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客百思不得解,蹙着眉追问:“殿下可否告知今夜去过哪儿?”
谢翊拉起地上闻月,将她摁进怀里,生怕腊月风霜将她吹冻了。他低头望了闻月一眼,朝江边客轻笑:“哪儿都没去,仅与闻月在此地缠绵。”
“此话当真?”江边客不死心。
“自然当真。”
谢翊抬眸,再盯向江边客时,眼底原有的温暖和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与轻蔑,他冷笑一声,道:“那我倒是想问问江大人,可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江边客自知理亏,一时语塞。
谢翊一字一顿,嘲讽道:“你既为七皇子属下,定然知道,你自打出门便代表七皇子一行。既然如此,我想问声江大人,是否在七皇子眼中,我辰南王府便是容你们目无王法,随意来去之地?!”
辰南王府在朝中鼎盛、举足轻重。这也是当初七皇子想让辰南王府归顺的缘由之一。如今辰南王府遭人夜闯,谢翊将话说到这份上,已给七皇子留了面子。若江边客再不应下来,怕是今后谢翊便会同七皇子撕破脸皮。更何况……那深殿里的事儿,他还不知道那人是否是谢翊,而谢翊知晓了几分?
几乎众多把柄落于谢翊之手。
思及至此,向来不服输的江边客,对着谢翊,半跪了下去,抱歉道:“是在下情急,且请殿下恕罪。”
谢翊闻言,不置可否,亦不给江边客台阶下。
江边客见状,摆了摆手,示意手下迅速退散。
只是临走前,江边客还不忘抬头,朝闻月对了个眼色,道:“对了姑娘,顺道跟您说一声,那日您在东街上遇到的,形似您塞北好友的殷灵子,被七皇子相中,如今要被收为七皇子的妾室了。若要有旁人前来劫人,那抢得可是七皇子的女人,是死罪。”
“哦?”闻月睁着双灵动的眼睛,先看看谢翊,又看看江边客,眨眨眼,反问道:“殷灵子,是何人?”
江边客嘴角抽了抽,呵呵笑了声:“原来不认识,那便好。”
门外,江边客收拢队伍,准备回程。
然而,他刚跨出一步,却被谢翊从背后叫住。
“留步。”
“殿下有何吩咐?”江边客抱拳朝他。
谢翊背束着手,风掠过他的衣角,引起阵阵波澜。他淡淡道:“江大人,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有下次。”
“定然不会。”江边客道。
谢翊闻言,只是唇角微勾,扬起了一抹诡谲的笑意。他一点点地逼近江边客,随后附在他耳边,沉着嗓子,像是警告,又像威胁:“我这人爱吃醋,若我心上人的身子叫旁人看了去,我定会剜了他的狗眼,喂狗。”
说到最后,他一字一顿,字字咬牙切齿。
江边客向来无所畏惧。可当下,他却禁不住心头一寒。
江边客阖门,领着侍卫消失无影。
闻月趴在大门上,待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之后,才大大松了口气。要知道,江边客行事诡谲,谢翊又尚在昏迷,要他被逼怒极,一剑杀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闻月回过头,见谢翊还伫立在原地,先是白了他一眼,又紧紧地拢了拢衣衫,包裹好自己,生怕被他瞧见了不该看的。、
她一步步走向他,嘟着唇,恼恨地挥着拳,就要朝他身上招呼过去:“谢翊,你到底是何时醒来的,怎么也不吱一声?你知不知道方才江边客……”
闻月话音未落,谢翊就已抓住了她的腕,定在那儿不作声。
闻月心想,这人怎生的这么小气?
她救了他,还被他占了便宜,怎连打他两拳都不能够?
谢翊幽幽地笑着,抓着她的腕,却不言语。
闻月用力蹬他一眼,正想开口,却见谢翊忽然整个身子不自主地往前仰了仰。
须臾之后,一大口鲜血,自他唇角流了下来……
闻月大惊,立即迎上去。
与此同时,谢翊浑身脱力,倒了下去,眼眸再次沉沉闭上。
好在闻月迅速抱住了他,没让他摔落在地,伤上加伤。
他的身体是滚烫的,闻月急忙去探他的温度,才发现他额上高热一片。她又寻了他的腕,诊他的脉,可他的脉象却一片混乱,与前世截然不同。
闻月急得六神无主,“为什么明明都喝过解药了,还会这样?”
