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前的那些弟子,都永远的停留在了追求强大的路上。
不得不说,莫然的脑补能力还是很强的。他对秦暝老爷子的认知也很复杂,一时感激他能拯救自己出火坑,收自己为弟子悉心教导,一时又忌惮他内心是否别有用心。而在有一个光明磊落又乐善好施、想要收自己为徒的出身名门正派的薄瑾的对比下,秦暝老爷子的身份更是显得危险又神秘了。
这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不过只有两个人共患难后,莫然才会知晓秦暝老爷子对他的好。
只是可惜,戒指老爷爷的风评无端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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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瑾站在云舟之巅,看近处风卷云舒,她衣袍的摆在身后被风吹得鼓起,呼呼作响。她看前方东边的日出,看云巅上的霞光万丈,感受日出之时的充沛紫气,及至阳光渐盛,她才转身回了船舱内,看已经吸收紫气完的莫然。
“师尊以前常说,日出之时天地灵气最为充沛纯净,是进阶顿悟的好时机。”薄瑾似怀念又似指点莫然般的说了一句。
薄瑾熟练地给自己烫了一壶滚烫的灵茶,她捧着浅尝两口,又放下,说了一句:“忍冬花茶味涩而不苦,清新怡人,没有甜腻腻的味道,又灵力充沛。”
“这是师尊最常喝的一味茶。”她又说。
不像是在对莫然倾诉,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无意中的随口一句。
也许薄瑾自己都没有发现,又或许她已经把莫然当做了自己人,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么拘谨了,所以也渐渐地显露出了几分自己的真性情来。
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一点,莫然发现,那传闻中响彻九州四海的非虚尊者,在薄瑾前辈口中出现的几率比以前高了许多。
以前的非虚尊者的大名是莫然从无数崇拜畏惧他的路人口中得知的,只能知道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虽性情稍显冷清,却是能庇佑正道千百余年,震慑四方妖魔不敢来犯。与其说他是个强者,不如说他是个符号,一个代表着正道魁首,代表着无华派掌门,代表着妖修魔修不敢来犯的符号。
但是跟着薄瑾的时日多了些,莫然也就从薄瑾的三言两语中知道一些关于非虚尊者的消息。他是个冷酷的性子不假,但在他成就化神之前,他也还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师父,会悉心教导弟子,会因弟子闯祸而面露不虞之色,会有自己常去练功的地方,会有自己喜欢喝的茶,爱弹的曲子,交好的三两个好友。
非虚尊者是个活生生的人,虽然高高在上远在天边,性子也冷清,却是个有烟火气的人。
不过,这是在非虚尊者还是元婴元君的时候的事情了,现在的他,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谁能看透他的真正心思。
这也就是莫然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才会觉得薄瑾这是突然遭遇大事就想着回宗门找师父求救。等到他后来真的了解了这种感情,知晓了薄瑾对非虚尊者的感情绝非普通的弟子仰慕师父之情后,也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日夜兼程的赶路,在薄瑾金丹期修士的灵力加持下,云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驶离四休城,向着中州无华派而去。但是总归是路程太远,也因世事无常,两人赶路后的第三天就碰上了麻烦。
“舒雪君,你若是快些离去,本君尚且不计较你这次擅闯中州之事。”薄瑾在云舟之巅执剑而立,一袭白衣在云层和风浪中翻滚,一头青丝迎风飞舞,面色清冷。
薄瑾身前凌空飞着一身着红衣的妖娆女子,正是元婴初期的魔修舒雪君。
舒雪君向来和薄瑾不对付,找起来茬来也是十分的熟稔,她娇滴滴的笑,声音妩媚至极,因修炼了魅功,连看着薄瑾愤恨的目光都像带了钩子一般的在勾人:“哟,几十年没见的老朋友了,薄瑾小妹妹的脾性真是越发的大了呢~”
“哼。”薄瑾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舒雪君的风言风语。
莫然在船舱内躲着,感受着云舟被两人对峙时的灵力波冲击的有些晃荡,用力地抓着一旁的桌子稳住身形。他有些担忧的问秦暝老爷子:【师父,薄瑾前辈真的没事么?】
【哎呀,这可难说了。毕竟薄瑾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金丹,外面那妖里妖气的女人可是个元婴呢。】秦暝老爷子有些酸溜溜的道:【你这个臭小子,可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老夫的死活,不过教了你两个月,当真就一颗心全扑在人家身上了。】
事情紧急,莫然也没心情理会秦暝老爷子这酸的仿若吃醋一般的语气,只觉得此行有些危险了。他一时觉得薄瑾修为不凡,忽而又想她再师从名师厉害的很也不过是个金丹,这来找碴子的魔修可是个元婴元君,这一次,他和薄瑾真的能全身而退么?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莫然心里十分不安,他偷偷地掀开一道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却不防两人一层灵力波浪掀过来,直接将他这个炼气期的小喽啰现出了身形。
看见了已经抽条长成个少年,颇有日后倾城之色模样的莫然,舒雪君的眼前更是一亮,出言更是不逊:“哟,让姐姐看看这是谁?呀,这可是一个俏生生的小伙子呢!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吧?薄瑾妹子,你做人可真是不厚道也,这么个优质的炉鼎,居然自己私藏起来也不给你的小姐妹们开开眼!”
