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桑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他的突然沉默让谢钦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隐隐浮现,“然后怎么样?”
“然后,”奚桑转过身,直直的盯着谢钦,那眼神里带刀,直接刺穿了谢钦的心脏——
“然后,没有药能帮他,奚为只能慢慢熬着,一天一天的忍着,他的发情期是5天,他要一个人,生生熬过去。”
奚桑的话像一击惊雷,直接炸开了谢钦的心脏。
什么意思?
omega的发情期,没有抑制剂,没有临时标记,就那么生生忍着?
熬?
这是人类能熬过去的事吗!
谢钦觉得匪夷所思,他虽然不是omega,发情期他没有经验,但是他是顶级的alpha,他有易感期,易感期有多难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众所周知,易感期是可以依靠alpha的意志力一个人渡过的,但是omega的发情期却不行,如果没有alpha的标记帮助,就必须通过药物帮助,因为没有标记或药物帮助的发情期比易感期痛苦难过数十倍。
“不可能,那……那怎么……怎么可能熬的过去?”谢钦每次过易感期都恨不得脱一层皮,奚为却要自己一个人过更为痛苦的发情期?
奚桑知道谢钦一时难以置信,他第一次知道奚为要靠自己熬过发情期的时候,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谢钦,我们都是alpha,你不知道omega发情期的感受吧。我问过好多omega,他们都说发情期的时候,如果没有抑制剂,或者临时标记,就好像整个人一会被扔在火里,要被活活烧死,一会儿又被扔进冰水里,就快要被冻死,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被抛弃在黑暗里,无助甚至绝望。还有一些类似的别的形容,总结起来,一句话,生不如死。”
谢钦想起施铭洛以前和大飞说过,他刚分化的时候,有一次发情期意外提前来了,当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太害怕打碎了准备好的抑制剂,虽然他及时打电话给家人求助了,可也在家等了近一个小时才等来了匆匆赶回的母亲。就那一个小时的折磨,施铭洛至今不敢去回忆,他当时也是这么形容的,生不如死。
奚为却要这样过5天,他怎么熬的过去。
“奚大哥,你说所有型号的抑制剂都没有用,那是不是说明你们都试用过了……是不是曾经……奚为他……”谢钦不敢再说下去了,他不敢想。
他想到奚为说过,他睡眠不好,胃口也差,哪怕给他吃再有营养的东西,也不长肉,瘦削的厉害。
谢钦一直以为是奚为认床,挑食,娇气,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全是药物的副作用,想到这里,谢钦觉得心口就像正在被刀剐一样的疼。
“你猜的没错,奚为正式分化的时候就迎来了第一次正式发情。那次,我们给他试用了全部型号的抑制剂,却让他的发情状况越来越严重,最后,没有找到任何办法,奚为是自己熬过第一次发情的,本来只有5天的,却因为药物过敏延长到了10天。”
“整整十天十夜。”奚桑指着那扇紧闭的病房大门,“他就在这间病房里,一个人,熬过去了。”
周围一片死寂,谢钦再说话了,奚桑的话彻底将他震住了。
谢钦随着奚桑的手指看向那扇紧闭的病房门,奚为就躺在那扇门后。他想到之前听施铭洛说过,他父亲和大伯提到奚为暑假住了大半个月的医院,他们甚至还当作八卦探讨过,却想不到背后的真相是这么残忍。
“为什么不给他一个临时标记?”谢钦突然回过神,他一把揪住奚桑的衣领,根本不惧这个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成年alpha的威压,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大声质问,“你们奚家那么多人,你和奚意,口口声声把奚为当稀世珍宝一样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受这样的折磨!为什么不给他一个临时标记?”
“临时标记?”奚桑嗤笑一声,他看着盛怒之下的谢钦,却没有推开他,反问道:
“找谁?路边随便找个alpha让他去接近正式发情的奚为?让他去咬奚为一口,给他一个临时标记,哼,说得轻巧。先不说小为是SS级的omega,不是随便找来一个alpha就能压制住他的,哪怕他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正式发情的时候,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会造成什么后果,你谢钦会不知道?”
