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新在一旁说不知道啊,你没有告诉我。
那我告诉你——阿元醉醺醺哭着爬起来,温尔新是不准备听清她要说什么,比起她嘴里吐出的可爱天真的醉语,温尔新更是愿意看阿元糊了满脸泪水的脸。
这让温尔新心里软,不知哪里来的很善良的心,像个好姐姐,给阿元擦眼泪。
“我最喜欢……他们跳舞,对,跳舞!”
阿元站起来想要拉温尔新一起,手抓住温尔新的腕子,温尔新一边笑着一边轻轻转了手腕。
她醉得分不清脚底下是月亮还是湖水,一亮一亮潺潺的光,意识不到是温尔新拒绝了与她一同站起来。
几次后,她也忘了,直挺挺站在温尔新面前,摆好了姿势,认认真真嘱咐温尔新:“你看好了哦。”
温尔新说好啊。
阿元歪了脑袋,开始小幅度地晃动起来,双腿像关节木偶迟钝惹人怜爱的动作,一顿一顿地前后移动。
“诶呀。”
阿元将鞋子甩掉了,砸中了别人的头。
“谁啊!”
阿元没理会,甩掉了另一只,甩得远远的,阿元是醉鬼,没办法讲道理。
“你知道吗?”她问温尔新。
温尔新嗯了一声,假装迟疑了一下,皱着眉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忘呢?”阿元很不满意,清了清嗓子,但她也忘了,所以很急躁地说:“是你爸爸妈妈啊!”
“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
温勇教温妈妈跳华尔兹。
“你看。”阿元指着一旁,“我看到你爸爸妈妈跳舞了。”
她哼着调,温尔新看着她喝醉了,还记得变小幅度,怕吓着身旁约会跳舞的温勇和温妈妈。
那里什么都没有。
喝多了,过量喝了,就像做梦。有的醒过来,看看手心,叹了一口气,下次有人问喝酒吗?一下子跳起来说喝!
有的就没醒过来,谁来叫他都不睬,梦里好,外面不好。那好吧,你去睡吧。一睡就永远睡了。
阿元恰好在半梦半醒间,正是上瘾的时候,她看见裙角,看见男士的皮鞋,看见两个不断变换的背影,不断晃动的长长的头发。
她还看到男士挽起女士的一簇头发,揉在手指间,像揉碎花瓣,丝丝缕缕撕开,很香很密的香气,阿元热泪盈眶,在她的想象中,男士亲吻了女士的头发,因为太珍贵了,如果吻上唇就很不好,太孟浪。
温尔新说:“我爸爸妈妈不在。”
“在那呢。”阿元说你眼神不好,眼泪越流越多。
“是吗?”温尔新招手让阿元坐到身边来。
阿元踢踏着脚,听她的话,呜呜咽咽地坐了过来。
“阿元?”
“嗯?”阿元睁大眼睛,她口红都吃了,咬着唇上一块起的死皮。
“阿元,你喝这个。”
她没有防备,喝下温尔新给她的呛人的水。阿元弯着腰咳嗽,辣的一串将人弄醒了,湿乎乎黏连的眼睛看着温尔新,过了一会眼泪止住了。
温尔新这才拍拍她的背,捏着阿元的下巴让她看刚才的位置,“阿元,你看。”
这里什么都没有。
阿元醒了,低着头扣着手指,温尔新说走吧。她就跟在后面,也不敢离得太远,一直跟到很远,温尔新问她你家在这吗?
阿元脱口而出:“我跟着你。”
“你该回家了。”
“嗯……”阿元没拒绝,她发现温尔新一直看着自己,明白她是要看着自己走。阿元僵硬着背往回走,一步一步踩着一个个小方砖,它们小,阿元的步子也小了,她转头想看看温尔新,却没有看到。
阿元抿唇,叫了一辆车,打算跟上去,她想温尔新一个人不安全,她让司机远远地缀在后面,司机戒备地看着阿元,说不行。
“你这是跟踪!你要么给我下车!”
“我是她朋友,刚才一起从店里出来,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司机冷哼:“骗谁?你不放心怎么不一起乘车回去送她?”
“真不是。”
“你看你这小年轻,喝这么多酒,就是图谋不轨!”
