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伶百无聊赖,眼神四处乱飘,又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小范围内动一动。
可当她转头之际,视线冷不丁被柜子里一处闪着光的相框吸引。
她知道乱动别人东西不好,但是隐隐能看见相框里的人有些熟悉。
林伶回头看了眼,没人发现她在搞小动作,于是无声挪到沙发拐角,悄悄地把相框拿了出来。
相框里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元旦晚会那天,申南钰拍的,她模糊地记得,当时申南钰说第二天洗出来给她,可是林伶没有收到。
另一张,是她高三那年获得了期中考试语文单科状元,挂在光荣榜上的照片。
不过这张照片上不止她一个人,在她旁边,是周之学。
这张林伶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次,他们的奖状互换了。
现在想来,这竟然成了,他们唯一的合影。
——
“一个小时了……”一挤在外圈的姑娘气恼地跟旁边同学小声抱怨。
回应她的是更小的气音:“是啊,以前半个小时不就讲完了吗?”
“……你有没有感觉都在讲废话?”
“对对对,怪不得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不是把上课讲过的又讲了一遍?”
“怎么回事啊。”
“……”
“行,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回去把文献综述部分好好改改,没有逻辑的地方我加了批注,明天十二点前发给我。”
“好,谢谢老师。”
“老师再见。”
一行人如释重负,步子都轻快起来,浩浩荡荡地奔向食堂。
办公室内顿时空旷起来。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伶缩在沙发上,像个学生一般乖巧柔顺地坐着,唯有一双眼睛跟着周之学的身影转。
他从林伶的眼前走过,走到门口把未关严的门“啪”得一声合上了。
听得她心尖一颤。
从一开始的对视之后,他就再没有看她了。
周之学背对着林伶站在桌子边,拿了个纸杯,往里面冲泡茶叶。
空调还在呼呼地送着冷气,林伶几乎不怎么动地坐了一个小时,越来越冷了。
她抬头看着他,竟有一种他又长高了的错觉,恍惚不已。
不管在什么境况下,他总是能过得很好很好。
林伶站了起来,穿着高跟鞋的她也只能勉强够到他肩膀的位置,她往周之学那边走了两步,惊奇地发现他后颈处出了一层汗。
可林伶快冻死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地碰了碰,“你流汗了……”
肌.肤相.触,所及之处闪过一阵如电流般的刺激,周之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移开。
“你干什么?”他冷冷地问,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林伶的手腕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力道很重,但她不觉得疼。
“没……没啊。”林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鬼使神差做的事,鬼知道为什么。
“……好久不见。”
林伶实在想不出要怎么打招呼,只能憋出这四个字。
周之学猛地放开她的手,走回椅子上坐下,语气没什么温度:“难得你还记得我。”
林伶垂头,像是犯了错在被老师训诫,连还嘴的勇气都没有了。
当年,确实是她的错。
不打招呼就走了的是她,说让他等五年实则远超五年放他鸽子的也是她。
林伶惭愧地不知所措。
尤其是,知道他还在办公室里放了她的照片。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林伶不敢去想,此时像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一般紧张,手指头都快绞出红印了。
“我……我这次来其实是谈校企合作的事……”林伶磕磕绊绊地把来意说清楚,偷偷去看他的表情。
真的是,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周之学拿起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心不在焉地说道:“没得谈,理由讲过很多遍了。”
看这样子,是半分情面也不顾了。
林伶不习惯他冷若冰霜的态度,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是因为来的人是我吗?”所以就直接否决了。
林伶眼眶红了,泪水被她硬生生地忍回去。
周之学看了她一眼,叹气道:“来谁都一样。”
她也一样。
也许是书柜里的照片给了她勇气,林伶故作轻松地问:“你这些年还好吗?”
此话一出,周之学放下手里的工作,随意地往后一靠,看着她回道:“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年一走了之有想过十年后的我好不好么?”