这般羞辱,薄瑾也是好脾性,竟然没有多生气,也许是知道面对舒雪君这样的人,你越理会她她越来劲,反驳回去下次说的话搞不好更让人无地自容。薄瑾头也未回,只是稍显冷淡地吩咐了一声:“你先进去,我自有法子。”
薄瑾语气里的淡定自若和仿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清高和自信叫舒雪君一时气恼,愤声一拂袖子叫嚣道:“你要保他?这可真真是个笑话,我和你打的正欢快的时候,你竟敢这般羞辱我?!”
毕竟是个元婴修士,舒雪君气急之下的一拂袖子,莫然终归是没能躲过去,直接倒栽葱地掉下来云舟。薄瑾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和舒雪君继续对峙,而是利索地收了云舟自己御剑飞行将莫然救了下来。
两人落地,舒雪君自然是一边掩唇呵呵地娇笑着,一边看两人笑话般的悬浮半空。她笑道:“哟,还说这娇俏的小郎君不是你养来自用的炉鼎呢,他一出事你就巴巴地跳下来救人家。要不是真有点露水姻缘,你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只是姐姐万万没想到,世人皆以为的冰清玉洁的薄瑾真人,却也原来不过是一个妄图老牛吃嫩草的家伙!”
多次羞辱,外加舒雪君伤了莫然,多日以来心里压抑得很的薄瑾终于爆发了,她抬眼,终于正视看了舒雪君一眼,冷哼道:“舒雪君,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修炼魅功走火入魔,一天到晚只想着炉鼎。”
这句话不知点爆了舒雪君的哪根神经,她面色一白,而后像疯了一般的抓着薄瑾的话不放:“像我一样?!如何像我一样了?!薄瑾!你莫要以为自己身为正道人士便自觉干净的很,你的那点龌蹉小心思,别人不知道,老娘盯着你三四百年,岂能不知道?!你对你师父顾明田的那点小爱慕,当真以为老娘是个睁眼瞎,看不出来么?还笑话别人,真是可笑,老娘纵然炉鼎面首三百,也比你一直追求一个求而不得之人可好多了!”
两人这般激动,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听到顾明田三个字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的莫然。
薄瑾的脸色猛然煞白,她强自镇定:“休得胡言!”
舒雪君像是抓住了薄瑾的把柄一样,乐呵呵地继续嘲讽:“哟,你现下是恼羞成怒了?比起老娘这个魔修,你一个正道修士,却也能容忍这般不伦之情,看来你无华派虽为正道魁首,但也不过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比起那风月之所,也不过如此!”
这般羞辱之下,薄瑾气愤至极,扬手一刺,一道煞气凛然的剑气朝着舒雪君而去。
温婉如薄瑾,竟也有这般杀气四溢的一日。
这一击未中,却让处于恼羞成怒状态的薄瑾冷静了下来。
她执剑而立,看着舒雪君的目光冷酷之极,已有了几分她师尊顾明田的影子,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温柔可亲,她开口,语气冰冷:“舒雪君,往日里本君放过你,倒让你觉得本君软弱可欺了,竟敢这般胡乱编排我师尊,你,当真是——罪不可赦!”
她已是对眼前的元婴女修舒雪君动了杀心,即便自己只是一个金丹大圆满,却没有丝毫惧色,如今说要取她性命,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舒雪君看她这般模样,忽而一怔,随后冷笑道:“老娘还当薄瑾仙子是个如何温柔的人,竟惹得中州诸多豪杰竞相思慕,如今看来,果真是顾明田那厮教出来的弟子,便是伪装的再如何温柔小意,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冷酷凉薄!”
两人随即打斗在一起。
金丹与元婴的打斗余波何其恐怖,如何是一个才只有炼气九层的莫然能抵抗得了的,哪怕有阿白出来为他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战斗余波,剩下的战斗余波波及到他,再加上方才被舒雪君打了一衣袖,简直算得上是伤上加伤,不过这些与他心里所受到的震击比起来,不过都是小巫见大巫。
顾明田这三个他几乎永远不愿意再提及,但是午夜梦回之时在梦里心里都恶狠狠地念叨着的名字,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今天这么一个堪称是闹剧般的状况下再次听到。他更没有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在他心中已经被薄瑾浓墨重彩地画上一笔的非虚尊者,居然就是顾明田!
不,也许只是同名?
毕竟非虚尊者已经千岁有余,而他的父亲顾明田,谁能确认他到底多少岁呢?
