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弟子闻言愣了愣,而后迟疑着往两边让开了。
骆青眼睫颤了颤,却仍是闭着眼。
邱湛寂离派多年,在原剧情里虽然有提过,但没出过场,祁向幽与骆青这两师兄弟都没见过他。
但黎渠喊的那句话池允还是听到了的。
也就猜到了眼前这看上去三十多岁、作长老装束的男人就是黎渠口中的、他的师祖邱湛寂,虽然模样看着年轻,岁数原剧情里却是有提过的。
黎渠他都打不过,更别说黎渠这三百多岁的师尊了,池允不敢硬来,只得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了声:“徒孙祁向幽见过师祖。”而后慢慢走到茶棚前,视线却不住往洞里瞄。
但骆青这次靠在洞中侧旁的石壁旁,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人。
“废了灵核而已,死不了的,坐吧。”邱湛寂取来两个小茶盏,往茶盏里倒入清嫩透澈的茶水,“又来救他?”
池允在小桌边坐下,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道了声谢。
老头儿悠然地喝着茶,态度看似并不强硬,还很温和,他暂时不知道这老头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是你师弟?”邱湛寂问。
严格来说应该是“曾经的师弟”,但老头儿这么问了,池允也就点了点头,又没忍住往洞里瞥了一眼。
“因何救他?”邱湛寂又问。
池允斟酌着说:“他的病,是因为我;他犯下的那些错,也是因为我。”
邱湛寂眯了眯眼,一双眼能看透他一般地看着他问:“只因如此?”
池允也知道自己那点儿心思瞒不过这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怪,于是说:“我和他,已经结……已经成婚了。”
“哦?”邱湛寂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池允咬了咬牙,说:“我爱他,我想带他走,无论什么代价都行,废了我的灵核也没关系,我只想找个地方,和他安安稳稳度过下半生。”
邱湛寂轻笑了一声:“什么代价都行?若是你的命呢?”
池允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他如果死了,我不会独活,我死,也要他陪我一起。”
“你这小孩……还挺有意思。”邱湛寂笑着打量了他一阵,“也就是说,你这是死活都要与他一起了是吧?”
“嗯。”池允坚定地点了点头。
天际黎渠御剑而来,自小路边走过来,沉着脸扫了一眼池允,在茶棚前躬身行了一礼:“弟子见过师尊。”
“你现在都是这了尘派尊主了,还跟我行什么大礼?坐吧。”邱湛寂说着,给他也斟了一盏茶,“今日咱们这师门便算是到齐了啊?要不将里面那个也请出来,喝个师门茶什么的?”
黎渠却是不坐,一撩衣摆跪下,一脸沉痛:“弟子教徒无方,那孽徒作恶多年,弟子却无力将他引回正途,才扰了师尊清修;如今这原本乖顺的徒儿,却也……”
“没错,你确实有过。”邱湛寂正色扬声打断了他,“此事我现下也已了解了,要论过,并非全是他二人之过,你这做师尊的心眼儿太偏,过也不小。但你既然将我请来了,就应该清楚,这人我愿不愿意留,那得我说了才算。”
池允震惊地看了黎渠一眼。
这人是黎渠请来的?黎渠请他来的目的,难道其实并不是防着他把人救走,而是有意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黎渠之前的态度……或许他也在赌,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在这件事上邱湛寂的态度。
但至少可以说明,黎渠并没有放弃这个徒弟,这个因他的不愿尽力而堕入魔道的徒弟。
池允突然又有些鼻酸,埋头掩饰着喝了口茶。
“你收的这两个徒弟都挺有意思的。”邱湛寂又道,“原本桀骜的,如今改过自新自废了灵核;而原本乖顺的,如今却和你执拗上了。你怎么就没想想,或许正是因为他乖顺了太久,才会一旦堕入情网,便愿意万劫不复呢?是生,你今日失去两名曾经的徒儿,是死,你收获两缕死也不愿分开的亡魂。细想起来,于你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不如就……一并杀了成全了他们吧。”
池允吓了一跳,不过也只吓了一跳。
反正对他来说,死也并不是结束。
黎渠也一时摸不透邱湛寂的意思,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师尊……”
邱湛寂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而后一挥衣袖,撤下了洞口的结界,“开个玩笑。”
池允迟疑着看了看洞口,又去看黎渠。
“还不快谢过师祖?”黎渠压低了声音厉声喝道。
池允忙起身与黎渠跪在一起,伏地行了个叩首大礼:“徒孙祁向幽谢过师祖!”
