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昶凌感觉到了某种浓烈的,不可抵御的强烈悲哀。
这样的感情因为青年的举动而滋生出来,夹杂着其他的,刀一样锋利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好像都被剐了一遍,每一寸的皮肤都在发疼。
但是这种痛苦却又好像是某种错觉,只是因为情绪的崩裂,而产生的身体幻觉。
你不应该这样的。
严昶凌说:阿余,你不应该这样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青年的想法,于是更加不知所措,一个人的想法是很容易被主导,被动摇,□□控的。
但是有些时候,一些人的想法却又显得像是千锤百炼过似的,不可改变,又像是一座沉重的石山,不可动摇。
而青年现在的想法,就是千锤百炼过的钢铁,也是巍峨沉重的石山。
他如此清晰,如此坚定地明白了自己的所求,于是所有的挽留和哀求便都显得可笑且脆弱,严昶凌哆嗦起来,他明白了其他人那种深入灵魂的疲惫,他是不知所措的,所以他问:阿余,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这世上永远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严昶凌对青年是很好的,他的生活重心的一部分已经完全被青年所取代,他工作的时候,想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青年身边,他在青年身边的时候,则开始一心一意地享受那段可贵的,稀有的时间。
他为青年付出了许多事情,许多时间,青年的遭遇他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严昶凌总觉得,那些事情早已经过去了。
他觉得青年可以仇恨。
但是却不该连仇恨都丢弃,简直就像是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中的人,已经毫无求生意志。
他的灵魂已经死去。
因为那些噩梦一样的过去,因为从一开始便显得冷漠且恶劣的罪恶真实,他的生母抛弃了他,他的养育家庭只把他当做工具,在他暂时性逃离之后,他得到了一份爱情。
那是一支建立在恶劣的欲.望之上,因为谎言才绽放开来的玫瑰,然而玫瑰的另一个主人行差踏错,在严昶景和黎温朝的设计下,亲手将这支花折断了。
谢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但是实际上,被打击得更沉重的人,却是青年。
他被自己依赖的,攀附着的主人丢弃了,就像是柔弱的藤蔓,失去了参天树木的支撑,便难以存活。
他辗转到了严昶景手中。
所幸严昶景对他的情况早有打算,他把青年带到了自己的住处,两位阿姨的喜爱并不是作假,她们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青年缺失的,母亲的角色。
于是青年的情绪被暂时压制下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慢慢地与他进行着接触。
送他去演戏,培养他的自我认知,在这段漫长的小心呵护里,严昶凌自然也起到了很大一部分的作用。
他带着青年打最新的游戏,听最新的乐曲,偶尔偷偷带他溜出去,去各种有趣的地方玩乐,让他接触青少年面前崭新的,美丽的,宏大烂漫的世界。
严昶凌总觉得,青年的态度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如此决绝,因为在他的生命里,也有一段时间是极尽快乐的,难道他们那段时间给予他的关怀和欢乐,就这样不值一提吗?
明明这些好的东西,才是新的。
生活在蜜糖罐子里的年轻人,童年时期有父母保驾护航,青少年时期有两位兄长像是奶妈似的护持,哪怕他已经二十多岁,在严昶景和黎温朝的眼里,却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也确实是个孩子。
也就无法理解,对于青年而言,这些所有的好,都是堆积在虚幻的,恶劣的谎言之上。
他们真的是为了他好吗?
不,只是因为欲.望。
如果没有严昶景二人的手段,他和谢溯待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或许中间会出现一些问题,但是这些问题,就像是春日里的积雪,总会被逐渐温暖的阳光融化开来,成为滋润土地的甘露。
但是严昶景不甘心。
黎温朝也不甘心。
他们的确怀揣着一份好意,但是这份好意,完全可以以其他的方式施行,并不是非得把少年夺过来,才可以做到的。
他们只是想要他。
或许是因为这张实在过分好看的脸,也或许是因为他身上存在着的,巨大的商业价值。
青年在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之后,思维便开始变得很清晰,这一切的经历,在严昶凌看来是很甜蜜的。
但是实际上,却像是一个玩笑。
谨慎的,不敢再轻信别人的流浪猫,在有一座火炉边烘烤着皮毛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它抬起头,看过去,便见到上一位主人拍打着房间的窗户,乘着现任主人打了个盹儿,把一卷羊皮纸递给了黑猫。
猫怀揣着某种喘喘不安的预感,慢慢地拉开羊皮纸卷,便看见上面画着猫族很好理解的连环画儿。
原来它的上一任主人,并不是不愿意给它取暖,所以才弄坏窗户,熄灭火炉,想要逼走它。
而是被人从外面砸破了玻璃窗,又用湿冷的雪堵住了火炉的烟囱,被狡猾的现任主人欺骗了,才会丢弃了这只捡来的流浪猫。
流浪猫看着羊皮纸上的真相,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它阿嚏!一声,这才茫然地发现,温暖的小屋不见了,它的主人也不见了。黑猫呆愣地蹲在雪地里,几乎快被雪给埋掉了。
它面前只有一个小姑娘,手里划着一根火柴,而现在,火柴已经熄灭了。
于是流浪猫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一切的东西,不管是绽开的玫瑰,还是温暖的屋子,都只是一场虚幻朦胧的梦境,那本就不是它可以得到的东西。
不管是这些被人给予的,还是它以为它本可以拥有的,都只是一场幻梦。
毫无意义。
于是黑猫愣了愣,伸出柔软的肉垫垫,摁了摁小姑娘红肿的脚指头。
然后蹭了蹭,把自己围了个圈圈,就这么安静地在雪中睡下了。
严昶凌的举动,到底也是无疾而终。
他并不能明白青年的想法,于是在面对青年的冷漠的时候,就显出了愤怒。
也不知道到底是情绪的发泄,还是他真实的想法,他甚至语无伦次地表明了自己的爱意在这种最糟糕的时候,用最糟糕的方法,对着青年告白了。
自然也就没有得到好的回复。
在他说话的时候,青年的情绪极为难得地发生了改变,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惊异。
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喜欢我?
他甚至带上了一些茫然的情绪。
严昶凌说:不是喜欢我很爱你。
他说:你得活着,再怎么都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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