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顾澹双臂被捆得发麻,他无声挣扎,试图挣松绳索,怎奈那个叫梁熊的方脸汉子把他像颗粽子般扎,结的绳扣相当牢固,俗称杀猪扣,搞不好以前也是个杀猪汉。
顾澹挣扎许久,终于放弃做无用功,他小声对英娘说:“晚些时候,等他们睡着,再想办法。”
顾澹脚被缚无法行走,蹭着屁股挪动身子,尽量靠近英娘,压低声问她:“我们在一座山庙里,庙外有很多松树,庙前是一条溪,你来过这里吗?”
英娘摇了摇头,声音哽咽:“顾兄弟,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咱们离村子很远了。”
“你别哭,只要能逃出去,总有办法回家。”顾澹的手腕被勒得破皮,很疼,他龇龇牙,安慰道:“武铁匠和你父亲肯定在找我们,说不定能猜到我们是被石龙寨的人抓走。”
英娘和顾澹一样被绑住手脚,她将脸颊的泪用膝盖上擦去,她很快就不哭了,不是顾澹的话起作用,而是她已冷静下来,知道哭也没用。
“顾兄弟,你怎么也被他们抓着?”英娘一路昏迷,到山庙里才醒来,看到顾澹也在,她其实挺迷惑。
顾澹一声叹息,说道:“我在路上撞见他们,一并被抓走。”此时跟英娘说是听到她叫声才去救她,然后一起被抓,也没啥意义。救人不成反被贼擒,实在有点丢脸。
英娘气恼道:“都是孙吉,他竟敢串通山贼把咱们祸害。要是奴家这回能脱身,定叫阿父把他吊起来,奴家要狠狠打他!”咬牙切齿说出这些话来,以此时的困境,也不过是自我排遣。
如果英娘不是体力不及男子,占不到一丁点好处,她一定跟孙吉和这帮山贼拼命。
虽然只是想象,可也有几分解气,顾澹恨道:“早晚要跟他算这笔账。”
英娘正要再说点什么,顾澹突然“嘘”地一声,示意安静,看向那扇紧闭的门,门外脚步声挨近。紧接着门锁被打开,孙吉举着灯进来,往黑漆漆的屋内照了照,终于照见英娘,淫笑道:“原来藏在里头,你如今在我手掌心里,还想往那儿藏。”
他说着就去拉拽英娘,拽着英娘脚把她往外拖,英娘大叫,双脚猛踢,无奈手脚被缚,人很快被孙吉制住。屋门开着,梁熊站在门口傻笑,他看着孙吉抓出英娘,一脸色相。
英娘竭力反抗,大声怒骂,孙吉用腿压住英娘腹部,双手乱摸,满嘴下流话,他正得意,突然顾澹奋不顾身往他身上撞来,将他撞得四仰八叉,顾澹大骂:“死变态,你别碰她!”
捆成粽子的顾澹用头撞,用肩推,就是不让孙吉碰英娘,孙吉初时惊诧没提防,等他反应过来,他抬脚猛踢顾澹,下脚很狠,顾澹被打得蜷缩在地。
孙吉扔下顾澹,又朝英娘走去,英娘哭骂不止,拼命抵抗,孙吉伸手要扯英娘的衣襟,被英娘低头狠狠咬上一口,孙吉疼叫咒骂,挥拳要打人。
顾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朝在门外冷眼旁观的曹六郎吼道:“她是武百寿未过门的妻子!这样羞辱她,她想不开一头撞死!我看你回去要怎样跟曹寨主交代!”
英娘反抗极其激烈,她是个烈女,岂会任人捏拿。
曹六郎本就为这一通吵闹感到十分厌烦,他终于走进来,一脚将孙吉踢开,斥他:“还不滚出去!”孙吉不敢发作,恶狠狠朝顾澹瞪去,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房门再次被关上,落锁,顾澹靠着墙,疼得再不想动弹,他问英娘:“你还好吧?”英娘爬起身,带着颤音回:“嗯。”
她把脸埋膝盖里哭了会,又把眼泪拭去,小声问顾澹:“顾兄弟,你怎么样?”