林伶震惊地看着他。
他果然,还很在意。
确实,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很难放下吧。
林伶知道自己欠他一句对不起,可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指了指书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放办公室里……”
说完又补充道:“不会是恨我的时候把照片拿出来骂两句吧……”
周之学愣了几秒,她这才刚来多久,就把他的东西翻出来了。
“不关你的事。”
“啊?”这是她的照片,怎么就不关她的事了。
不过他不想回答,林伶也不好继续逼问,她想他俩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说清楚,但工作上的事刻不容缓,于是扯回正题,说:“看在我们都认识这么久的份上,校企合作的事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呀?”
周之学气不打一处来,才说两句私人的话,她就迫不及待地谈那什么校企合作,明晃晃的想让他考虑旧情,卖她个面子。
顿时让他觉得自己的感情被利用了。
周之学不耐烦地说道:“免谈,回吧。”
“……”
这也太难啃了。
林伶受不了他坚硬的态度,都好说歹说到这种程度了,她都快卑微到尘埃里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偏偏她还不知道周之学在意的点,继续说道:“你现在这么坚决,一点后路都不留,我们以后……”
“以后?”她的话被周之学打断,“我们有什么以后,有什么后路,听你这意思,是想破镜重圆?还是再骗我一次?”
“……”
“你……”林伶也生气了,她一直好好说话,生怕惹得他不高兴,谁知道他整场交流下来冷硬地要死,还总是咄咄逼人。
林伶脑子一热,也不想受这个委屈了,这种情况再谈下去也谈不拢,不如早散早回家。
“行,不谈就不谈,我认输。”林伶走到沙发上拿上自己的小包,脚步顿了几秒,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桌上,纸杯里升起袅袅热气,是他为她倒的茶水。
——
刚一出去,林伶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刚啊。
这暴脾气!
她简直想封住自己的嘴。
这可是甲方爸爸,是她要求着供着的。
而且,他确实有生气的资格。
林伶站在办公室门外,痛心疾首。
然而更痛心的是。
她伞呢?
那帮讨人嫌的小兔崽子们。
把她伞拿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林伶撇撇嘴,落寞地乘电梯下了楼。
这一趟难道真的要一无所获吗。
计科院主楼大厅有转供人休息的地方,软皮沙发围成一圈,林伶踩着高跟鞋,望了望外面要下一整夜的雨,果断的倒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
这么一睡,更冷了。
但冷归冷,倒是让她睡明白了一个真理。
做人,还是不要脸一点比较好。
她应该在看见照片的时候就明白过来的。
如果周之学真的对她没感情的话,为什么要在办公室放她的照片呢。
不管是出于爱还是狠,不都是放不下吗。
那她还纠结个什么劲。
自己这十年来,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脑海里不知怎样就回想起那句话——
如果五年之后他还愿意和你在一起,那就……
林伶在近乎黑暗的大厅内做广播体操,热热身,想着要不要重新上去找他。
斟酌了半刻钟,她还是选择在底下等着。
林伶时刻关注着时间,她预料到周之学不会很早下班,所以到十点之后才开始蹲人,动不动就跑到电梯口看有没有人下来。
一直等到了十一点。
今天周之学下来的还算早。
当然他还是最后一个。
林伶打着哈欠,看见电梯的红色数字开始跳动的瞬间立马清醒了。
肯定是他。
她跑到软皮沙发上坐着,又觉得这儿的灯光太昏暗,他可能发现不了,赶紧小跑到门口,可怜地抱住自己,任冷风扑扑地往身上拍。
冷到发抖。
三十秒后。
林伶听着身后脚步声渐渐逼近,心里暗道:看见我看见我看见我。
周之学老远就望见一团人影,待走得近了,不由得停了下来。
恰巧此时,林伶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望向他。
周之学摇着头走到她身边。
如果换做其他人,闹得那么不愉快,谁不是走得老远,谁会在他这里停留。
偏偏是她。
偏偏是林伶。
他手里拿着公文包和一把黑色雨伞,刚开口:“你还不……”
与此同时,林伶双臂张开,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
她这喜欢抱大腿的习惯多少年还是改不掉。
周之学动弹不得,冷声道:“你又想干什么?”