奚桑看到谢钦听到SS级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定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讽刺可笑,“当然啊,也不是找不到人,还是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人选的。”
谢钦松开奚桑,他已经明白了,对啊,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人选,可以正大光明的给奚为一个临时标记,甚至可以直接标记,帮助奚为度过难熬的发情期……
“是我……”
“对,就是你。”奚桑看着已经回过神的谢钦,再也隐藏不住自己内心对他的厌恶,他伸手把谢钦推了一个踉跄,“当时能帮到奚为的只有你,SS级alpha,奚为的未婚夫。”
“可是谢钦,你会愿意吗?一旦你标记了奚为,你就再也不能拒绝这桩婚事了,你会彻底失去悔婚的资格。这一年多来,你为了搅黄婚约,是怎么对待奚为的,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还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吗?”
“我……我……”谢钦回答不了,他没办法回答。
第36章
奚桑的话就像是锋利的刀,彻底撕开了虚伪的表象,让谢钦直面了真实的内里。
谢钦被奚桑推了个踉跄,跌坐在走廊里的休息椅上,却没有站起身的力气。
他曾以为自己和奚为道过歉,两人和解以后就能冰释前嫌,什么事都过去了。可是现在,想到奚为每个月都会有发情期,没有抑制剂,得不到临时标记,只能一个人无望地待在隔离病房里,忍受着发情热的灼烧,他只觉得心疼,连心带肺都在疼。
那可是奚为啊!
那个从小被所有人当眼珠子疼的奚为,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着长大的小少爷,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谢钦又听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声,这次没有什么人和事再突如其来地打搅他,他终于想明白了——
他在心疼奚为。
他就是在心疼这个小少爷,心疼的不得不得了。
其实,早就奚为第一次为了他受伤,替他挡下高辰旭那一次的袭击的时候,他就应该想明白的,他根本就见不得奚为受一点点伤害。
奚为就应该如他所想的一样,百般呵护,千般宠爱,不受一点伤,不吃一点苦,是永远娇贵的小少爷。
“我可以。”冲动脱口而出,谢钦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看到奚桑诧异的表情,冷静了几秒钟,还是开了口,“我可以,下次,下次奚为发情期的时候,我可以给他一个临时标记。我不会越界,就一个临时标记,我……我能克制住。”
“谢钦……”奚桑知道omega发情时的信息素对alpha的影响力,他谈过恋爱,也有自己的omega,他给过omega临时标记,那还只是在平时没有发情的时候,咬上腺体那一瞬间渴望占有对方的欲望,已经可以让自己疯狂,如果是正式发情……
“谢钦,你没经历过,你不知道,那个时候,那是被基因决定的本能,不是靠意志力能克制的。”奚桑在心底嘲笑这个未经人事的alpha太天真。
“如果克制不住,如果克制不住……”
谢钦口中念念有词,他想到奚为全身发抖的样子,想到奚为晕过去的样子,想到奚为站在窗体思考做题的样子,所有和奚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就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一幕幕回放,最后画面定格在奚为在他面前睡着的样子,阳光下的少年,安静的睡颜,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谢钦攥紧的双手突然泄了劲,紧绷的心神也忽地松懈了,他整个人从盛怒,到迷茫,现在好像彻底冷静了下来,
“要是真的克制不了,那我认了。”
奚桑猛地望向谢钦,这话意味着什么,同样作为alpha的奚桑都心知肚明。
如果是三个月前,谢钦说出这样的话,奚桑还可以认为他是一个有担当的alpha,保护omega是每个alpha的天性,更别说奚为和谢钦还有婚约,四舍五入奚为就是谢钦的omega,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谢钦还一心只想自己自由,对奚为置之不理,那才让人看不起。
可惜,太晚了,已经不需要了。
“认了?”奚桑却好像听到了迄今为止最好笑的笑话,“用不着,谢钦,别这么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真不用。”
“我……我不是”谢钦想说自己不是忍辱负重,他是不想看见奚为受苦,如果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也愿意对奚为负责。
奚桑打断了谢钦的话,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谢钦,谁都不是傻子,我们都知道你是SS级的alpha,你活生生一个人在锡市,没人会忘了你的存在。在奚为第一次发情却没有抑制剂能控制住的时候,我们都想到了你。”
“你和我弟弟有婚约,由你给他临时标记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你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奚家没有人来找你帮忙吗?”