阿元被说得红白脸交替换,温尔新早就走远了,阿元趴着车窗急躁许多,路口有个交通指示灯,现在是绿灯,代表阿元还能畅通无阻地赶上温尔新,只要踩一下油门,就能到她身边。
也许司机说得对,所以阿元改变偷偷跟上的决定,安东车窗说:“我送你吧。”
温尔新也许不会立马答应,而是歪着头看着阿元,随后轻轻地点头。
只要一个绿灯就行了。一个绿灯!
但是司机黑着脸,让阿元赶紧下车,她急躁的模样让司机心里一紧,这是个麻烦,麻烦最好赶下车,这样就是别人的麻烦。
“你赶紧给我下车!不然我立马报警!”
翻了红灯。温尔新彻底不见了。
“喂!”
司机粗鲁地叫了一声。
阿元转头向司机竖了中指,她会戳进司机的鼻孔里,戳出血来。
但她没精力顾司机,连忙下车对着温尔新离开的方向跺脚。
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紧接着又回头跑了一条街,抱住一杆路灯,那是她们两个一起跳舞的地方,像温勇温妈妈一样。
如果今天的温尔新也跳舞的话,波粼的雨水会将裙上的暗纹变作沉甸甸的珠宝,大概是偷了月亮下来吧——碎成一个一个滚圆的珠子,此时月亮变成液体。
那时——我也会寻找机会亲一下她的头发。
随后碎掉的月亮变作气体慢慢往上升——又碎了。
后来的月亮是新来的。
阿元想每天的月亮都是新的。只有温尔新不是。
温勇和温妈妈也不是。
阿元回到家,梦见自己在一大群跳舞的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因此需要她找到舞伴,唯一的舞伴。
她先叫了女孩的名字,她们常在一起,在大学宿舍里,在小镇上的小旅馆。但怎么叫也不来,阿元突然意识到要喊温尔新,可是也没有。
她茫然失措地站在人群里,被人推到。
阿元从床上摔下来。她是爱哭鬼,梦里也哭得不行,没关好的窗将地上的纸吹过来,本子翻了页。
她爬过去,看见“温妈妈”“温妈妈”,公主一样的温妈妈遇见了王子一样的温勇。
如果故事中“在一起”并非大结局,一定要带上世俗的属性。或许即将变得索然无味。但是依然有虚幻的例子告诉阿元——一切都是不由衷。
温妈妈依然爱着温勇,称呼为阿勇。
温勇迫不得已,谁能战胜迫不得已,那就是勇士。王子中允许痛苦、忧郁。相反忧郁会更受欢迎。只要忧郁就好,因为忧郁的原因一定是爱。
既然是爱——那么故事的性质依旧没变。
因此阿元的痛苦流泪在于——这依然是一件令人痛心,值得纪念的爱情故事。
阿元懂吗?
温尔新看着陪自己站在柜台前的人,问:“阿元,你为什么觉得我好?”
阿元问:“为什么不好?你很好啊。”她有些脸红,但是配上哭肿的眼睛,就有些滑稽。
她还认真涂了口红,小心翼翼地不擦过边界,有种一本正经地收敛。
“你说我好,那我就买这两支口红吧。”
“送人吗?”
温尔新笑:“嗯,送人。”
送两个人。
阿元认为温尔新是因为本身就很善良,温尔新听她夸,没有反驳,称赞是唯一可以毫无负担地收下的礼物。
哪怕是不相称的。
一支口红给怀孕的小姑娘,一支口红给朴素的温阿姨。
“给我的吗?”小姑娘捧着肚子,敏感地问:“你为什么要送我?”
“你猜吧。”
小姑娘疑惑不已,但还是转出了膏体,在手背上试色,水盈盈的红,桃肉般的甜,小姑娘让温尔新看着四周,熟练地抹在唇上。
“好看吗?”她问温尔新。
“好看。”
奇怪呀,应当给丈夫看,并且撒娇给他看。
“这样呢?”小姑娘又涂了一层。
温尔新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说这样好。
小姑娘尴尬起来,“我没洗头。”
温尔新没怎么在意,但小姑娘突然忍受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她说她的头发油得一缕一缕的,衣服是难看的防辐射孕妇衣,无论如何也穿不进原来的鞋子,每天都要忍受身体上奇怪的动静……
像哭了一场大雨,因为听见门口的动静,又赶快如惊弓之鸟,抹了眼泪,快速抽了几张餐巾纸擦嘴,擦手背。
但不过是窗没关紧。
小姑娘一下泄了气,由里到外,疲惫不堪的模样,眼泪没力气留流了。她想自己以前多漂亮,梳着干净的头发,还有一柜子玩玩弄弄的口红,涂自己的唇,涂她的唇。
大家都说小姑娘小巧,开玩笑似地握住她的双足,挠挠脚心说:“瞧你!”
