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你!”闻月羞红了脸。
谢翊倒是坦荡,一把拥住她,还趁机偷香,吻了她的额头。
过了会儿,谢翊含着笑问:“你这日不总说提不起力气,要早些入睡,怎地今日亥时还醒着,还溜进了军帐?”
她白他一眼,“自是有话要问你。”
“这么着急,明日都等不及?”
“正是。”
“那便说吧。”他替她紧了紧外衣,“记得寻到答案后,早些入睡。”
她轻轻嗯了一声,抬眸向他:“你准备将队伍迁至辰南王江南府邸?”
“是。”他如实道,“决定此事方才两日,尚未来得及同你说。”
“不回上京了?”她纳闷。
“不回。”
他眉头平展,语气之中满是笃定。
闻月察觉出其中怪异,眯着眼问:“你是打算……自江南反了?”
他勾唇一笑,将她抱得更紧:“知我者莫若夫人也。”
“虽说妖后把持朝政,政局不稳,可晔帝尚未离世,余脉尚存,威信仍在。”闻月踌躇,“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谢翊摇头笑笑,取过一张纸条:“这是宫内探子传来的书信,妖后准备对晔帝下手了,就是这两日了。”
她拆开读过后,点了点头,“若晔帝故去,政权摇摆,此时起兵亦是良机。”
谢翊却说,“不止如此。”
“哦?”闻月追问,“还有什么?”
他走向书桌,自镇纸下方抽出一封书信,递给闻月:“你猜猜是谁写的?”
她端详着上头清秀的字迹,却记不得从何处见过。
摇摇头,她说不知。
谢翊揭晓答案,“这是一月前,然儿离开时写下的。”
她闻言,一双眼瞪大了,急忙接过谢翊手中信封,宝贝地捧在手上。
谢翊知她爱子如命,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脑袋,嘱咐她:“别急,慢慢拆。”
一月前的再见之约,然儿负约了。
重逢后的三日,闻月都没等到他。
那时,闻月便知道,兴许是然儿游说奉贤庄主的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奉贤庄主在江湖自来以仗义著称,但脾气也相当顽固,要想说服他投靠谢翊,定非简单之事。
闻月忧心然儿在回到前世前,会否遭遇不测。
此刻,拆信封的手,急得直抖。
偏生这刻,一双有力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小手之上。
他似是洞穿了她的心思,开口道:“信我都看过,他离去之时一切都好,只是时间紧迫。他因担心再见你我后,撞上宿主魂归,吓着你,所以才没再与我二人相见。”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舒气:“然儿是个聪明孩子,穿越而来时,他有了那宿主三少爷的记忆,知道奉贤庄主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他恐奉贤庄主在答应他投靠我后,再行倒戈。故而特意要求奉贤庄主思虑一月,决定好一切,方才准奉贤庄主来此登门,将投诚之事坦诚告知,奉上他所写书信。”
“那就好。”闻月平复过来,拆信的手也缓和了。
她将书信平展,果不其然,里头内容,如谢翊所言一般。
随后,她小心翼翼收好书信,塞回信封,同谢翊道:“既是奉贤庄主已决定投靠,那策反之事定能事半功倍。如此一来,利好皆在我方,确实必须拼一回了。可是……”
“怎么?”谢翊垂眸,“有何顾虑?”
“辰南王与王妃尚在京城,他们……”
“三日后,罗宏会率亲信上京,与暗线一道接他们回江南。”
“也好。”闻月昂首,“家人安康,方能叫你安心平镇前方。”
谢翊听后,却并无回应。
闻月本能抬眸向他,却见他英眉微拧,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同枕一张榻,又共有前世记忆,闻月哪里不清楚,他此刻在想什么。
辰南王府世代忠良,为林氏王朝鞠躬尽瘁。当今辰南王与晔帝亦是同个太傅教出的学生,虽其后晔帝因政权失了心,数次打压辰南王府,但辰南王打心眼里,仍是认晔帝这个同窗的。
若叫辰南王知晓,谢翊意欲推翻这林氏王朝,不知他又会否支持。
闻月不忍见谢翊失落,回抱住他,埋首在他颈间,声音闷闷:“放心,辰南王自来是讲理的人,他定能体谅你的无奈的。”
他轻吻了吻她的发心,但愿道:“但愿吧。”
三日后,江南府邸内一片安逸。
微风拂过绿柳,鸟儿稀稀落落地在叫,一切皆是静好的味道。
闻月将将睁眼,便觉得头痛欲裂,喉头不停在冒酸水。她急忙翻身下床,寻了个盆,连连干呕起来。毕竟两世曾为人母亲,这种反胃的感觉委实叫她熟稔。
前世她入府三年,怀孕三次,她本就是极为容易受孕的身子,而今……她算了算月事,推迟也已有半月了。
床榻上传来动静,谢翊见她一直未回到身边,披着中衣坐起来。
见她沉眸在那儿,也不说话,他不由蹙了眉,“怎么了?”