站在病房门口的奚桑,即便没有丝毫信息素的泄露,也能一眼让人看出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成年alpha,此刻俊美的脸上写着愤怒,眼睛了就像淬了毒,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隐藏了极深的恨意。
奚桑看着眼前疑惑的谢钦,一字一句的说出了答案,
“因为,奚为不愿意。”
“谢钦,奚为发情的时候,意识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不多,基本都是听不清的呓语,唯一能清楚说出口出的意愿,就是——”
“我不要谢钦。”
“谢钦,奚为在最痛苦的时候,宁可自己被发情热烧死,也不想见到你,你懂吗?”
“你愿意负责?”
“呵,谁稀罕。”
在奚为情况稳定后,施主任认为他不需要再强制隔离,批准把他转入了普通病房。当天夜里,锡市一院的ABO专科大楼31楼VIP病区,护士们又见到了这位奚家小公子。
谢钦搬了张椅子,坐在奚为的病床前,他已经盯着奚为看了好几个小时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是之前奚桑说的话,就像是谁家装修砸墙的锤子,不停的在他脑子里敲了一遍又一遍,敲得他头晕眼花,又像是不小心吞下的一根鱼刺,哽的他呼吸都不顺畅,更像是被人灌下了一整瓶生柠檬汽水,心里又酸又涩还气得冒泡。
奚为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谢钦纠结到快要扭曲变形的脸,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还在昏迷,眼前看到的都是幻觉。
奚为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经不是隔离病房,而是可以探视的普通病房,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事了。
他现在除了身体有点脱力,就没有别的感觉了,也没有在床边看到输液使用的挂杆,看来也已经停药了。奚为偷偷在被子里动了动左手,感觉到手背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纱布,应该是大哥帮他弄的。
“奚为,你醒了?”谢钦第一时间看见奚为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也顾不上之前复杂的心事了,“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不用。”奚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却使不上力。
“帮我倒杯水,我嗓子有点难受。”
“哦,好。”
谢钦小心的扶奚为坐起身,靠坐在床上,还给他背后塞了两个软枕,接着细心的倒了一杯温水,找出根吸管插进水杯里,递到奚为的嘴边,“慢点喝,别呛着。”
奚为脑袋还有点晕,没去惊讶谢钦这一番照顾有多细致周到,他顺从的喝了大半杯温水,感觉嗓子里舒服点了,才开口问:“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家吗?”
“你还说呢,不见你醒过来,我哪里敢走。”谢钦看奚为在找奚桑,解释道,“你大哥刚才接了个电话,暂时出去了,说晚点回来。你之前在政教处的事,还记得吗?”
奚为想了一想,点点头,“记得。我发情期提前了,郑海袭击我,后来我大哥来了。”
“恩,差不多。但是你发情期提前,不是意外,是因为施铭洛给你的小猫腺体贴。”谢钦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奚为,总要告诉他,让他以后提高警惕,“施主任说了,那个腺体贴里含有微量的抑制剂,你对抑制剂过敏自己知道吧,所以发情期提前来了。幸亏那个含量很少,以后记住了,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用。施铭洛现在还不知道这事,他大伯说了,回去会押着他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裴元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些曲折,“原来是这样啊。也不能怪洛洛,他不知道我的情况,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用之前也没细问一下,以前大哥嘱咐过我的,市面上的omega产品不能随便用,是我大意了。”
“你大哥说了你的身体情况,我都知道了。”谢钦直看着奚为醒过来还是惨白的小脸,忍不住问,“奚桑说你第一次……当时为什么不找我?”
奚为没想到谢钦会问这个,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觉得脑子里有点乱,大哥到底和谢钦说了什么?怎么说的?谢钦知道多少?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奚为?”谢钦等了半天也没见奚为回答,想了想也不遮遮掩掩了,干脆把话都说白了,省的自己猜来猜去也猜不出答案。
“奚为,你是不是因为我之前的态度,所以记恨我?你哥说,你对抑制剂过敏,发情期只能靠自己忍过去。我本来想说等下次你发情的时候,可以给你一个临时标记,毕竟我们的关系,哪怕只是好朋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这份苦头。可你哥告诉我,你就算神智不清的时候,也能清楚的说出不想见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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