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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闻月抬眸,谢翊低首,目光所及,两人相视一笑。

两世而来的默契,在此事之上毕现。

第73章倒台

七皇子府被查封,麾下百余谋士皆已入了狱。

至此,七皇子一派可谓是彻底倒了。

七皇子府虽被查封,但七皇子谋反一案尚未出结果。

作为本案涉及人之一的闻月,也被大理寺卿召去狱中问话。

若闻月没猜错,早在她归顺七皇子之前,谢翊应当早就谋划好了归顺、断义、再到引诱七皇子步入陷阱的一整套计划。也因此,那养在京畿外的三处兵马,自伊始便是以七皇子名义偷偷养着的,以致于大理寺卿招审军中众人时,所有人皆一致对外告知,乃是得七皇子召入行伍之中。

闻月十分好奇,谢翊韬光养晦,布了如此惊天密局,意图扳倒七皇子,到底是为何?

难道前世之中,谢翊与七皇子曾有着不解的仇恨?

所以今世,他才迫不及待地要灭了七皇子一派,以保全自身?

闻月混沌,不得其解。

彼时,闻月已至大理寺。

七皇子一派已是树倒猢狲散,而闻月与谢翊因戳穿七皇子反心、不顾生死保护晔帝,已成为朝中忠臣典范。

大理寺卿见了闻月,也十分客气地同她招呼。大理寺卿告知因大理寺办案公正,七皇子虽入狱中,但因他及属下江边客极力反驳兵马之事乃闻月与谢翊构陷所致,因此大理寺卿亦有必要公事公办,寻闻月前来问话。

大理寺卿引着闻月至狱中。

彼时,审案室内,七皇子与江边客二人已候在里头。

多日未见,七皇子褪去了先前的乖张狡诈,发已乱成一团,显得狼狈无比。而江边客却毫无变化,即便身处狱中、面对生死威胁,他依旧眉目清明,像是将一切都看淡了。

见闻月进门,江边客还昂首跟她点头示意。

闻月回以一抹笑。

随后,大理寺卿开始问话。

面对大理寺卿所提,兵马乃谢翊豢养,实为嫁祸七皇子一说,闻月予以全盘否认。甚至当大理寺卿提及,七皇子称谢翊给他进献兵马时,闻月也在旁时,需她道出实情时。

闻月想也没想,便质问大理寺卿:“世子殿下若真是豢养那三处兵马,好端端地为何要进献七皇子?留着那三处兵马,无论是保命亦或是威胁皇室,皆能有妙用。何必借由七皇子一手,又进献陛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七皇子闻言,拍案而起与她对质:“信口胡诌!谢翊当夜是为了你!”

“可笑。”闻月勾唇,不怒自威,“我虽与世子虽差点成婚,但而今我为国师,早已与世子划清关系,决定奉陛下之命终身不嫁。我与他清白得很,岂容得旁人污蔑!”

“清白?”七皇子哂笑,“那夜谢翊抱你出府,仆从皆可见证。”

闻月垂眸,冷声道,“七皇子企图以我与世子私事,转移视线,规避谋反一事,当真是一派好心思。”

说完,她侧脸望向大理寺卿:“主审官,我已言尽于此。七皇子撒谎成性,企图混淆视听,还请您务必耳目清明,切勿听了小人之言。”

眼见闻月赤红着眼,俨然动了怒,大理寺卿暗叫不好。而今闻月与谢翊皆是晔帝跟前红人,他不过就是照例询问,根本犯不着为七皇子这种早已定罪之人,得罪了他们。

大理寺卿见状,草草了结了案卷,宣布审问结束。

七皇子对闻月恨之入骨,张牙舞爪地,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好在狱卒手法迅速,彻底将七皇子压制住,收回狱中。

而由始至终,作为犯人之一的江边客,在旁悄无声息,任由狱卒带他来又去。

大理寺卿推开狱门,邀闻月离开。

狱卒领着江边客,跟在后头。

牢狱逼仄幽暗,虽四人成行,却无一人发言,周遭诡异的安静。

须臾后,行至狱中分叉路。

这条道,一条向明,一条向暗。

明的那条,乃是通往狱外的出口。暗的那条,通往的是关押重刑囚犯的死牢。

闻月是要往光明处走的,江边客是要往暗处去的。

两人注定,是分道扬镳的两派人。

可偏偏,就在踏出那分叉路口的那一刹那。

江边客忽然开口,声线清明,喊了她一声:“闻月。”

闻月本能地回过头去,却见江边客幽幽在笑,意味深长。先前,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攻击性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心若死水的平和。

她看得懂,江边客是有话要同她说。

闻月朝大理寺卿福了福声,道:“陈大人,我与江边客尚有些话要说,可否拨间审案室给我?”

