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唐岑点了点头,伸出手准备去接,再快要摸到酒瓶的时候,艾森又突然抽回了手,“就这一次,下回就没有了。”
“好。”唐岑知道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应下。
这红酒没有木塞,也不需要开瓶器,直接拧开就可以喝。唐岑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倒了一大杯,也不等酒醒够时间,端起杯子就往嘴里灌。
唐岑这豪放的喝法看得艾森一阵头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酒当水喝。在唐岑一连灌下两杯之后,艾森忍不住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快,你这样哪喝得出味道?”
大口大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酒精透过血液渗入脏器,麻痹了神经。
唐岑放下手里的酒杯,手撑在膝盖上,顶着自己的额头,“我喝不出来酒的好坏,从来都喝不出来。”
“我只是...想喝醉而已。”
第57章
不过十来分钟,一瓶葡萄酒就被唐岑喝得只剩下一半。满满一杯葡萄酒,唐岑仰头一饮而尽,快得让艾森觉得他喝的不是酒,只是白开水而已。
唐岑今天晚上已经喝了不少,但艾森没拦着。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就连他都觉得累了,何况是唐岑,而且唐岑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远不止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如果得不到排解,他依旧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癫狂之中。
如果喝酒能让他心情好起来,那稍微放纵一回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哪怕中午医生才叮嘱过不能再纵容唐岑酗酒,今天晚上艾森没有真正阻拦过一次。何况让唐岑戒烟戒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唐岑没有当着艾森的面抽烟,偶尔艾森还是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唐岑向来都是抽轻薄的烟,身上能留下味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抽了多少根。
烟抽得凶,酒也喝得凶,艾森在回来路上也想过要怎么让唐岑提戒烟戒酒,他想了几百种说辞,然而唐岑只是稍微表露了一丝要和他谈谈的意思,艾森又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看着唐岑开始涣散的眼神,艾森甚至生出了套话的念头,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唐岑清醒了之后,恐怕再也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了。
喝醉对唐岑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半瓶葡萄酒下肚,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神经被酒精麻痹的感觉了。
舔去嘴唇上的酒液,唐岑捏着酒杯细细的**,摇晃着酒杯里残留的葡萄酒,“你知道酒精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感觉吗?就是那种飘在半空中,身体没有往下坠的感觉。”
在大脑没有那么清醒的时候,唐岑偶尔也会把一些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出口。
深紫色的液体顺着杯壁往下流淌,滚落在白色的纱布上,在上面晕出几点深紫色的水印。天完全黑去,房间里的顶灯早就亮起,灯光落在唐岑的眼里,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
艾森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摇了摇头,“没有。”
他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唐岑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了,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现。
从离开英国到一个多月前再见面,唐岑的状态已经不只是用憔悴可以形容的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火焰燃烧后留下的一抹灰烬,失去了原有的鲜亮的色彩,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变得灰暗脆弱,风轻轻一吹就会散去。
“这些能让你开心吗?”唐岑手上被水汽打湿的绷带有些潮湿,染上葡萄酒之后更加斑驳,艾森抓过他的手,把绷带拆开。
唐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只有在醉酒之后才会昙花一现,如果这是唐岑现在唯一的乐趣,艾森想尽可能保留唐岑获得短暂快乐的权利。
唐岑摸着自己手上结了痂的伤口,小幅度摇了摇头,“不能,但是比吃安眠药管用,至少不会做噩梦。”
“喝醉了我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去想明天要怎么过,我甚至可以做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唐岑反握住艾森的手,指尖摩挲着他手上的皮肤,“就像现在,如果我还清醒着,我什么都不敢告诉你。”
“你可以当真,也可以当作是我胡言乱语,都随便你。”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洒脱,但是唐岑已经脸上的表情难过得快哭出来了。
艾森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酒精麻痹自己,但不管是哪一种,唐岑心里都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他很在乎,不然就不会害怕被抛弃而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敢松开了。
见艾森没有挣脱开自己的手,唐岑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一瞬间突然被驱散了。他扯出了一根乱七八糟纠缠在心脏上的藤蔓,攥着藤蔓的枝条,把藤蔓的根连同缠在藤蔓上已经腐烂的肉一起身上撕了下来,散发着恶臭的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
“刚认识陆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那个时候我还有家,还有朋友,还有人喜欢我。”
和陆晟交往约会,和那对美国小情侣一起喝下午茶的那段大学生活,确实是唐岑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虽然他还在为着自己的精神问题而头疼,但是他还能装作像个正常人,而唯一知情的姜妍也还没自杀,他还有人可以倾诉,摆在他面前也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路,虽然崎岖,但还有希望。
年少天真的唐岑怎么都没想到,在走过那一段坎坷崎岖的路之后,迎接他的不是柳暗花明,而是万丈深渊。
唐岑吸了吸鼻子,强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骂我是‘精神病’,把我关在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受不了的时候只能吃药,不停的吃药。”
“陆晟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有怨言,不然他就不会......他不提分手可能也是怕我再闹出什么事情,毕竟我自杀过。”唐岑抬头望着头顶的吊灯,神情有些恍惚,“我曾经以为陆晟比唐松源关心我,结果等到他出轨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我自作多情。”
不管是因为所剩无几的爱情,还是患有精神病的恋人强加给陆晟的责任,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陆晟在唐岑病重的时候确实没有主动提过分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彼此的感情不停被消磨着,最后只剩下一个丑陋的空壳。
但这并不是陆晟一个人的错,毕竟是他最先隐瞒了病情。
唐岑知道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明明是他先利用陆晟的,现在却又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试图在艾森面前故伎重演。这拙劣的演技一眼就能被拆穿,可偏偏艾森信了,他脸上的表情分明这样写着。
“你现在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自嘲道:“死也死不了,活又活成这个样子,我还能算是个人吗。”
艾森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岑总是把所有的错归结到自己身上,但这些痛苦不是他强加给自己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自甘堕落过,他试图自救,也很努力地融入人群,但那些最根源的问题他却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在他慢慢恢复的时候,那些最亲密的人总会狠狠捅他一刀。
怪不得唐岑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他不信任别人。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在他父亲眼里,全都变成了他的过错。
艾森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和颜悦色,有人抛妻弃子,有人虐待骨肉,他曾经以为这离他很远,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恨不得捧在手里的人一直生活在冷血薄情的家庭里。
