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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不知为何,宫中忽然起了风声,说是皇上皇后终于要为六公主择婿了,这消息来的突然,但也没有被人制止。

那封信摆在书桌上已经好几日,上头火漆犹在,一看便是没有拆开过的模样,清歌看见了好几回,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自家主子拆开看看。

毕竟,自从江家姑娘同她家主子说过一回话后,自家主子心情已经连着好些日子称不上好了。整日里窝在书房中也不知道写着些什么,清歌亲自端了秋梨膏来,“主子,不妨先歇上一会儿,虽说入了秋,还是燥的很,喝些秋梨膏润润嗓子。”

“放下吧,我等会儿再喝。”越容头也没有抬,这两日她心中有些想法,忍不住便提笔写下,免得过了时候就忘了。

清歌应下,叫人把汤盅放在茶水间煨着,便安静的站在一旁接过小宫女手中的墨棒细细磨着,越容没有避着她写东西,她便是能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越容终于放下了笔,喝了一口刚端来还是温热的秋梨膏,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叫她一瞬间便醒了神,“好了。”

“待会儿叫人送去给谢掌柜,叫她说说她的想法。”

清歌这才开了口,她刚刚是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她便看了一眼,心中震惊,便开了口,“主子,您这是。”

“无需多问,好了,叫人取衣裳,我要去见母后。”越容打断了她的话。

“是。”清歌应了声,便使人去开柜取衣裳,而她,亲自将方才越容写好的信纸装了信封封了口,印上火漆,她又瞧见了那封信,想了想,便道:“主子,世子爷这封信可要收入柜中?”

越容抬头看去,沉默了片刻,将信拿在手上,“不用了。”

这就是要看了,清歌心下微定,将书桌上的一应用具皆收拾了,方才回寝殿,寝殿中,越容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在装扮。

外头有人来,却是柳眉,见着越容在装扮,一愣神后立马请安回话,“娘娘请公主去一趟永安宫。”

越容簪上最后一支钗,起了身,笑意盈盈,“正巧,我也有事要面见母后,我已经收拾好了,走吧,柳姑姑。”

柳眉跟在她身后,心下琢磨,六公主这是知道皇后要找她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皇后找越容说的便是这几日宫里头传的越来越盛的,替她招婿一事,这话是皇后同皇上商议了之后放出去的,原以为越容听见了风声会来找她,结果这几日越容除了来请安,旁的话一句都没有,恍若无所察觉。

“容儿,这些是你父皇送来的图像,你瞧瞧。”皇后轻轻拉住了女儿的手朝屋中走去,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如今同你年龄、身份地位同你相配的男子皆在这里了,我同你父皇的意思,你挑个你觉着喜欢的,这门亲事便先定下,再过几年完婚也不迟。”

越容不语,翻着桌上摆放的一幅幅人像,说来这世上除了皇家女,也没有别的姑娘家,能够自己挑夫婿的了,越容自嘲的笑了笑,拾起一幅来仔细看过。

自有宫人上前讲述这位是哪家公子,“这位是承恩侯世子,年十九,样貌,才学皆是上等。”

“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子,是去岁三甲进士,如今在鸿胪寺任寺丞,仪表才学皆不在话下。”

柳眉轻言细语的介绍着,皇后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状似在悠闲品茶,可实际上眼神心思全都在自个儿女儿身上,见她挨着翻图像,一点儿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疑虑。

毕竟上回,越容同她坦诚心思的时候,满心满眼里也只有江洵。那一次,她心软,应下了越容的请求。

三十多幅画像,越容一一看过,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皇后适时的放下了茶杯,走到她跟前来,“容儿,可有瞧着中意的?”

“都不错。”

这三个字听着是敷衍,实则却是她的真心话,这三十多位候选人,哪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不错的驸马候选。

皇后叹了一口气,这都不错,不就是在说都没有看上吗?

她抬手,柳眉带着宫人全都退下,独留她们二人在屋中说话。

“你说都不错,这是一个都没看上?”

越容颔首。

皇后忧心,“倒不是母后想要逼着你选谁,只是如今靖阳王府出了事,但同阿洵无甚干系,母后知你喜欢他,便想着他若能上书请婚,母后就依了你,只是阿洵这孩子心里头只怕没有你。”

她停顿了片刻,方才带着几分不忍心继续说道:“前两日,他向你父皇上了折子,说他在外头觅得良缘,想请皇上赐婚。”

她预想过,越容听见这话时,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多么不可置信,年少时的爱恋总是炙热而又难以忘怀。她还记着那一次,越容伏在她的膝上,神情虔诚的说着自己同江洵是两情相悦时的场景,她曾经有过那样的眼神,没想到又有一天,从自己女儿眼中也看到过那样的神情,她虽然不甚喜欢江洵,但到底心软应下了。

可惜年少时的喜欢,是赤诚真心,是满腔热血,却又脆弱如手中茶盏,经不起磕碰。

越容反而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失态,她甚至神平静,就像是听见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母后,女儿不想嫁人。”

“傻孩子,他心里头都有别人了,你何必再想着他?”

