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肥猪,加上盐巴。
关开远道:“爹,我和开贵给你送了半扇猪,还有盐巴,给你准备腊肉啥的。到了冬天,也有腊肉可以吃。”
北方本来准备这些就比南方早的多,因此邓智林坦然受了,道:“你们有心了,我就真收了。”
“收,当然得收,不收我和开贵还以为爹恼了咱们呢,”关开远松了一口气,赔着笑道:“爹可有啥事需要忙活的,叫儿子们给你做了!?”
关开贵已经拿了扁担去挑水了。
关开远道:“爹,喜欢吃五花肉吗?!”
“嗯,五花肉谁不爱吃,”邓智林道:“腊肉也好吃,等晒好,做煲仔饭,冬天吃着贼好。”
“煲仔饭是啥?”关开远道:“儿子能尝尝吗?!”
“以后再说吧,”邓智林知道他是想变着法的留下来吃饭,但邓智林可懒得理他,真养成这习惯了,他还得天天做饭伺候几个儿子老爷。
关开远听了也不丧气,估计也没抱啥希望,便道:“等爹以后做成腊肉了,我再来尝尝,也学学自己做。对了,这猪里面,有五花肉,爹自己做了吃,用老酒坛子小火煨,那真的是绝味。”
邓智林还用得着他说,他自己就是吃肉的行家呢。
关开远也是没话找话的意思,磨磨蹭蹭的也不肯走,关开贵挑水回来了,将水缸挑满,也不肯走。
两兄弟看样子是结成同盟的意思了,在对付自己老爹这里,怕是同心同意的,至于外面的生意和他们自己的来往,那是另外一回事。
“爹,”关开贵道:“那个银子,要凑手还要几天,爹再等几日吧。”
“不急,”邓智林老神神在在的,他是真不急。
便是家底厚实,毕竟摊到每家每户上,也是一笔大银子,一般他们的钱不是放钱庄了,就是去买固定田宅了,基本上活钱是真没那么多,要凑出来,也没那么快,几天能找补齐,只说明家底是真没得说了。
关开远是真服了老爹了,就这老神神在在十分悠闲的样子,二兄弟心里都有点发怵,以前他们在爹面前是真的很横一个人,自上次看到老爹面不改色的狠捶老大老二的样子以后,两个人是真怂。
爹说啥就是啥,是一千个小心,一万个怂。
“你们家里没事?”邓智林见他们不走,抬眼看他们。
“家里也没啥事,主要来看看爹这里缺啥忙啥,我们也能帮点忙。”关开远道。
“那行吧,”邓智林道:“你们两人,一个帮我把猪肉腌了,一个帮我把蘑菇弄好。”
二人大喜,关开远一撸袖子,道:“爹,我来腌肉,玉和兄弟,家里木盆在哪里?”
赵玉和没料到他这么客气,忙道:“我去拿。”
“不用,不用,你歇着,可得歇着,你这伤可不能受累啊,我来,我来,玉和兄弟告诉我木盆在哪里就行……”关开远道。
赵玉和都没能起得来,就被关开远给按下了,他讷讷的道:“在,在外厨房里呢……”
关开远和关开贵是巴不得给爹做点事,好留下来与爹亲近亲近,就怕以后有啥好事轮不上他们了。
赵玉和是看的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关叔,邓智林挤眉弄眼道:“有人替咱干活,咱还不趁机松快松快啊?!你只管歇你的。”
赵玉和哭笑不得。
关开贵也是道:“爹,蘑菇在哪儿呢?!”
邓智林带他去了,让他把菌种啥的放在厨房里面,靠近墙角的地方,厨房一向温暖,邓智林琢磨着时常浇点水,又有温度,估计着到了冬天是可以摘点蘑菇烧个汤鸡蛋汤啥的。天天吃肉也腻啊是不是?!蔬菜是不愁吃,空间多的是,只是有时候,家里有外人,也不能时常拿出来吃,不然别人家冬天就是积的酸菜,白菜萝卜啥的,结果你家连春天夏天的菜都有,这多打眼?!