顾澹额上有冷汗,咬着牙说:“还好。”从不说粗话的他,切齿骂着:“狗娘养的,踢得我腰好疼。”他这一天挨过曹六郎的拳头,还被孙吉踢打,觉得浑身疼痛难受,从头到脚。
门外渐渐静下,听声梁熊被曹六郎安排去看守院门,此时夜已很深,四周很快死寂。
顾澹和英娘试着用牙齿解开对方身上的绳索,咬得牙出血也咬不开,英娘摇头道这种绳扣解不开,越挣扎勒越紧。
渐渐,英娘似乎睡去了,顾澹又倦又乏,昏沉沉想睡,他强忍着,怕孙吉贼心不死再进来。
不过到夜半的时候,顾澹终于撑不住,不知不觉在地上睡着。疼痛倦乏的他睡得太死太沉,甚至没听到院外打斗的声响。
第13章
月下的山神庙院门紧闭,漆黑无声,荒寂得仿若鬼庙,屠户爬上山岭,一见到庙门,提刀就要往上冲,被武铁匠挡在身前,硬是将他拦住。
屠户魁梧,往时能在肩上扛两扇猪,气力过人,却被武铁匠的手钳住臂膀,他暗自较劲,吃惊于对方的力道,恼道:“磨磨蹭蹭像个娘……”他嘴巴被阿犊捂住,阿犊极小声提醒:“别说话。”
武铁匠让阿犊和其余村民分别守住前后门,他和屠户进院,黑灯瞎火容易误伤。阿犊与一些村民埋伏在院门前的松林,药叟与其余村民偷偷摸向山庙后门,他们的身影很快隐没于夜幕。
屠户按耐不住,死死盯着大门,恨不得抡刀直砍进去,武铁匠与他说:“忍耐片刻就能救出你女儿,我先翻进院,等我探明情况,你再进来。”
屠户着急:“快去!”
武铁匠借着有限月光走至院墙下,他跃身攀上高墙,矫健如豹,一眨眼功夫人已经不见。屠户哪有耐心在外头等,紧随着就也去爬墙,双脚用力蹬,好不容易爬上去,还没站稳,就听到里边有人惊呼,紧接是一声闷沉的声响,随即再无声息,屠户连忙往院内跳。
屠户从地上爬起,见院内漆黑不见五指,适才喊叫的人已经没声,屠户走出两步,脚上踩着一个软物险些绊倒,他低身一看一摸,是个陌生大汉,他伸手想探鼻息,摸得一手黏糊,多半是血。
庙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在奔走,东边一间屋里头有光亮起,屠户拔出杀猪刀,拿在手上,径直往那屋去,他一脚踹开门,瞥见一个身影要钻床底,他一把扯出,本想要一刀了结,仔细一看是个老头儿。
老头儿干廋、苍老,看到屠户吓得直哆嗦,屠户瞅着他像庙祝,将他从地上拎起,急问他:“见没见过一个女郎,她被关在哪里?”