分明她已顺着前世脉络,将谢翊的毒解了,赶走了江边客,怎生还会出现如此变故?头一回,未知的一切,让闻月感知到了由心而生的恐惧。
眼泪大颗大颗地在掉,闻月哭着唤他。
“谢翊,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好在,谢翊一连吐了好几口血之后,脉象终究平稳了下来。
罗宏却始终放心不下,夜访相国府,寻了谢翊自幼一同长大好友、相国府嫡子徐禹捷的帮助。徐禹捷派人找来了江湖上名声载道白药谷的医师,为谢翊诊治。最终得出结论,是谢翊中毒服药后,为立刻醒来,运了内功,急火攻心才导致如此。
这样听来,闻月总算放宽了心。
罗宏原打算彻夜照顾谢翊,但闻月见他四处奔波疲惫不堪,便主动提议由她照顾。罗宏心想,闻月乃医者,照顾谢翊定比他妥当,便放心把自家殿下交给了她。
哪知次日进谢翊书房一瞧,这闻月竟睡得比自家殿下还熟,一只脚还横到了自家殿下的胸膛上!
哪有这么对待病人的?!
罗宏气极,拎着闻月走出书房。
书房外的长廊上,罗宏与闻月一左一右地对峙着。
闻月才刚醒,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揉了好几下眼睛,还将将睁了一只。她怨气冲天地瞪了他一眼,朝他吼:“罗宏,大清早把我叫出来,是何居心?”
“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罗宏也气得不行:“昨夜你分明承诺照顾好殿下的,怎么照顾成这样,你是病人还殿下是病人呢?”
“我照顾成哪样了,你倒说说。你家殿下到底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
“这……这你分明强词夺理!”
闻月终于醒了,将眼都睁开了:“这昨夜救人之事,我也贡献了不少力,这一夜未眠,累极了睡过去了,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思及昨夜,闻月镇定自若,顺利救殿下及他于水火。罗宏瞬间没了底气,好歹闻月也算半个殿下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三次。一次是坠崖、一次是瘟疫村,一次是这次。仔细想来,罗宏确实该对她恭敬些。
心里这般想着,但罗宏始终对一个小他快十岁的女子恭敬不起来。
他心底尚有不解之事,侧过脸,不看闻月,支支吾吾地问:“那个……昨夜,你在那花丛里没对殿下行不轨之事吧?”
“我对他行不轨之事?”闻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了一遍。
“是。”
罗宏答得理直气壮,闻月顿时恼羞成怒。
回想到昨夜,谢翊当着七皇子一众亲卫的面,当众暧昧地吻了她的脸颊。此事她还未同谢翊算账呢,没想到竟被罗宏竟倒打一耙!
闻月叉腰到他跟前,“或许你该问问,是不是你家殿下占我便宜了?”
“殿下乃是正人君子,休得诋毁。”
闻月不懂,自己是哪根筋抽了,要同罗宏这榆木脑袋理论。
她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片刻后,她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朝罗宏道:“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
“真的。”
闻月耐着性子说:“就是逢场作戏,把江边客打发走了。”
“确定?”
“废话!”
“那就还好。”罗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原本正心有戚戚,要昨夜闻月真对殿下行了不轨之事,他却未能及时救援,那他身为殿下亲卫,实在汗颜,更无法向殿下交代。还好还好,什么都未发生。
不过回想起来,昨夜闻月当众脱衣的行为,实在不知检点。罗宏觉得,自己身为长者,定要提点她几句:“上京不比江南民风开化,今后若再有这样危机之时,定要寻其他办法,你昨夜举动委实太……”
“太什么?”
罗宏怂了怂鼻子,摇摇头,一脸嫌弃地从口出吐出几个字……
“太下作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罗宏是本文搞笑担当
第43章吻痕
闻言,闻月瞬间火冒三丈,一双眼都瞪圆了,“你才下作呢!”
偏偏罗宏还不停嘴,絮絮叨叨道:“身为女子,大晚上的怎能当着男子的面脱衣,更何况是在那花丛里,传出去实在有辱殿下清誉……”
闻月一脸僵笑:“当时怎未见你提出些不下作又能赶跑江边客的法子呢?”