弄蘑菇是细致活,关开贵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把菌种给弄死了。
而关开远则大开大阖的开始切猪肉,弄成一刀一刀的,开始抹盐,那精力!一面弄一面还说呢,对赵玉和道:“玉和兄弟,爹这里要是缺啥有啥活干,你只管与我说,我和开贵,包管给你们分忧。”
赵玉和弄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答啥。这位爷以前进门,可从来没拿他当个人,连个眼神都不给的,这乍然这么亲热的跟没事人似的,赵玉和就特别语塞,他本就是老实人,这一语塞吧,就哼哼哧哧的说不出话来,弄的大窘,只能不住的点头。但这不妨碍关开远的热情,一会说,你与咱兄弟们也是一样的情份,以后家里就劳你操心,缺啥要用啥只管说,包管送来,一会又说了,以前的事别见怪,想吃啥喝啥,一定送来呢。这次只送猪肉,下回再送点好的来……
邓智林在厨房听见,心里明白这两个儿子是想分次来送,就是想多来几次,套套近乎……
而这边关开贵嘴也不闲着,道:“爹这蘑菇若种的好,儿子家去也在自家种些,到了冬天也能烧个汤喝的……”
邓智林懒得听他说废话,道:“你别只顾说话,把蘑菇给喷死了……”
“……”关开贵。
老三老四这是把猪肉腌了,蘑菇弄好了,邓智林也不耐烦留他们吃饭,也没留,就打发他们走了。他是真不耐烦招待这些儿子。要留他宁愿请邻居们吃饭呢。
就是邻居们都比这些儿子热心。
邓智林正说着呢,关开富上门了,手上拿了啥呢,风风火火的进了门,就将药材给放下了,道:“给玉和兄弟补补身体,这是药膳,都是好药材……还有新弄的棉被,也给玉和兄弟。”
这一次没带东西给邓智林,都是给赵玉和的,估计是得了冯安民的指点,叫他得把赵玉和的气给消了,不然他亲爹心里不高兴儿,便是再讨好,那也没用。
他虽挨打了,但到底是还欠了正式的道歉,所以哪怕脸上带着伤,还是来了。
他的脸很难看,虽消了肿,但那脸是又青又紫的,也不知是丢人的,还是脸肿的缘故,不过眼神里确实是没了怨恨,有的只有羞臊。
趁赵玉和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是一鞠躬,道:“我不是人!玉和兄弟别怨我怪我,若是还气着,打我一顿也使得,只要玉和兄弟能解气,怎么着都成!以前是我想岔了,家里有你服侍着爹,我还打你,我真不是东西,即不孝又不义。玉和兄弟若是不嫌弃,以后,我关开富就是你的兄弟……若再欺你,叫我天打雷劈……”
“二,二爷言重了,这,我这真不怨怪,”赵玉和道:“说兄弟就,就……受不起,真受不起,二爷太客气了,我不气也不怪,更不怨。真个的……那个东西真不能收,叔对我极好了,旁的再不能收了……”
邓智林心道,玉和哪能认你为兄弟!?真认了,还不得被你哄着坑?!
他觑了一眼关开富,这个儿子是想不出这个招来的,估计是被冯安民提点的。
果然,关开富道:“收,一定得收……爹,儿子现在知错了,儿子真的不是人。为了赔罪,儿子愿意与玉和结为义亲兄弟,以后就是一家人。”
赵玉和急的呀,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连连摇头,使劲摆手。他再笨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提议。
他也怕啊。
他怕什么呢,他不怕关开富打他,就是不怕来硬的,可是万一来软的,这可真是……以他这种老实性格,以张广才说的,得被人哄死。
他更知道,关开富能变好,这心里的利是占第一位的,就不可能是真心,莫名其妙的要认一个兄弟啥的。
像雷哥那种人,普天之下皆兄弟,他有时候说赵玉和兄弟,是真的当他是兄弟,也不低看。但关开富可不是雷哥。
赵玉和只好看向邓智林。
邓智林道:“知道错了就成,有错就认错,就补偿些什么。什么义兄弟就免了。玉和不是什么山匪水贼的,正正经经的人,搞那些结义做什么?!”
关开富一噎,便没话了。
“爹还怪儿子吗?!”关开富讪讪的道,“儿子现在是真的知错了。”
“你以后不再犯,这一次就没事了,以后再犯,两罪并罚,两次的账一并算。”邓智林道。
关开富听了便不吭声,看样子确实是怂了。
邓智林道:“脸还疼吗?!”
关开富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酸酸的,涩涩的,也暖暖的,道:“不疼了。爹还关心儿子吗!?”
“哪有老子不关心儿子的?左不过是因为寒心罢了,我也不求你们个个都在家里当孝子,但好歹要明辨是非,”邓智林道:“不犯错,关系能差到哪儿去?!”
关开富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又狠狠的抹去,道:“爹,儿子以后肯定听爹的话,再不敢了,也不能了。”
“你啊,心里要有点敬畏之心,不至于这样,别只逞着自己拳头硬就了不起似的,这世上比你拳头硬的,不知道多少,若是这个逻辑,是不是哪天你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该呢?!”邓智林道:“今天,我为玉和出头,将来便是你在外面挨了欺负,我也会为你们兄弟出头。我,帮理不帮亲。你要是个好的,今儿就悟了,真正的改了。若不是个好的,以后咱们父子的缘份,怕是也捡不起来。这话,你自个思量。”
关开富心中一暖,就是说以后他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爹也是会帮他的。
关开富是彻底的没怨气了,他噗嗵一声跪了下来,道:“爹,儿子以后肯定是讲理的人。”
邓智林笑了一下,道:“我也是讲理的人,跟我讲理的人,我跟他讲理,跟我不讲理的人,我也不讲理。”
关开富点头,表示明白了!