越容却摇了摇头,“并非是因为他,只是我不想嫁人。”

皇后如同这世上大半女子所想,这世上女子哪儿有不嫁人成家的,便是公主,不也是到了年纪就要招驸马成亲的。

“如何能不嫁人呢?孩子,你总要成家生子,为娘才能在百年之后放心。”

越容轻笑了一声,“母后,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欺负女儿吗?”她却也不能反驳皇后所说的话。

“娘,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我还有些事情想要去做,如今慧泽堂开办的不错,老百姓也十分感激皇家能给她们家的姑娘小子们一个念书的机会,我思前想后,读书时件开启民智的好事,若是能在燕国各地都办上这么一所学堂,岂不是不仅能叫平日里无法读书习字的人多识一些字,也能叫百姓知道咱们是想着他们的,并未将他们视作草芥。”越容伏在皇后膝上,轻声将自个儿的想法说了出来。

皇后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可到底在选婿这件事情上头,她人微言轻,不知是不是因为江洵的信触怒了皇上,皇上下了圣旨,昭告天下,他要为六公主择婿。

送来宫中的男子图像便不止是最初的那三十几幅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好的想法能暂时让她的父母亲暂时放下招婿之事。

她去了慧泽堂,如今京城都已经传遍了宫中要为六公主择婿之事,便是慧泽堂所在的街巷口都多上了许多人。

大家都在猜测谁能做着六公主驸马,极少有人知晓六公主一点儿都不想嫁人。

谢芊芊是少数知道她真实想法的人,“容姑娘,我倒是有个主意。”

越容头痛此事,一听便来了些心思,“你说说看。”

谢芊芊附耳道来。

又过两日,京中忽然起了传闻,六公主受天人神召,二十三岁前不得成亲生子,要吃斋念佛,行善事。百姓无人不议论,只是这流言一起,六公主的亲事怕是要搁置了。

皇后气了整整六日,还是不肯见她,越容无法,六公主府如今已经修缮完成,便是连灶神都没有祭拜就搬了进去,宫中长辈皆被她伤了心,离远着些到底有些好处,不会叫长辈们一见她,便难受伤心。

从此,京城都知晓六公主整日里都在公主府中吃斋念佛,要不然就是去慧泽堂走动,别的地方再不去一步。

如今入了秋,太阳便渐渐地出来的晚些,空气也被水雾笼罩,公主府的角门开了,一行人神色匆匆的从里头出来,因着天色,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城外运河码头,越容裹着披风,头戴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京中的事情,便交给你打理了。”

“对不住,是我任性了些。”

谢芊芊闻言点了点头,又带着几分担忧:“容姑娘此番出京,路途遥远,务必小心。”她也劝过了,可惜无用,便只好在心中祷念着要一路平安。

“这是我谢家信物,路上若遇着什么事,谢家在各处商行,还有镖局皆会相助。”她拿了一个荷包放进越容手中。

越容没有推辞,“多谢。”

清歌低语:”主子,咱们该出发了,再晚,只怕是走不了了。”再过一刻,码头巡视的禁卫便要到达此处,一旦被发现,怕是也走不掉了。

越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

此去,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送行的人只有谢芊芊和清欢,清欢依依不舍,此番出行,主子没有带上她,让她好好守着公主府,她站在码头,见着那艘船越发遥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转身离去。

乘船南下,顺风顺水,不过半个时辰,已经离京城极远。

越容不喜乘船,从来都会晕上许久,偏偏今日,她站在甲板上,吹着河面上带着蒙蒙水汽的潮湿空气,没有半分眩晕的感觉。

她的血好像也是炙热的,吹着凉风,方才渐渐平息,她不知道自己冲动离开京城前往靖阳到底对不对,但她总要试上一试。

无关那些情情爱爱,只是这么多年相识一场。

她不能让江洵,就这样毁掉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见面了。

第53章

小镇码头处,越容一行走了五日水路,一路来,由于前两月的黄河决堤,水路越发难走,行到此处时,船夫靠岸修整,清歌前去问询,过了片刻才回来,“主子,前方河堤塌陷,不能走水路了,白无已经上岸去寻马车,还有两个时辰,主子可要下去走走?”连着坐了数日船,

越容伸手推开了窗,码头本该是热闹之处,如今却显得冷清,不够一二货船正在卸货之外,岸上再也没有行人,少了人气儿的地方,连城镇都显得有几分破败。

越容哪儿有心情再去城中闲逛,她深吸了一口气,“让白无找几匹马。”她翻着行李,幸亏清歌从来都想得周到,还为她准备好了一身骑装。她也不等旁人动手,三两下卸了头上发髻,用红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换上一身玄黑色的骑装。