“国师开口,那是自然。”大理寺卿点头道。

监狱门口,审案室内。

闻月摒退众人,与江边客正面对面坐着。

江边客与她对视一眼后,低头轻笑:“真没想到,七皇子府中离别之后,再见会是在牢狱之中。”

闻月说,“怪只怪七皇子刚愎自用,牵连了你。”

他不置可否,撩了撩碍眼碎发,抬起手,上半身欺过面前木桌,佯装威胁她:“你不会武,如此面对面坐着,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她笃定回以一笑,故意伸长脖子,肆无忌惮地往江边客的方向去了去:“你不是七皇子,你并不会因恼羞成怒而杀我。”

“为何?”

“江边客你本质上并不是个恶人,只是护错了主,才招致如此境地。”

闻月望向他的眼中,带着怜悯:“若七皇子曾有一刻听进去了你的谏言,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此般地步。”

他语气平缓:“怕是你们早就设好了陷阱给他,根本逃脱不出。”

四下无人,江边客已为监下囚,闻月不想欺瞒他。

实打实同她道:“若我说我并非布局之人,你可信?”

江边客沉默,须臾之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我信。”

江边客说,“我唯独想不通的,是你到底何时入了谢翊一派。”

“我与他从来不是一派。”

“你胡说。”江边客蓦地笑出了声来,“你的心分明是向着他的。方才审讯,乃是我跟七皇子押得最后一根稻草。若你有一刻动摇,告知大理寺卿兵马为谢翊豢养,或许一切尚能寰转,可你早就放弃了中立的选择,而偏向了谢翊。这最后一步,是我赌错了。”

闻月失神,未置一词。

此刻,在江边客看来,等同是默认。

江边客向来是无比骄傲之人,连在狱中也亦然如此。见她不答,他也不逼她,只是语气不甘地问:“我记得,你曾告知于我,谢翊曾意图杀你亲子。”

闻月点头,说:“是。”

江边客问:“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为何还要站他那边?”

他的追问理所当然,只是闻月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

江边客并不知晓她与谢翊两世之事,而她亦不愿讲重生一世告知旁的人。

她唯独能做的,只是朝江边客颔首,呆呆回了句:“抱歉。”

江边客听出她语气中真挚歉意,急寻探究的情绪也渐渐舒缓。他回了她一句:“罢了,事到如今怪不得你,你我各为其主,输赢本不过是其中既定结果,我该接受的。想当初,若非我在东街头无意遇上你,故意使计以殷灵子要挟于你,再转而要挟谢翊,或许今日结局不该如此。原是我自以为是了……”

他字字恳切,闻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悔与痛。

本能地,她将手撑在木桌上,凑过身去安慰他:“江大人,世事推着人走,结局本不是你我能定,亦怪不得你,更不必自责。”

她眼梢微微上扬,揣着明媚阳光的气息。

或许是处于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久了,她的笑竟让他有恍若隔世之感。

不知为何,江边客恍惚想起,那夜辰南王府后花园,他破门而入,便见着她香肩微露,一双光洁的眸子似孩童般澄澈,她伏在花丛之中,分明是一派清丽的长相,却叫人觉着,比那花更艳,一颦一笑皆入了他的眼。

或许就是那一刻,江边客被她迷了心。

以致于,向来待人极为防备的他,却对她格外青眼。

面前牢狱内漆黑遍布。

若不出意外,江边客会在不久后,因七皇子谋反之罪被并处。

可临死前,他是有一些话想同她说的。若此刻不说,或许终此一生他都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江边客悄悄将手附在木桌上,企图借此亲近她一些。若上天能借他些胆子,他甚至想探出手,去抚一抚她的那双明眸。

只可惜,向来傲视一切的江边客,却在此刻没了胆量。

他对她说,“我忽然在想一件事。”

她问:“什么事?”

他唇角上扬,勾出一丝微弱的笑意,“若数月前,谢翊未曾以归顺名义踏入七皇子府将你带走,或许你我差一点就该成了夫妻……”

然而,江边客尚未说完,已有人堂而皇之地拉开审案室大门。

谢翊大步流星走进来,揭下覆身的玄黑大氅,明目张胆地披上闻月肩头。

须臾之后,谢翊侧脸向江边客,扬起的唇梢中满是危险诡谲——

“江大人,大可不必自寻烦恼。”

“毕竟,我谢翊是绝不会容得那样的情况出现。”

“能娶闻月的,只能是我。”

第74章平歇

谢翊替闻月系紧大氅。

方才对江边客的针锋相对,到了闻月这儿全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裹挟着温柔宠溺地一声,“地牢阴气重,你身子刚好没多久,是时候该回去了。”

距离冰鳞之毒解除已有数日,更何况经御医调养,她早已药到病除,又何来身子刚好一说。

闻月摆手说,“不必。”

谢翊舍不得治她,却能治其他人。

她方才拒绝,他便扬声道:“大理寺卿人呢?”