关开富家去了,出了巷子,还有邻居们小孩子瞅着他的脸作羞羞状,孩子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皮起来跟猴子似的,站的远远的,以便随时能跑开,但臊还是得臊。
若是以往,关开富早跟以往一样,吼着一声追过去骂和威胁了。
但他这一次没有,用衣兜子往头上一盖,灰溜溜的家去了。
赵玉和听见外头动静,道:“二爷这一次教训,以后改了才好呢。”
邓智林道:“他现在后悔是真的,改了也是真的,可是人这种生物呢,有的教训能持续一段时间,却管用不了一辈子。人呐,本性难移,人越活,越是难以长期接受教训,很多人都是在不断的重蹈覆辙。”
赵玉和听了默然无语,他寻思,只有一直记得教训,并不再犯的人,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吧,如五爷这样的人。
二爷这性子,得亏是有点本钱,又有人护着,若不然恐怕也是一直与人争闹不休的命。脾气着实火暴了些。但不管咋样,以后打人肯定是不会了。至少吃了老爹的亏,以后便是对他大小声,但应该不至于再打人了。
这样就行了。赵玉和哪里敢让二爷这样的人认他为兄弟。他认了兄弟,是要好好相处的,但关开富不是,兄弟都是用来坑的,嘴上说着兄弟,讲着义气,有利可图的时候,可照坑不误。赵玉和是真怕弄个什么义兄弟啥的,以他这老实性格,不得被人坑死。
赵玉和眼瞅着重活也干不了,干脆到屋里把针头线脑的给弄出来了,坐在廊下扎鞋子,他虽做的不咋精巧,但胜在力气大,那浆好的鞋底,他一扎就进去了,天冷极了,可不得多做几双棉鞋吗?!在家里也能换着穿穿,万一天不好,受了潮的,也能换着烤一烤,不至于没有鞋子穿。
邓智林收拾菜,打算等天一晴,就晒点菜,积点酸菜,到了冬天,弄点肉,酸菜,还有豆腐,白菜,粉丝啥的,就能随便烧上一锅,一家人就能吃起来,又香又好吃!
正弄着呢,刁氏来了,带了两个下人来的,一进来就赔着笑,道:“公爹啊,这天冷了,儿媳给你和玉和兄弟送了被子衣物,还有鞋袜来了……”
一面叫人把东西拿进来,数她拿的东西最多,女人心细,给的都是天冷就能用的,什么衣服了,还有鞋袜了,方方面面的都考虑到了,然后还叫抬了一个大盆进来,里面全是大鱼。说是考虑到爹怕是吃猪肉吃厌了,正巧秋里有里亲戚有在乡下的,正在打塘,她就买了不少大鱼回来,爹家里分了点,自家留了点,挑了大的活的给公爹送来了,杀了腌了晒晒,到时候饭锅里一蒸,又是一番风味呐,这冬天啊,光吃鲜的,也乏味,得有点腌鱼啥的,这冬天才叫冬,才够味儿……
完了还用不着邓智林亲自杀的,自个带的盐巴,叫下人马上就料理出来给腌了放缸里了。到时候拿出来晒就行。
赵玉和是看的一愣一愣,这刁氏嘴叭叭叭个不停,那口才,可比关开富他们好使多了。
这大爷家两口子还都是会来事的人。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大爷和刁氏二人还真是绝配。
邓智林都没怎么动嘴,只听着她说,刁氏把事做完了,人讨好完了,话也说完了,这才走了。
邓智林忍着笑,道:“现在知道了吧,久病床前无孝子,但是嘛,这有好处就不一样了……”
赵玉和是特别的感慨,正想说着呢,于德荣来了,拉来了两车的炭,一进来就特别亲热,一面喊了一声亲家,一面叫后面的人直把炭往里搬,笑着对邓智林道:“天冷了,我这店里正好要下去收炭火,寻思着亲家这里人口也多,小涵这念书到深夜,没有炭火烤个手可咋整?!因此便擅作主张,拉来了两车,先用着,等用完了,我再拉来,这是好炭,烧起来没啥烟,也不呛人,给读书人家用最合适不过的了……”
邓智林道:“那就多谢亲家了,也省得我去买。”
“嗨,这算什么?!”于德荣笑道:“省银子倒没什么,这两车炭也不值当个什么,只是我做这杂货行的,有路子,能寻到好炭,亲家要上街去买,怕是钱花了,还买不到好炭火,岂不是恼火。以后缺了,只管来说一声,包管弄好的送来。”
邓智林笑道:“你这夏天卖冰,冬天卖炭,各种杂货看着不起眼,但一年也不少赚吧?!”
gu903();于德荣嘿嘿笑,道:“不瞒亲家,赚是不少赚,但是苦是真苦。这炭得烧吧,烧了得拉来城里吧,这底下烧炭的小老百姓,你要出价低了,他卖给别人了,出价高了,万一行情不好,赚不到钱,一年四季的,是真辛苦。冰就更不用说了,损耗大着呢,再来便是夏天的瓜果,冬天的香料啥的,成本也高,特别是瓜果,夏天损耗特别大,又禁不住放,是真心疼。不过这两日,外面的菜好买了,我正准备叫伙计们一车车的下去收,上来卖,基本上一车一会就卖完了,主要还是买回家去积酸菜的多,下次弄了好的,我弄一车来给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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