清歌不会骑马,只要一边替她绑着护膝一边忧心忡忡,“主子,您何必骑马去?如今离靖阳不过两百里,坐马车三日也就到了,您何苦骑马,奴婢方才瞧,这小镇官道修的不甚平整,若是骑马只怕路途颠簸,伤着了您。”她家主子平日里并不爱骑马,只是从前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跑,同江洵赌气时学过,但那是在平坦的校场中骑着温顺的小马。

越容轻笑,收紧袖口,“我哪儿有那般娇气,好了,你不用再劝我,我带着白无先行,你随马车后到。”

白无动作很快,此刻牵了两匹马到岸边,越容伸手抚了马背一把,马儿温顺,还蹭了蹭她的掌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踩着马镫翻上了马背,稳稳当当的坐好之后,看向清歌,”别担心,我都已经到了这里,况且信也大概送到三皇兄手中了,我不会出事的,我们靖阳再见。”

说完这话,她一扬马鞭,马蹄裹着蒙蒙的尘土急促而去。

骑马疾驰,仿佛连风都变得凌冽割脸,越容半眯着眼,死死地抓着缰绳看着前方。

靖阳城外十里,大军驻扎军营,已经是深夜,主将营帐中,点着的数根蜡烛已经快要见底。

三皇子按了按眉心,刚从主将营帐商量完事出来,他略有些疲惫,军中生活和他从前过的日子天差地别,吃的是粗茶淡饭,有时候行军连粗茶淡饭也顾不上吃,但他一入军营便在柯寨柯寨打了一场胜仗,他觉得这日子过得疾驰可比从前畅快多了。

虽然刚刚花了三个时辰分析当下形势,脑子都有些困顿,他还是露出了个舒心的笑来,刚走回他的帐篷处,却有亲兵从外跑来。

“报!殿下,京中急函。”

他接过信封一瞧笔迹,笑容一顿,越容给他送信?三两下拆开一读,三皇子脑子里头嗡嗡作响,这个时候她跑来靖阳做什么?

不过片刻,他带上一队人,策马疾驰出了军营。

不知过了多久,越容只觉着耳边风呼呼作响,仿佛所有的水分都从身体中脱离出去一般,前方路上一片乱石,放缓了速度,白无拉住了马,“主子,可要休息一刻。”

“不用。”越容摇了摇头,“白无,我们还有多久到?”

“大概还有二十里。”

越容深吸了一口气,轻甩了两下被缰绳勒的发红的双手,“继续前行。”不过二十里路,今夜穿过前方的路,便也到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在朦胧夜色中见到了前方有人影晃动。

她心中一紧,但见到来人身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翻身下了马,走上前唤了一声,“三哥。”

三皇子无奈,拿上斗篷将她遮了个严实,“你来这儿做什么?父皇和母后可知道?”他扫了一眼身后,见只有白无,皱眉,“怎么只带了一个人,你应该知道靖阳近来不太平,寻常人都不敢夜间跑马,你若在靖阳出了事,我回去该如何同父皇,母后交差?”担心也是真担心,见她除了衣裳沾染尘土之外,没有受伤的地方,他才放下了心。

越容被她三哥一连串的问话砸晕,偏偏确实也是她的突如其来,惹得旁人为她担心,忙认错,“我错了,三哥你就先别训我了,上回可是你答应我的,若我有事找你,你无论如何都会帮我。”

三皇子语塞,这话,他的确是答应过越容,可谁能想到这丫头让他帮忙的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人都到了跟前了,一时半会儿千里迢迢也送不回京城去,三皇子无奈,“附近有户我相熟的农家,我送你过去,今夜先歇在那儿,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这军营里头都是男人,深夜带她一个姑娘家去军营实在惹人非议,何况还不能让旁人知晓越容身份,三皇子想的周全,刚刚已经让人去农户家准备房间。

二人刚走了两步,又有穿着银甲的士兵走来。

“殿下,将军差人来问,您何故出营。”

士兵打量着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越容,三皇子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无事,这是京中给我送信的信使,路上遇着点儿麻烦受了伤,你先回去,待会儿我自去向将军禀明。”

“是。”士兵应下,只是心中狐疑,看身量,披风之下的像是个女子,不过夜色正浓,或许是他看错了。

兄妹二人走在去往农家的路上,越容轻抚着手掌心的红痕,等不了明日再问,“三哥,靖阳现在情形如何了?”

三皇子叹了一口气,“如今靖阳王称病闭府,不许旁人进去探望,亏他堂堂一个王爷还在用称病的雕虫小技来护住儿子,真是可笑。”只是这雕虫小技确实有用,皇上一日没有下旨废除靖阳王的王位,靖阳王也没有明面上叛国成逆臣贼子,他们并不能攻下靖阳城。

越容听到这儿,皱了皱眉头,“那靖阳王府可还有别的不寻常?”

三皇子看向她,“除了靖阳王装病之外,并无别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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