邱湛寂兀自品着茶,朝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师祖给你顶着。”
池允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更没想到能这么容易,眼泪花花儿地冲进了洞中。
骆青已经醒过来了,靠在洞内的石壁上,侧过头来,看着他笑。
“别跟我笑,回去再跟你算账。”池允把眼泪憋回去,瞪了他一眼,过去把他扶起来,“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骆青不答,被他搀着,偏过头来,笑弯了眼:“我都听见了,师兄。”
这个睫毛精!
池允横了他一眼,搀着他出去,又拜别了邱湛寂与黎渠,御剑带着骆青走了。
骆青似乎没什么力气,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着他,笑吟吟地问:“师兄方才说的,可是当真?”
“我说了什么吗?不记得了,忘了吧。”池允装傻。
骆青道:“师兄说爱我,还要与我一起死。”
“你想得美,那是说来博同情的好吧?”池允说。
骆青把脸埋在他肩头,以撒娇的语气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信了。”
“你难受么?”池允侧过头去,反手摸了摸他的脸。
骆青笑道:“不难受,我开心,开心得恨不得御剑飞上几圈飞到灵力耗尽,可是我现在御不了剑了。”
骆青说话时虽然还是有些轻飘飘的,语气却很轻快,池允突然有点儿心疼。
骆青又道:“师兄。”
“干嘛?”
“我也爱你。”骆青说,“爱到恨不得和你一起从这御剑上跃下去,死在一起。”
“神经病啊你!整天死死死的挂嘴边你烦不烦?”池允吼完,突然就想起之前,自己从御剑上摔下去,骆青搂着他一起下坠的感觉。
……好像还挺刺激的。
不禁面上红了红。
“我是有病啊。”骆青理所当然地说。
池允懒得理他,专心御剑。
过了会儿,骆青又唤他:“师兄。”
“啊。”池允没脾气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师兄,师兄,师兄……”骆青跟傻子似地喃喃地念着,忽然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夫人。”
“你傻了吧。”池允有点儿无语,这家伙正常状态下这么能撒娇的吗?
“我们已经成婚了,我记得。”骆青说。
池允敷衍道:“好吧好吧,随便你。”
“那师兄可还记得,我们还没有……圆房?”骆青低声说着,慢慢红了脸,在身后与他贴紧了些,“我现在……”
池允瞬间就感觉到了,有点儿无语,又有点儿……心跳加速。
“好好好,回去再说,你先别说话了,再说这辈子都别想我跟你圆房。”
“好。”骆青很乖地点了点头。
池允的威胁还是很管用的,接下来骆青只安静地靠在他身上,没再说话了。
第83章脑子有病大魔头(完)
回到殁幽境时,天已经黑透了。
殁幽境刚刚经历过一番血战,虽然基本已经清理完毕,空气中却仍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魔尊自废了灵核被抓走,几座山头的座头闭关的也收到消息出来了,正聚在主殿里商议如何营救魔头的计划。
“我看咱们不如直接攻去了尘派,杀他个片甲不留,我还就不信救不出人了!”
“不行不行,光靠打打杀杀是不行的,咱们得想个计策出来。”
“你有何妙计?”
“这个嘛……嘶,暂时还未想到……”
“尊上……尊上回来了!”一名正在殿外擦拭廊柱的仆役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喊了一嗓子又飞奔了出去,帮着池允,搀着骆青进了主殿。
一群人忙不迭跑过来,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尊上还好吗?”“尊上他们可有为难于你?”“尊上这灵核还能修复的吧?”“快去!快去叫那胖子来!都什么时候了还窝在他那猪窝里睡大觉!”……
骆青急着办事,完全不想搭理这群人,搭着池允的肩抬了抬手,“不必了,都去歇着吧,改日我有事宣布。”
池允心说就你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圆房,圆个屁的房!
然而他才刚把骆青扶到寝殿床边,就被骆青扑到了床上。
就这扑人的力量、这嘴唇撞上来的速度,这拓麻是刚刚自废了灵核的人该有的?