怀着一丝自己都微不可查的希冀,莫然紧紧地搂住了阿白的脖子,他抬头看两人的打斗。灵力波纹光怪陆离,气浪掀起周遭的山林野树,惊起灵兽飞鸟惊慌而逃。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被两人察觉到。
舒雪君在薄瑾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下本就有些力疲,见此,冷笑一声,举掌就朝着莫然劈下。薄瑾比她更快一步将身上的一件防御武器朝莫然扔了过去,而后起势,百余道剑光齐齐发下,几乎将舒雪君捅了个对穿。
舒雪君重伤落地,呕出一大摊血来。
薄瑾也是筋疲力竭,脸色发白,周身灵力不稳,她虽然没吐血,但体内受的伤势不比舒雪君轻。不过薄瑾仍旧胸有成竹,她还能站着,即便拿着剑的手抖得厉害。
激斗一番,先且不说薄瑾以一介金丹力战元婴的恐怖,两人如今都已是强弩之末了。
薄瑾见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色铜铃。见她竟然拿出一件极品灵器,舒雪君有些慌不择言道:“薄瑾!你当真敢这般对老娘?!老娘不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说了几句你和你师父的奸情吗?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么!?”
薄瑾面色冷然:“事到如今,你还要这般胡言乱语。”
她开始晃动手中的铜铃。
“啊!”舒雪君惨叫一声,她快语道:“薄瑾!你敢这般对老娘,老娘……啊!薄瑾,你看这是甚么?要是你再敢摇那个破铃铛,信不信老娘把你的这幅画拓印下来放到留影石传到弟子那里,这样你的私情就会传遍中州,不,是传遍九州四海,整个修行界的人,都会知晓大名鼎鼎的非虚尊者顾明田,竟然和他的女徒弟有一腿!哈哈哈!你来呀!哈哈哈!你敢不敢!”
舒雪君状若疯魔地拿着一幅卷轴和一块留影石,卷轴被她胡乱打开,露出里面的画。
“你敢!”薄瑾声音嘶哑地道了一句。
薄瑾想要冲上前去阻拦,但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尔尔,她又因强行催动极品灵器损耗了不少灵力,所以没能快速上前。但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比两人更快,无论画轴还是留影石,都被阿白的一张嘴给叼走了,它颠颠地跑回到莫然身边,将东西吐出来,舔着一张脸留着口水看着莫然卖萌。
薄瑾松了一口气:“然儿,你收好拿东西,切莫叫舒雪君拿去了。”
莫然没有听从薄瑾的安排,他只是抬头看薄瑾,忽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薄瑾前辈,敢问一句,非虚尊者名讳?是不是真叫顾明田?”
“你是何意?”薄瑾疑惑道,她看莫然冰冷无神*的目光,心下一突,忽而一股不祥的预感蔓延开来。
“非虚尊者是不是叫顾明田?”莫然又问了一句,语气有些冰冷森然。
以薄瑾的骄傲自豪,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道:“不错,家师名讳,上顾,下明田。”
莫然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画卷打开,他看画中人,忽而整个人犹如被定住了一番,僵硬的像块石头,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呵。”
这画轴是上好的画轴,拿在手中光滑无比,白皙透丽,借着酷暑下的阳光,闪得有些耀眼,有那么一瞬间,闪得莫然眼眶忽而有些湿润了。
画上,是绵延不绝的青山云海,朝霞日出东方,云海茫茫,山青风浪,崖边,苍松翠柏之下,一人在石桌边煮茶,忍冬花茶的香味似还在鼻尖萦绕。
日出东方,煮茶打坐。
这都是薄瑾常挂在嘴边念叨过的,她说,这是师尊的习惯。
如今,却也出现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叫莫然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冰冷的可怕的人身上。
这张脸,穷极一生,莫然也不会忘记。
这是属于他记忆深处里,顾明田的那张脸。
龙姿凤采,剑眉星目,身姿颀长秀雅,世上再无一人可与他比肩。
在莫然的记忆深处,这张脸曾是多姿多彩的,他见过这张脸的主人的喜怒,见过他的温柔和宠溺,也见过他的决然和冷酷,但这都不敌,这画上人的谪仙出尘,如九天之上高高在上的神,带着不可侵犯的威势,压迫的叫人难以生出其他妄想。
“……原来如此。”
莫然又哭又笑,他抓着画轴的手似乎很用力,却又很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把这张纸给弄破了,他哭,他笑:“哈哈哈!原来如此!是他、竟然是他!是他啊!”
他状若癫狂,原本就受了内伤的肺腑,竟是生生地呕出一口污血来。阿白在他身边环绕盘旋,焦急地拿头颅蹭着他的身体。
他这般疯魔的宛若要堕仙成魔的模样,一时将薄瑾和舒雪君都给唬住了。
“然儿,究竟发生何事了?”薄瑾焦急道,她便是再迟钝,如今也猜到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而这必然还与师尊有关,看莫然如今这般样子,她还是真的担心这孩子会想不开走火入魔。
但无论薄瑾怎么说,莫然也没有理会她,反倒是舒雪君,又趁机冷嘲热讽了几句,幸灾乐祸的样子看得薄瑾额头青筋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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