屠户正要问庙祝话,忽觉身后有动静,他扔下庙祝,忙回头,见一个提刀大汉鬼鬼祟祟在挨近他,他连忙挥刀朝大汉砍去。大汉连忙避开,屠户的刀劈裂一堵门板,也就一瞬,屠户便觉背上挨着一下,疼得他怒骂,他用力拔出杀猪刀,与那大汉打在一起。
“武百寿!他娘的你在哪?”屠户怒骂,他快招架不住,一连挨着那人两刀,他被逼到角落,执柄杀猪刀,双目瞪圆,怒视提刀大汉。对峙中,借着案上油灯,屠户看清对手的模样,此人年轻魁梧,眉眼凶恶,手中钢刀,腰缠铜带,是个狠角色。
屠户往年外出宰羊的途中,也曾遭遇过山贼,可那都是小喽啰,屠户能应对。此时的对手不同,此人刀法娴熟,以这份能耐,多半是石龙寨里的小头目。
曹六郎确实是石龙寨的一个小头目,而且他不仅仅是个小头目,他还是曹寨主的义子。
原本曹六郎在庙祝隔壁的房间入睡,听到院中梁熊的叫声,他顿时醒来。曹六郎让梁熊守门,只是防范万一,谁想还真有人闯入,守在院门的梁熊很快就没了声响,曹六郎大为吃惊,他生性谨慎,藏在暗处,直到发现闯入者的身影,他才出手。
屠户本就是个恃强的人,眼下女儿在贼人手中,他只能拼命。屠户挥起杀猪刀,像头发怒的豪猪般,正欲扑向对方死战,忽听得身后有人喝止,抬头一看,武铁匠就站在门口。
武铁匠朝屠户扔去一串钥匙,说道:“英娘被关在柴房,你过去。”
先前武铁匠跳入院墙,打晕守门的梁熊,从他身上搜得一串钥匙,猜测到用途。
武铁匠骗屠户留外头,是打算自己一人进去解决院中的贼人,屠户做事急躁反而可能坏事。当听见屠户攀墙的声响,知道他跟随进来,武铁匠也不意外,料想他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也就随他去了。
随后武铁匠自顾在庙中挨间寻找顾澹和英娘,他找到柴房,见柴房有锁,他往里头探看,有两个人影,知道是关在这儿。武铁匠不急于救出他们,为安全起见,得先制服山庙里的山贼再救人。武铁匠本想借着夜色的掩护,找出可能还在睡梦中的山贼,就听到屠户在一间点灯的房间里大呼大喝。
到此时,两个山贼都已露面,唯独不见孙吉,院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恐怕是在哪处躲藏。
屠户狂喜,从武铁匠手中接过钥匙,他急匆匆离开,见他离去,曹六郎没拦,曹六郎的注意力已全然在武铁匠身上。曹六郎以前见过武铁匠,那是在五年前的石龙寨里,那时武铁匠陪孙钱村的村正到寨子里赎人。
曹六郎知道这个打铁的很有些武艺,不过当年他拿的是枪,这番拿的是刀,他枪法是不赖,但他使刀还能胜过自己?
曹六郎阴恻恻着一张脸,冷语:“真没料到,武铁匠这么快就来搭救相好。”
“能在山神庙里拦下你们自然是好,请。”武铁匠不废话,他手中握着一柄横刀,他带刀来前,就知道免不了打斗。
在用刀上,曹六郎很自负,他二话不说,挥刀就朝武铁匠的要害袭来,他的刀快且狠,武铁匠眉头都没抬一下,简简单单化解攻势,曹六郎连续两刀砍空,当即心惊,他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对手。
战斗中的武铁匠有一份寻常人不具备的冷静与从容,那是见识过死亡,沐浴过鲜血的人身上才具有的,哪怕曹六郎这种杀人越货的山贼与他交手亦觉恐慌。
曹六郎不信邪,挥刀再次朝武晰森的脸面劈砍,忽察觉对方的眉眼敛收,提刀的手臂抬动,他要出手了!曹六郎意识到不妙立即想避开,然而已经太迟,横刀的利刃切入他腹侧,那是瞬间发生的事。
倒地的曹六郎已能明白梁熊为何只叫出一声,就再没声息,梁熊遇到的不是拿杀猪刀的莽夫,而是这个打铁的武夫。
武铁匠没有补刀,他非常清楚人受到怎样的伤会失去行动能力,他瞥了曹六郎一眼,将曹六郎掉地上的大刀拾起,扔出漆黑的窗外。武铁匠没再理会曹六郎,他拿起桌上油灯,走至院中,此时柴房的门已经被打开,屠户从里头抱出英娘,柴房传出顾澹说话的声音。
武铁匠走至屠户父女身边,见英娘已经被解绑,她衣衫完整,声音镇静,想她安然无恙。
屠户惊讶于武铁匠出来如此之快,愕然道:“你这么快就结果他性命啦?”