“我……”
罗宏再次语塞。
仔细想想,他好像愈发觉得闻月说得有道理。
江边客是连罗宏都觉得不好对付的主儿,而闻月不过是脱了件衣服,就顺理成章地将江边客赶跑了。如此一想,罗宏倒觉得闻月确实有过人之处。怪不得身边从不纳女谋士的自家殿下,要将她收入麾下了。
两人正你一嘴我一嘴的斗着。
偏生这时,自外头走来一个紫衣白袍的男子。小厮引在前头,他步伐悠然,径直正朝书房走来。
闻月下意识抬眼,便撞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前世,闻月虽从未曾与面前男子相识,但他那张脸孔,确是她熟悉至极的。
当今相国家中,有嫡子女同胞而出,是为龙凤胎。儿子徐禹捷学识渊博,前年高中入仕,今在朝中为官。女儿徐冰清则是大家闺秀,仪态大方,是万千上京名仕倾慕对象,只可惜她同谢翊青梅竹马,一早便定了娃娃亲,要不然相国府的门槛兴许都要被踏破。
徐禹捷与徐冰清因同胞而出,生于同日,拥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长相。只不过,妹妹徐冰清比之哥哥徐禹捷额顶多了颗朱砂痣而已。
此刻,那人身着男袍,虽男生女相,但额心并无朱砂痣。
闻月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相国府嫡子徐禹捷。
罗宏见徐禹捷走来,立刻迎了上去,抱拳致谢:“昨夜劳烦相国公子了。”
“不必客气。”徐禹捷往书房里头探了探,“世子没事吧?”
“并无大碍。”罗宏认真道:“只是昨夜医治之事,还劳烦公子帮忙封口。”
徐禹捷拍拍他的肩膀:“罗将军放心,已办妥。”
说完,徐禹捷侧过脸,才注意到了罗宏身旁的闻月。
自幼相识以来,谢翊一直对女子避之不及,这还是他头回在谢翊院里见着女子,自然惊讶好奇地紧:“这位是?”
罗宏解释道:“是殿下的女谋士。”
“女谋士?”徐禹捷玩味道。
“正是。”
罗宏担心徐禹捷对闻月有芥蒂,便想同他介绍,女谋士办事有方,有勇有谋,甚至昨夜救殿下于江边客之手。
然而,未等他开口,闻月已蓦地打断他。
“徐公子好,民女闻月。”
“闻月?”徐禹捷在口中品茗了一遍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徐禹捷的黑眸猛地亮了亮,抬起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了她一眼。
徐禹捷刚想追问,书房的门却自里头洞开。
谢翊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大清早,院里头怎生如此热闹?”
徐禹捷闭上满腹疑问的嘴,迎上去,问谢翊:“如今可有大好?”
“习武之人,自然痊愈得快些。”他侧脸瞧了眼闻月,见她心虚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地笑了:“多亏昨夜闻月救我于危难,又悉心照料,自然是好得快。”
徐禹捷一脸好奇:“听闻昨夜江边客追你入府,江边客此人委实不是好对付的,不知闻月姑娘用了如何计谋,竟能带谢翊全身而退?”
徐禹捷言辞彬彬有礼,同他妹妹徐冰清如出一辙。
前世里,徐冰清总是端着一身落落大方的相国嫡女气质,同她们那些姑娘说话,极尽体面又温柔淡然,如此气质实在教旁人学不来。那时候,闻月便总羡慕她那样的出身、举止,怪不得能叫谢翊喜欢得独宠她一人。
如今,那般得体的语气,再次萦在耳边,闻月不自觉地,便出了神。
等到罗宏戳了戳她的肩,闻月才回过神来。
“不过是一些不能入眼的小伎俩,实在不足挂齿。”闻月说。
“姑娘过谦。”徐禹捷抱拳,“能不动刀枪赶走江边客,已是高手。”
闻月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罗宏立在她身侧早看出了虚实。毕竟,当众脱衣那事儿实在不雅,当着相国公子的面说出来,也实在不成体统。罗宏想了想,自己长闻月几岁,也算她这臭丫头的大哥,实在有必要替她解围。
“其实也不是……”罗宏自然而然地抬头,同徐禹捷对话。
此刻,徐禹捷正与谢翊并肩。
罗宏看向徐禹捷时,也一并扫了一眼谢翊。
可偏就是这一眼,出了岔子。
罗宏眨了几遍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待连续瞧了好几遍之后,罗宏才确认自己的眼神没错。
当下,从罗宏的角度望过去,谢翊凛直的脖颈里竟红了大片。
罗宏也是热血男儿,哪会不懂那是什么东西!
只一眼,罗宏便推测出,那定是闻月那小丫头片子所为!
罗宏咽了口口水,想提醒谢翊,却因旁人在场,尴尬得直结巴:“殿、殿下……”
罗宏的异样反应,引起了他身旁闻月的注意。
她下意识地随着罗宏那震惊的目光望过去,须臾后,自己也惊在了那儿。
眼下谢翊那脖子里通红大片的,可不就是昨夜为防江边客起疑心,她故意亲出来的……
吻痕。
“这……”闻月哑在了那儿,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偏罗宏还不知死活地压低了声音,小声质问她:“闻月你昨夜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如果真是什么都没发生,殿下这脖子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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