大理寺卿颤颤巍巍地从门后走出,“臣在。”

谢翊正色道:“国师身子将将才好,你便让她在审案室内久留,牢狱内阴气深重,若国师因此生病,扰了我南施国国运,你该当何罪?”

大理寺卿早就听闻,辰南王世子对国师宝贝得很。

传闻中,郎有情但妾无意。辰南王世子钟爱热脸贴冷屁股,国师却总对他冷冰冰的。只是,偶尔辰南王世子被国师气极,也会拿旁人撒气。好巧不巧,大理寺卿今日就摊上了。

欲加之罪,大理寺卿不得不受啊。

于是,他腆着脸走直闻月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要不国师先出去再说?”

闻月顿在那儿,睁大了眼,不情愿地瞪着谢翊。

谢翊又对大理寺卿使了个眼色,大理寺卿急忙压在闻月耳边,中肯道:“大家同朝为官,还请国师体谅,别在辰南王世子跟前,让小人不好做呐!”

闻月虽气极,却总不想让旁人为难。

以谢翊此种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闻月不想让大理寺卿难办。

她跺了记脚,不情愿地同大理寺卿一道走了出去。

见闻月与大理寺卿一道走出牢狱。

谢翊才回过首,把玩着腰间玉佩,好整以暇道:“江边客,我劝你不要同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江边客虽为监下囚,却一点也不服输:“那是我与她的事,与你何干。”

谢翊哂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

江边客竟一时哑然。

江边客的沉默,应证了谢翊的猜测。

他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走至江边客跟前,警告道:“你大可不必试探与她,即便再有一百次,她都不可能选你。”

“可她不信你。”江边客反驳。

“确实。”谢翊不怒反笑,“她虽不信我,却也只会选我。”

江边客眯眼,“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谢翊缓缓幽幽地抿出一丝笑。

昏暗的地牢内,不见天日,他却笑得意气风发。

他略微低眉,望向江边客的目光之中,满是傲然。他启唇,道出的每一个字,都重击在江边客心上,叫他输得彻底——

“凭你仅是差点和她做了夫妻,而我却与她有三年夫妻之实。”

谢翊话音甫落,江边客原本平静如斯的神色之中,已冒出火光。

不顾阶级尊卑,江边客猛跨一步出去,一把抓住谢翊衣领,眼中差点喷出火来:“谢翊,你这混账东西,是不是强迫了她?!”

江边客的怒火,让谢翊觉得愉悦至极。

谢翊不费吹灰之力地掰开江边客紧攥他衣领的手,慢条斯理道:“或许我该告诉你,我与她成亲的那夜,她披着红帕子,红烛摇曳之中,脸颊烧得通红,那是我记了一辈子的美好画面。可惜你江边客……”

谢翊微顿,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你江边客,终此一生都得不到。”

江边客蓦然失神,紧握成的拳,渐渐松了。

江边客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是嫉妒的。他嫉妒谢翊能拥有她,嫉妒他得到了他终此一生都得不到的人。或许,他该感谢谢翊的及时打断,把那些情感封于口中,永远不说出来,才能让她的余生过得不那么有负担。

方才被江边客拧过的衣领,已生了褶子。

谢翊微笑着,拿手轻掸了掸那领子,沉声道:“若非你与七皇子二人意图利用她,或许牢狱之灾不至于如此早到来。我曾暗示过你二人数次,不要动她,可你们偏要咎由自取。”

“你什么意思?”江边客蹙眉。

谢翊未正面答复,只囫囵吞枣地回了句:“你未经历过我所经历一切,并不知道,闻月对于我而言,是什么。”

谋反之罪当头,江边客恐再无出去的机会。

难得地,他对谢翊不再针锋相对,反倒声线平和下来:“若她对你而言是重要的,那千万记得,别再负她了。”

谢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江边客认真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当初意图杀她亲子之事,已叫她寒心了。若你真喜欢她,务必……好好待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谢翊察觉出江边客的好意,背负过手,回过身,神色黯然:“我与她之间,有些误会。”

江边客叹了一声:“若真有误会,便早点解开吧。”

眼神穿越过层层牢狱阻隔,望向光明之处。谢翊淡淡道:“会有那一日的。”

狱卒已从地牢中走出,立在审案室门口等候。

眼见时候不早,江边客主动拷上脚铐,走出审讯室。

临末了,他还不忘跟谢翊嘱咐一声,语气恳切:“闻月一直惦记着她的亲弟弟,那孩子比她小两岁,如今应该才十五,说是叫闻昊。”

闻月竟将寻弟一事,如此细致地告知于江边客。

要知道前世,谢翊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撬开了她的嘴套出了这些话。

在闻月眼里,江边客到底是如何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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