她没动静,谢翊正准备下床走来,却被她制止。
“你等等。”
谢翊脸上写满疑惑,但她却似乎十分笃定。
坐在圆桌前,她撩开袖口,将另一手附上手腕,待到听得那脉息之后,她的唇角不可自抑地弯了起来。随后,她站起身,同谢翊相视一笑,飞奔着,扑腾到他的怀里。
江南春夏交接湿气很重,这寝殿内皆是大理石铺设。
谢翊生怕她摔倒,语气又是担心又是宠溺,“你慢点儿。”
她丝毫没听进去,见他张开了怀,便一股脑地钻进去。
她声线微哑,激动得不成样子。
她红着脸说:“谢翊,我好像……有好消息了。”
此情此景,再配上方才闻月的举动,他哪里不懂这好消息是什么意思。
他不由大喜,“那臭小子重新投胎回来了?”
“你不准这般唤然儿,否则……”
“否则什么?”
“我定见你一回,打你一回!”
她嘟着唇,手舞足蹈,满脸告诫的模样,委实憨态可爱。
谢翊拿她没辙,捉着她的手,摇头无奈认栽。
他拥着她,本能便要凑上去吻她的脸颊。闻月却犹豫了一下,往旁边闪了闪,钻进他颈窝里,闷闷道:“谢翊,我算了下日子,方才怀了一月不到。可那脉细实在微弱,我差点都摸不着。我担心会不会是孩子有恙,你赶紧去替我寻个擅长诊断妇人疾病的大夫给我瞧瞧。”
“好。”谢翊一听,英眉便沉了下来。
他二话不说,安顿好闻月后,便转身出了门。
于是,这一日,辰南王府江南宅邸的下人们都瞧见了,自家英明神武、睥睨四方的世子殿下,竟因夫人坏了头胎,着急得连军靴都未来得及穿好,趿拉着便出门去给夫人寻大夫去了。
至于这夫人的来历,有人说她是南施国的国师,有人说她能预知未来之事,也有人说她是一介平民女子,可无论她是谁,这江南宅邸的下人们都知道——
她呀,是世子心尖尖上的人。
不过一个时辰,这江南之地最擅长替孕妇诊脉的大夫,便被谢翊寻来了。
虽两世为人父母,但在大夫诊脉时,谢翊仍是紧张得很。
未等大夫诊断完,他便左右问个不停。
好在,闻月与孩子一切无恙。
大夫说,只不过是因为成胎不过月余,方才脉细稍弱了些。他给闻月开了几幅安胎药,嘱咐她每日服用,待胎儿再长大些,脉象自会恢复正常。
谢翊听后,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可越是这样的安定,却越叫谢翊警惕起来。
距离闻月前世离世之日,只剩最后半年余。前世他未能保住她,今世,他立誓,定要护她,护孩儿的平安!而今七皇子一脉已铲除干净,只消再清除皇后人马,一切便尽数再握。
前世谢翊未得到的圆满,今世他统统想要握在手中。
上一世,父母未能撑到然儿出生便故去。
父亲到死前都惦记着这个辰南王府唯一的孩子,期待着他的出生。
眼下,闻月已怀有身孕,谢翊护家人团圆的决心更甚。
这一世,他定要为自己、为闻月,为父母求得圆满!
三日之期已至。
罗宏带着一行精兵乔装打扮,在辰南王府江南宅邸前集合。
谢翊与闻月立在门前,同他们道别。
今早,罗宏便得知了闻月有孕的消息,特地前去道贺,还同她打趣,原是同世子一同上京做谋士的,谁成想这谋士做的,竟最后成了辰南王府的女主人,怕是连罗宏今后见她都要作揖了。
他口气是揶揄的,但闻月却能听得出他满腹的真心,毫不避讳地回以玩笑。
先前在中原那场殊死搏斗,已叫二人成了过命之交。
她明白罗宏对谢翊的忠心,也打心眼里敬重他的赤忱肝胆。
她知晓,谢翊与罗宏看似是上下属关系,实则二人一同长大堪比亲兄弟。因此,接回辰南王及王妃之事,由他来做,最叫谢翊安心,也最妥当。
临行前,谢翊递了封书信给罗宏,同他下了死令——
“若辰南王宁死不愿离开,你便是将他打晕了,也要将他活着送回来。”
第105章遗憾
七日后,罗宏一行人悄然抵达上京。
可辰南王府中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糟。
七日前,在江南,罗宏得到的消息是辰南王府一切安然。
可如今身处上京,看见辰南王府外层层把守的陌生侍卫,罗宏才知道,那平静安然的表象底下,是汹涌澎湃的巨浪。
罗宏自幼在辰南王府中长大,虽后来同谢翊从了军,但这辰南王府中的侍卫他多数皆是认识的。可如今,那府外把守的侍卫,虽皆着辰南王府服侍,却个个铁面冷血,全然是罗宏陌生的模样。
此举可瞒过百姓,可瞒过朝堂,却瞒不过罗宏的眼。
如此看来,或许江南府邸所得知的一切安然,兴许是……
辰南王府已完全被人把持,因而,消息根本无法传出来。
即便是传出来,他们所得到的,亦为假象。
辰南王府中是否一切安好?辰南王与王妃又如何了?