多小多可爱的脚。搁古代就是金莲呢。
小姑娘红着脸,一个个不要脸都乱说话!可她知道可爱的脚足够人怜惜地握在手里,她未来的丈夫应当是如此。
有一天,她怀着孕,如同往常在保姆面前赤身裸体,接受保姆的拉扯——有没有多余的不该长的东西,扒拉开手臂、腿,量肚子。
她目视前方,偶然往下一撇。
谁的脚?
我的脚?
两个问题促使她难以忍受地尖叫起来。
她每天都照镜子,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找温心,可是手机早就被没收了,哪里找温心。一开始等,后来不行,等不到,等不及。
我能出门吗?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温奶奶。温奶奶忽略了她,使得小姑娘被抽了一巴掌,她趴在床上哭,哭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温心,她告诉温心你奶奶太过分了!
他们开始吵。
但总是小姑娘被训斥,一开始她盯着温阿姨,自己的婆婆,这个女人也是被这么过来的吧?
她看见温阿姨瑟缩地站在门口,不知怎么办才好,心想我与她同病相怜,这个妈妈也一定过得很苦。
小姑娘找温阿姨说话,说着说着就诉苦,能有个接泪水的地方就好了。但是温阿姨吓了一跳,避之不及。
“你不要乱说话!”温阿姨嘱咐小姑娘。
“胆小鬼。”小姑娘恶狠狠地说,“那个女人就是个失败者。”
“你说谁?”温尔新问。
“就是温心的妈妈。”
说得对。
温尔新眯起眼,温阿姨第一天见到姐弟两个人时,就很害怕。
“但是她居然做出偷溜出去,还半夜回来的事。第二天早上就被抓包了。”
温奶奶不需要说任何话,温家保姆就会替她执行。
“她被关进房间里了。”
谁都不帮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但小姑娘很开心,她孤零零的时候想要个陪伴,这个女人却不要,还将她训了一顿。她们都是一样的人。在小姑娘眼里是压榨,哪怕自己人也欺负,那也不值得同情。
“但我跟她不一样。”小姑娘冷笑,“她哪里跟我比。”
温尔新笑笑,“那我去看看她。”
小姑娘看着温尔新的背影,这里只有温尔新最自由,保姆怕她,温叔叔最喜欢她,温心也吃过亏。
小姑娘想她多好啊。多幸福。
温阿姨也想她多好啊。
不敢接温尔新递过来的口红。
“送阿姨一支口红。”
温阿姨摇头,一直摇头,“我不能要。”
她很想要,一支口红,涂在公主嘴唇上最鲜艳娇丽的颜色。但她做了噩梦,此时此刻对温尔新愧疚得不行,她看着温妈妈的女儿,还能毫无芥蒂地送自己一支口红,感到万分的害怕。
如果她是一名厚颜无耻的女性,一名胆大妄为的女性,她不会感到愧疚,反而会骄傲狂妄地说出当年如何逼得温妈妈痛苦不堪。
温阿姨也感到痛苦,想拽住自己的头发尖叫,但她移不开在温尔新脸上的目光,那样漂亮的眼睛,亭亭玉立的孩子,透过这样的孩子,她看见更加美丽的妈妈。
自己竟然害死了这样的一名女性。
第49章
阿元一下子变成个爱哭鬼,连歌也不唱了,她弹着弹着,先是没了声,再是落下手,湿湿地搭在琴弦上,目光描着温尔新的侧脸,她的目光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内容,她在想这是一张酷似温妈妈的侧脸,可惜的是年代久远,阿元只能依靠网上留存的小道消息和照片看得见温妈妈。
后来有时她就拿温尔新当暂时性的慰藉。想见见心中的爱情故事了,就看温尔新,看不腻。
阿元告诉温尔新这是她读到的最难忘的爱情故事,温尔新一边拆快递,一边记起来,随口说:“是吗?你的爱情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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