“还有一口气在。”武铁匠的声音冷静,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他此时应该面无表情。武铁匠把横刀上的血迹用衣袖拭去,娴熟地将刀插回刀鞘,挂在腰间,他这才进柴房找顾澹。
柴房里,老庙祝用石片割开束缚顾澹双臂的绳索,顾澹因为获救而兴奋不已,他蓦然抬头,见武铁匠进来,惊喜唤他:“百寿!”
顾澹原本还在睡梦中,听到开锁声才醒来,此时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看到武铁匠也在,他就特别安心。
武铁匠屈膝,将顾澹拉向自己,大力揽抱,他这番举止,一气呵成,他应道:“嗯,是我。”
油灯放在地上,有限的光照出顾澹的模样,隐隐可见他一脸伤,衣领上还有血迹。他模样实在狼狈,也不知他被抓后有过怎样的遭遇,又是何人如此待他。
两人虽然在柴房内,可有盏油灯在提供照明,顾澹直觉屠户和英娘都在往里头望,他伸手想推武铁匠,不想武铁匠已将他放开,问他:“还走得动吗?”
“能。”顾澹低头舔被绳子勒破皮的手腕,像条舔伤的小犬。
武铁匠抬手摸顾澹的脸,指腹蹭过他淤青的嘴角,顾澹忙把脸移开,是疼,也是赧。不说门外的屠夫父女,柴房里还有位老庙祝呢!老庙祝在帮顾澹割脚腕上绑的麻绳,石片锯动绳索,霍霍响。
武铁匠看到顾澹的脚腕被麻绳磨破皮出血,连绳索上都沾有血迹,他问:“顾澹,抓你们的人都有谁?”
“他们有三个人,一个是咱们村的孙吉,另外两个是石龙寨的山贼,一个唤梁熊,一个叫曹六郎。”获救的兴奋劲过后,顾澹开始感到疲惫,还有浑身疼痛,他的话语带着倦乏。
束缚双脚的绳索终于解开,顾澹一手搭着武铁匠肩,一手扶住墙,缓缓站起,他被捆缚太久,四肢发麻。
“百寿,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山贼和孙吉呢?”顾澹先前光顾着欢喜,倒是忘记问,此时才想起。这里如此偏僻,而且离村子那么远,他们是如何找来的?
顾澹试着往前走,一个踉跄,人险些栽倒,被武铁匠稳稳抓住。
“回头再说,你们快些离开。”
武铁匠拦腰将顾澹抱起,他抱顾澹仿佛是在抱颗西瓜,毫不费劲。突然被人抱离地,顾澹先是惊诧,旋即就感到不好意思,直觉周边目光都在往他们身上聚集。
确实,不只庙祝在看他俩,屠户和英娘也一直在注视。庙祝也好,屠户也罢,他们一个老昏眼,一个粗心大意,唯有英娘,瞧出了他们间不一般的情愫。
顾澹压低声在武铁匠耳边道:“我自己走。”武铁匠视若罔闻,抱着他快步出柴房。
屠户救回女儿,急着要送她出去,不待武铁匠从柴房出来,他已经打开院门。英娘见顾澹在武铁匠怀里,想他不知道怎样,又一时不敢挨近,莫名的,她就是觉得顾澹和武铁匠关系特别亲密,他们间插不进人。
这一晚的遭遇,已经使得英娘精疲力尽,此时她无暇去想他事,只想快些回家,回家去见母亲和弟弟。
紧闭的院门终于打开,在院门外是早等待得不耐烦的阿犊,他看到英娘和顾澹都被救出来,欢喜雀跃。
武铁匠走到外头才将顾澹放下,顾澹伤痛疲惫,一屁股坐在门阶上。昏暗中,阿犊看不清顾澹模样,只觉顾兄很没精神,他拿火把凑近去瞧,惊道:“顾兄,谁把你打成这样?”
顾澹白皙的脸上有施暴的青紫痕迹,他嘴角破裂,眉眼淤伤,他揉揉正在疼痛的腰腹,恨道:“这帮混账,要好好收拾他们,尤其孙吉千万别放过。”
“师父,我们在外边没听到里头有动静,你们遇到山贼了吗?孙吉人呢?还是他们早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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