池允推了推他,想问问怎么回事,可这家伙就跟个饥|渴了多年的猛兽似的,啃得他完全喘不上气,好不容易透口气儿想问话,下一刻又被那家伙弄得变成了一声变了调的哼唧。
反正整个过程,他都没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这究竟是憋了多少年啊?
完事后,池允欲哭无泪地背对骆青蜷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师兄?”骆青轻声唤他,语气小心翼翼的。
池允拉过被子蒙在头上,闷闷地说:“别叫我,叫我爹都没用,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滚。”
骆青跟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跪坐在他背后,耷拉着眉尖儿,一指隔着被子刮了刮他的手臂:“师兄,对不起,师兄我错了。”
“你拓麻不知道……嗷——”池允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就冲他吼,吼到半截儿痛嚎了一声,“你拓麻不知道这身体是第一次吗?我叫了多少次叫你停,叫你轻点,你听了吗?!现在道歉晚了我跟你说!”
“我以后不会了,以后都听师兄的……”骆青的头垂得更低了。
“没有以后了!”池允决绝地吼道,“我再问你!你拓麻不是刚废了灵核吗?你这一身的劲儿还跟我装柔弱?!”
“师兄你别气,你听我说。”骆青一听没有以后了顿时慌了,拉过池允一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池允的手贴上骆青胸膛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点儿灵力波动。
然后他释出了点儿灵力,闭眼感受了一下骆青的灵核。
那颗在骆青胸膛里的灵核裂开了些,却被丝丝缕缕的灵力牵连着、缓缓地聚拢,并沿着经络、源源不断地向他的四肢百骸输送着灵力。
池允挣了挣,没挣开,一脸阴郁地瞪着他,攥着小拳拳,有气无力地捶了他两下:“所以你灵核根本就没废?你果然……你果然又特么骗我,你还说你御不了剑,你还要跳下去摔死,你个混账东西,说话没一句是真的,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我想与师兄归隐,”骆青说,“若不这么做,这个位子让不出去,所以……对不起。”
第二天,骆青拒绝了舒夜白的诊治,只言如今自己已经废了灵核,再无能力坐这魔尊的位置,于是传位给了一位实力与品行都不错的座头。
之后骆青搬离了主殿,和池允一起住进了幽篁居。
三日后,魔头在无妄崖引颈就戮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修界,仙门各派普天同庆。
骆青虽然灵核并未完全碎裂,但损伤也不小,又在殁幽境将养了些时日,才和池允一起离开。
三年后,民间又多了个传闻,据说有一对双子剑仙,经常出现在邪祟作乱之地,平祟乱以后又悄然离去。
当然,这两人是不是双子大家不知道,反正除了死于二人之手的邪祟,也没人见过这两人长啥样,只因为平时两人都是结伴出现,又结伴离去,便就这么叫着了。
山烟翠微,平湖揽月。
一帆孤舟泊于湖面,荡碎了月影。
船上,池允没骨头似地窝在骆青怀里,剥开刚刚骆青顺手在集市上买来投喂他的坚果,咔嚓咔嚓地吃着。
“我说,浪够了就找个地方住下吧,三年了,这该看的景色也看得差不多了,想歇歇。”池允说。
“好。”骆青点了点头。
这是池允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个世界,也是这几年来,他与这家伙在一起最久的一段时光。
他突然就有点儿不希望收到修复程序升级完成的消息,所以他也就一直没主动联系。
在这个世界,他们都是修士,修士不同于普通人,寿命可随着自身修为的增长延长。如果能在这个世界就这么过完一生,他觉得能不能回到现实,似乎也没什么紧要的了。
然后他这次的愿望实现了一大半。
直到三百年过去了,修复程序才终于主动联系了他。
“这个世界不能再待下去了。”修复程序在他脑子里说。
“谁?谁在说话?”池允卷着袖子,抱着个鸡食簸箕,正“咯咯咯”地在喂鸡,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慌张四顾。
修复程序说:“是我啊,你八哥,你失忆了?”
池允好半天才想起来这在他脑子里说话的家伙是谁。
三百年没有联系,他差点就忘了还有个在升级的修复程序。
gu903();“你突然联系我干嘛?我俩现在好得很,不要你管,你可以不用管我们了。”池允眯了眯眼,看着远处在田里卷着裤腿忙着插秧的骆青,对突然的宁静被打破有点儿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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