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英嘉央闻声而出,睹他面色,便放缓了脚步,遥遥望他问说:“可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沈毓章苦笑。
英嘉央遂抿了抿唇,叫内侍奉碗解暑汤来。
待饮罢汤,沈毓章胸口那一股闷气才勉强散去。他搁下碗,沉沉喟道:“你是故意叫人传我回来的?”
英嘉央没直言,只微微一笑。
沈毓章同狄书驰在殿上的这一场剑拔弩张,叫在睿思殿里外侍候的几个内侍省黄门吓破了胆,朝会还没见散,便匆匆跑回西华宮来禀,仿佛再晚半刻,天都要被捅破个窟窿了。
见她默认,沈毓章又摇了摇头,有些恨恨道:“当初那半片麒麟符……当初那半片麒麟符!”
英嘉央十分明白他此刻心情,只得劝解道:“你也知,少炎心中有家国,眼中有万民,她迟迟不回兵部函,必有其因。”
沈毓章拧着眉头。
卓少炎不止迟迟不回兵部函,更是迟迟不回他与她的那封叫她归国的信。鄂王死讯、晋室宮变,此种种之乱,让他不得不生出疑心,且时时在为她担忧。
他的眉头被英嘉央用指尖轻轻揉开。
她靠近他些,轻声道:“方才太医来给皇帝进药,我便也顺便叫人诊了诊脉。”
沈毓章回过神,盯住她。她此时的目光与神态,还有那欲言又止、两颊微红的表情,都叫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笃定的预感。那预感令他瞬间狂喜,将他此前黯淡沉闷的情绪一扫而光。
英嘉央道:“我有孕了。”
她话音未落,便叫他重重一把揽入怀中。
“央央。”
沈毓章的声音一刹回到少年时,叫她心尖直发颤。
然后他大声地笑了,又大声地叫了声:“央央!”
英嘉央飞快地抬手捂住他的嘴,怕他继续发疯。她的手心被他的气息撩得暖暖热热,她也忍不住笑了:“毓章。”
小小的皇帝在内殿听见外面的声响,于御榻上翻了个身,口中嘟嘟囔囔道了句:“……朕要妹妹,朕可不要弟弟。”
这小小的声音,并不能叫外面的二人听见。
英嘉央被沈毓章抱在怀中半晌,才轻声问:“不气了罢?”
他连声说:“不气了,不气了。”
她便又被他这语气逗笑了。
“狄书驰为人刚正,是难得的忠臣,只是性格执拗,不懂变通。”英嘉央边笑边道,“只怕他眼下亦被你气得脸发黑,也要叫人哄才是呢。”
……
乔嘉看着狄书驰。
此人自散朝后便径直来了宗正寺,坐在她平素办公的阁间内,半晌不言,却也不走,一张脸黑得像被抹了炭灰。
过了会儿,她收回目光,起身去取公文,路过他案前时,顺手为他添了点热茶。
“乔嘉。”
狄书驰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终于开口。
自从半个月前的某一回,他在乔府门前趁着夜色轻轻吻过她的脸颊之后,他就没再叫过她“乔大人”。此事叫乔嘉至今忆起,都会脸热。
她叫他握着腕子,也走不得,只得问:“你当廷发过脾气还不算,眼下还要给我脸色看么?”
狄书驰闻此,立刻将手松开,“我固无此意。”他速速看了一眼她微红的手腕,皱了皱眉,“是我让你误会了。”
乔嘉站在他跟前,“年初时,朝中百余名女官联名上疏,奏请兵部改制,允让女子参军;禁军各部中如机宜文字、谘议军事、随军转运等要职,皆可选任女官;若逢战事而女子立军功,朝廷当循功封赏;若功可拜将,则当拜女子为将。”
狄书驰看向她。她于眼下提起此事,话中有话。
乔嘉继续道:“当时兵部驳回了这道奏疏,原因是女子体弱,而兵者至凶,此至凶之事不当以弱者居之。英王得闻此事,从北地递疏入京,疏中称:‘……吾从军数年,麾下领御数万男儿,亦见男儿之中有弱者,朝廷如何断言女儿之中无强者?国有女子千千万人,此千千万万人生来皆不同,岂能以一「弱」字一以概之?兵者至凶,此至凶之事固当以强弱分之,而不当以男女分之。兵者至凶,望国中无分男女,皆知此事于国于民之利害关系,则家国可振,则太平可致。……’”
狄书驰先是沉默地听着。
然后他问说:“你是何意?”
乔嘉道:“英王其人,心中有家国,眼中有万民,所行必有其因。”
狄书驰陷入沉思。
乔嘉又道:“自然,你既为人臣,自当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无论你做什么,我总还是明白你的。”
她的话成功地叫他和缓了脸色。
狄书驰抬了抬眉,胸口的闷气被她简单几言放了个一干二净。他不作声地重新牵过她的手,低下头,不顾她略显怔羞的神色,将嘴唇贴上她手腕被他捏红的地方。
……
入夜时分,城外得戎州军报,马不停蹄地一路送入宫中。
这一封军报,寥寥数语,却让沈毓章的心在胸腔里几起几落。在反复看过数遍后,他才捏了捏眉头,将心牢牢实实地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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