其实唐岑骨子里一直带着从唐松源那遗传的薄情,又和唐松源的冷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唐松源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和家族的名誉,唐岑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身边的人不受自己伤害,却从不善待自己。
“唐岑,你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把别人犯下的错强加到自己身上,那些过错和惩罚都与你无关。”艾森轻轻地拨开唐岑的手,把他搂到怀里,拍着后背安抚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可以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表皮完好,内里却开始腐烂发臭的伤口被挖开,就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感受到了阵阵钝痛。脓血流尽之后,原本被藤蔓根系侵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刺骨的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
唐岑趴在艾森的肩膀上,他本能地不喜欢和艾森靠太近,但是现在艾森身上温暖的味道和一下下拍在后背的动作安抚了他差一点就失控的情绪,他突然不想推开艾森,想一直这样被人抱着。
“没有,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怎么过。”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唐岑干脆把头埋在艾森的肩膀上,眼泪也蹭到了艾森的衣服上,但唐岑不在乎了,反正他都看过自己发疯的样子了,现在哭哭啼啼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我从来都没有规划过自己的人生,父亲想要我怎么活着,我就怎么活着。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想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我只会跟在他们的身后。”
在唐岑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唐松源已经把他的人生一直规划到了结婚生子。从小就被束缚在条条框框里,唐岑在叛逆期时也曾经想过不按唐松源想法前进的人生该怎么过,但他仅仅只是想过。
或许是继承了素未谋面的母亲温顺的性格,在重压之下寸步难行的唐岑没有生出过一丝反抗的想法。
如果没有陆晟,唐岑会活成唐松源想要的模样,他或许还会生病,但他不会反抗,唐松源也不会因此和他断绝关系,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熬到唐松源死了,他就解脱了。
然而现在唐松源没死,陆晟也不在,按理说他已经解脱了,可是他依旧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小的时候跟着唐松源,长大了跟着陆晟,唐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就算是现在恢复自由,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往后的人生要怎么活。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样活着,我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唐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抓着艾森肩膀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得哽咽,“我甚至...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
艾森替他顺气的手一顿,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背上。他蹭了蹭唐岑的发顶,缓缓地开口:“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不会再干涉你的人生。”
“我也不会。”
但这些话落在唐岑耳朵里,让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笑话。他总是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得到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自由也好,包容的爱也罢,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可是又全都塞给了他。
错过了最需要的时间,得到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不在乎了,我想过干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到死,所以到了这里。”唐岑挣脱了艾森的怀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你又出现了。”
从英国到法国,艾森不只像一块甩都甩不掉牛皮糖,还相当贪得无厌,又自作多情,自说自话地做着各种决定。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不管你想要什么。”唐岑不相信艾森这样对待自己真的是他说的那样,是因为爱他才一直留在这里。他宁可相信艾森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某些东西才这么做,这样的说辞听起来才更现实。
唐岑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难狠下心离开他,艾森已经彻底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但他做不到毫无愧疚感地接受艾森给予的一切,除非艾森和他一样,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
第58章
艾森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岑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真心。
他隐约猜出了唐岑的想法,但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这么做了,唐岑这辈子都会觉得他的接近带有企图,但不这么做,今晚过后唐岑会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先提要求再回答问题,艾森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无耻,但只有这样才不会让唐岑远离自己。
他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半,但如果唐岑在最后一刻退缩了,他走完剩下半步也无济于事。
“可以。”唐岑咬着牙答应了,“但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走。”
“不会,我不走。”艾森双手扶上唐岑的脸,用拇指捻去他眼角的泪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我的企图只有你,只有你而已。”
唐岑错愕地睁大了眼,还来不及说什么,又听艾森那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响起。
他说:“但是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已经和陆晟在一起了,我不想打搅你,所以一直没出现在你面前。”
入学的那一年,唐岑作为学院代表站在迎新晚会的台上发言,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艾森坐在台下,眼神追随着唐岑优雅从容的身影,从台上到台下,一直到他回到座位上和陆晟对视一笑,艾森才收回了视线。
喜欢唐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那双像黑珍珠一样,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艾森只是隔着远远地看着就深深地陷了进去。
但说到底,也只是懵懂的憧憬,不是爱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唐岑的感情从喜欢转变成了爱,艾森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看见了唐岑在市中心的街头,在医院门前茫然徘徊的身影,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孤独感让他忍不住想靠过去。
然而那时唐岑身边已经有陆晟了,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后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身边?
不管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还是事实确实如此,在艾森看来,在他们周围的许多人眼里,唐岑和陆晟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幸福。偶尔艾森也会察觉到唐岑眼里那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落寞,但只要陆晟一出现,那些细微的情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岑的身边有了陆晟,但艾森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然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影子不是他,他没有资格干涉唐岑的感情,所以那年他选择了放弃,把那段懵懂苦涩的初恋埋在心底,将差一点扭曲的生活轨迹强行掰回原来的位置。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或许等到合适的年纪,我会顺从父母,去娶一个我并没有那么喜欢的女人,和她结婚生子,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日子,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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