药就会好,你别瞎担心。”刘军语气笃定,又一脸镇静,刘华才安了心,听话地回了屋。
旁边的刘艳再次在心里感叹,二哥果然不适合做坏事,自从听到梨花病了,整个人就开始坐立不安了,仿佛凳子长了张嘴在咬他屁股。
刘艳和大哥刘军先去了茅房,回来后,在侧门口,刘军对妹妹吩咐道:“艳儿,我要去趟牛棚那边,家里有人问起来,你直接说我去洪顺家了。”
昨日洪顺和大哥说起牛棚的事,她也听了一耳朵,因此,她差不多猜到,大哥去那边要去做什么,于是叮嘱一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让人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家里人来人往,实在不适合写,这一章,是在网吧里赶的,第二更,我争取~~不好意思,最近的更新~~~
还是特别感谢,大家投的地雷和营养液,谢谢了~~~
第90章塞红包
“军子,你一大早急冲冲的干嘛?后面有恶狗追你呀。”
“大姑姑。”刘军急忙刹住步子,堪堪没有撞到大姑刘玉莲手里的刀上,“姑姑,你这是要去哪?”
“你奶让我去菜园子砍一颗大白菜。”
“那姑姑你忙,我进去了。”刘军不给对方追问的机会,转身进了半掩半开的院门,目光朝东边院子望过去,只见妹妹刘艳从最外边屋子里的门口探出头来,一看到他,推开门小跑了出来。
“你别急,廖爷爷刚到,还在里面给梨花把脉。”刘艳看到大哥刘军额头上的细汗,小声提醒道。
刘军点了点头,微微喘着气,哈出来一圈圈白雾。
“……是风寒引起的,你们用烧酒给她擦身,物理退一下烧,多喂点热水,我等会儿开两剂药,煎了给她灌下去,好好养几天就没事了。”廖医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刘老头陪着廖医生,见三儿子夫妻俩没有一个人动,只得又喊了五儿子刘卫国,“小五,你送你廖叔回去,顺便把梨花的药带回来。”
“爷爷,我来吧,我来送廖爷爷,再把药拿回来。”刘军忙抢道,他刚从牛棚回来,看过那位老师的情况,他想悄悄和廖爷爷说一下症状,问问怎么治,再抓一些草药送去,今日还得出门去大姨家拜年,他没法煎好了送过去。
只能让他们自己煎,好在,他刚过去看了,牛棚里另外三个人,那位通西医的中年人专门在照看病了的老师,看起来,几人相处不错。
谁知刘老头见他积极,心里很高兴,夸赞道:“好孩子,麻烦你跑一趟了。”上前摸了下刘军的脑袋,又付了药钱,亲自把廖医生送到院子门口才止步。
三房的气氛不太好,刘艳拉着二哥刘华往自家走,进了屋,开口宽慰道:“二哥,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廖爷爷都说了,梨花吃了药就会好的。”
刘华嗯了一声,关上房门,轻声嘟囔一句,“我没想让她生病的。”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只是想帮我出气,没想让她生病的。”刘艳朝二哥笑了笑,拉着二哥到火盆旁烤火,刚才出门没提火炉,她的手都快冻僵了,三伯屋子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冷冰冰的,“二哥,帮忙夹几块炭火,放到我的小炉子里。”
“好的,你等等。”刘华转身跑去后院,寻了两根顺手的长棍来夹木炭。
刘艳和二哥刘华待在屋子里,直到她妈过来喊他们去堂屋吃早饭才出门,又开了两桌,把他们家的桌凳搬了过去,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早饭,大姑小姑和三伯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陈春红收了小姑刘美莲的一包冰糖,想着外甥邓恒喜欢吃饼干,就回了一盒金鸡饼干,至于其他两家,陈春红没有收到他们的礼,她当然不会给回礼。
她没有避讳,东西是当着大家的面给的,大姑刘玉莲的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陈春红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大约是正月里,又大约是素知她的脾气,大姑直到离开前都没敢说出半句不好的话。
陈春红见没人惹她,没有多作停留,她今日也要出门,没见二房一家子除了老二外,吃了早饭就全走了,于是转身带着孩子回了房,突然发现大儿子刘军不在,“你大哥呢?”问二儿子和小女儿。
“去了洪顺家,等会儿就会回来,不用二哥去喊他。”刘艳忙打掩护。
陈春红听了,打消了让二儿子刘华去叫人的心思,开箱准备一份去大姐家的年礼,用小篮子装着,大儿子刘军还没回来,又见二儿子刘华身上的棉裤腿不知在哪沾了灰和飞溅的泥,于是拉着他,用热水和毛巾,擦拭他的裤腿,“你说说你,再看看你大哥和你妹妹,谁有你这么脏,穿不出一身好衣裳。”
陈春红一边数落,一边蹲下身擦拭,费了大劲才让那些印子变得浅了些,偶尔会重重拍两下,刘华让她拉住,想躲都躲不开。
刘军回来有点迟,进门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陈春红满脸疑惑,“这两天,你到底在忙什么?我早上就和你说了,今天要去你大姨家做客。”
“刚才去和洪顺说句话,一时忘形,忘了时间,直到他家闹钟响,发现晚了,才急忙赶回来。”刘军分辩一句,又转移话题,出声问道:“妈,我们现在要走吗?我刚才进来时,看到三伯还没走。”
“当然现在走,早去早回。”陈春红搓毛巾的手一顿,忽地抬头似笑非笑望了眼大儿子刘军,“怎么,你想跟着你三伯一起走?”
“没有。”刘军急忙否认。
gu903();“我还以为你想跟去。”陈春红打趣道,前面三四年,大儿子都是年初二跟着老三回来,年初三就一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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