思及至此,罗宏心中隐隐有些后怕。
幸好谢翊及时反应,叫他悄然回了上京。
若再迟一些……恐怕辰南王府众人定有性命之危。
是夜,罗宏一行人乔装打扮,翻墙进了辰南王府。
待进府后,见到里头景象,罗宏心头不由一惊。
辰南王府内外皆被重兵把手,别说是人想逃,恐怕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罗宏心想,越是这样,他越要尽快带走辰南王及王妃,以防久留,后患无穷。
一行人皆是谢翊手下精兵,轻功极佳。
四处打探后,罗宏终于在辰南王府后院祠堂内寻到辰南王及王妃踪迹。
打晕门口守卫,交由随从看守,罗宏推开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彼时,祠堂内仅有辰南王及王妃二人。
罗宏头戴面巾,辰南王未及时认出他,防备地抽出剑,准备与之对弈。
罗宏见状,立刻解下面罩,同二人抱拳:“王爷王妃,是我,罗宏。”
辰南王这才放下剑,英眉微蹙:“你怎么来了?”
罗宏说:“奉世子殿下之命,属下来接二位去江南。”
“言下之意……”辰南王顿了一下,“他是不准备回上京了?”
罗宏沉默,不知该如何回应。
辰南王及王妃也未说话,祠堂内陷入长久的死寂。
眼见待在府内越久,越有被皇后一派察觉可能,罗宏无奈,恳切道:“辰南王府已被妖后之人所把持,若此刻再不离开,恐有变故,还请王爷王妃早作决定,同属下一道离开!”
辰南王未答,只是同王妃相视一笑。
转过身,他上扬的唇角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姿飒爽:“谢翊此行江南已近两月,却至今未归,若我猜得没错,他已有打算了吧。”
罗宏紧抿着唇,不敢言说。
因为他知道,对于向来忠心不二辰南王而言,答案或许是他无法接受的。
可须臾之后,辰南王却跨前一步,对上罗宏闪躲的眼光,语气灼灼——
“若我猜得没错,谢翊是打算自江南反了吧?”
罗宏一双眼猛地睁大,显然未想到辰南王会有如此推断。
他自来不善哄骗,亦不擅长狡辩。
此刻,罗宏的沉默,等同默认。
辰南王闻言,并未如罗宏想象的那般雷霆震怒。他只是无奈摇头笑了,同身旁的王妃叹了声:“我一早便同你说了,偏生你还不信。”
“是我打赌输了。”王妃掩唇笑笑,“只能说,知子莫若父。”
罗宏却纳闷,“辰南王您早就猜到了?”
“嗯。”辰南王说,“自打他两月未归,皇后派禁军驻守辰南王府起,便猜到了。你此行前来,谢翊应当还同你说了些旁的话吧?”
辰南王自来英明,罗宏生怕被他抓去把柄,不敢说话。
辰南王却顿了顿,接下去说:“谢翊可否同你说过,无论如何皆要将我二人带去江南,便是打晕了迷晕了,也要送回去?”
罗宏紧抿着唇,未答。
答案是什么,昭然若揭。
王妃走前一步,与辰南王并肩笑道:“王爷,您可真是一猜一个准。”
辰南王搂住发妻的肩,回以一笑:“自家孩儿的心性,哪能不知。或许自他十四岁性情大变,踏入军营起,我便知道很多事情都不受我的控制了。”
话已至此,可辰南王和王妃却仍无离去打算。
罗宏见状,只得半跪下来:“世子殿下还在江南等着与二位团聚,还请王爷王妃体谅,即刻同我离开!”
辰南王手上微微使力,王妃便被他自怀中推了出来。
他把她交给罗宏,命令道:“你把王妃带回去。”
王妃追问:“那你呢?”
辰南王笃定道:“我必须留下。”
“不行!”她一把拉住丈夫手臂,“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夫人,你就听我的吧。”
gu903();“旁的可以,这事儿不行!”王妃抢他手中的剑,威胁他:“若你不同我一块儿,那我便只能自行了断,先在地府里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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