林伶吸吸鼻子,听声音都快哭了:“对不起……”
“……”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她随便编个理由,“我这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下面那么多人看着,我要是拿不出点成绩出来,没法服众……所以就…脾气稍微大了一丢丢…”
论起今天谁脾气更大,显然是周之学,林伶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让他尝尝什么叫愧疚的滋味。
谁知周之学不吃这一套,他看着抱着大腿不放的林伶,犀利地反问道:“你谈合作都是这么谈的?”
意识到他的潜台词是什么,林伶连忙仰着头解释道:“当然不是,我刚回国,第一次被老板派出来谈合作的,还有以前,以前也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今天遇见了你,我拿你有什么办法呢…”她说着还不老实的用脸蹭蹭他的大腿,手还上下磨来磨去,美其名曰:“我又冷又饿……”
隔着裤子,周之学能感受到她有多冷。
在外面站了片刻,气温降了不少。
林伶继续发扬牛皮糖精神,说:“报告老师,你的学生还把我的伞拿走了,罚他们抄单词好不好?”
“……”
“你看我都这么惨了。”林伶真挤出来几滴眼泪,又冷又饿可不是骗人的。
她一只手攀上了周之学的腰,得亏是晚上,白天谁看见这样子准要骂一句有损市容。
“要不你收留我吧?”
周之学沉默了几秒。
忽而问道:“你这是要投怀送抱了?”
林伶不知道他具体指哪方面,但听语气好像还在生气,本着惹不起的原则,她垂首温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他又问:“不负责任的那种?”
风水轮流转。
林伶咬咬牙:“不负责任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风水轮流转,之前要虐男主,现在又不给虐了,我看明白了,在虐我!
——
下章要干大事了,之前一分钟影响不好,对不起给大家造成了错觉,是时候还小周一个公道了!
第52章
林伶话音刚落,就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拉了起来。
周之学一手撑开伞,一手半揽着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车库走去。
晚间的雨势更大了,还夹杂着刺骨的冷风,砸到地上的水珠能溅出老远。
林伶几乎是蜷缩在周之学怀里,她抬眼望了下伞面,周之学另外半边肩膀基本没有打着伞。
她伸手握住伞柄,想往他那边移一下。
没移动。
周之学当没发现,加快了脚步,按照这慢吞吞的速度,到车库的时候早就被淋湿了。
一进车库,周围嘈杂的雨声顿时小了很多,耳畔难得的安静下来,林伶理了理衣服,小跑着跟在周之学后面。
周之学上车后,她犹豫了一下坐什么位置,但当她开后座的门的时候,压根拉不开。
乖乖地去了副驾。
校内很多地段都被积水掩盖住,无法行车,林伶也不知道这附近怎么走,只能安心地听从周之学安排路线。
主干道上看不见什么人,车辆也很少,恍惚间就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伶心底大抵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脑海中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那短暂的一次。
“……”
她扭头看向周之学,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在生气,于是迂回地问道:“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周之学都没看她,良久才回:“嗯。”
林伶接着问:“累不累啊?”
又是很久。
“不累。”
林伶暗自叹气,从这个反应来看,估计还在生气吧。
她是不是过于急躁了些。
天印大道上,两旁的树快速从车窗旁闪过去,这条道地势高,不受暴雨天丝毫影响。
路程很短,约莫只有十几分钟,但因为周之学的沉默,林伶问了很多问题他都不太乐意回答。
难免让林伶怀疑他真的想干那事吗。
到了周之学住的地方。
林伶跟在他后面下车,周之学步子很大,不快步跟上的话一会儿就被甩得老远。
但走着走着,她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她好像来过。
gu903();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后,视线开阔了,更印证了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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