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是怕犯了口禁,到时候万一乱议论,瞎言论的,真出了事,他们也得死!
想一想,一般朝廷哪怕出现再大的事也从来没有动过读书人,读书有功名的,都不用跪官员,在本地,也是有威望,一般不管谁都会给读书人三分颜面。朝廷官员尚且如此,百姓更是如此了,自古以来都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功名在身,只要朝廷选拔官员,是很可能会做官的,哪怕官再低,放个知县,主薄啥的,那也是一方父母官了。
这是什么概念?!百姓能不敬畏读书人吗?!
可是这一次出事,不是别的热闹,府城的人还是有些见识的。
任何别的事,哪怕是杀人,刑案,再怎么样的大事,他们早跑去看热闹了……可是这一次,没有,没人敢!能以文章有罪,就能以口犯口禁而得罪。
百姓们都不敢聚集说话之类的了。可想而知,府城的气氛有多紧张,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多恶劣。
邓智林看着叹了一声,对关开涵道:“虽然倒的倒了,然而,影响却不是一时能消弥的。那以此而掰倒那一系的人,也未必就赢了。”
关开涵若有所思。
张广才来接了,接了马车,也不多话,到城门前官兵放了行,一路往关开兰住的地方去了,直到进了院子,看着虽然没人却收拾的整洁干净的宅院,邓智林心里挺感慨的。
林大厨带着威风出来了,威风看到他,高兴的扑了上来。
邓智林抱着它撸,林大厨道:“……出事后,这里就一直维持着原样,我常常过来打扫,再喂它饭食,不曾苛待。因为知道,虽有变故,老爷一定会回来的!”
这林大厨还真淡定,可能是经历的事也多,一点小事吓不到他。
邓智林道:“你做的很好,多谢你。你还是保持原样,待开兰回来,继续做饭。”
林大厨应了。
邓智林道:“可曾受到为难?!”
林大厨说道:“并不曾!工钱也不曾少过,都是雷老爷托人来送的,因此便知道老爷无事。”
邓智林点头,摸了摸威风身上的骨头和肉,乐道:“小狗长成肥狗了,瞧瞧你胖的,该减减肥了!”
可见是吃的真好。
林大厨松了一口气,退下去了。
张广才道:“我来以后就安顿在这,寻了些门路,托人带了东西进去照应一下那里面关着的学子书生啥的,也是运气,钻营到送饭送水的婆子,因此才能成行,若不然都进不去。这个情况是,人是不可能放进去的,就是托人送东西,也是左检查右翻检的,便是一个包子,都得捏开看看馅里可藏了东西,特别严……特别是被子,一点点的摸啊,边边角角,针密的地方都要拆开看,这才能进去,便是这样,也不能送太多,只能捡能用的,送了被子啥的,然后就是一些吃食,药是万万送不进去的,听说好些个吓病的,还有瘴气上头的,没法子,只能寻了些药弄到汤里混在饭里,这才送进去,我瞧着这要是再拖下去,有几个得撑不住了……”
药不能送进去,可能是因为怕有人下毒吧。
邓智林听了也是叹气,可不是得撑不住吗?!
本来现在考试就是放在号子里似的关着押着,一连考好几天,有的出来直接就得躺了,结果又遇上这么个事,这心一急一怕,不得出事去?!
“里面没叫大夫看?!”邓智林道。
张广才道:“现在这个时候,谁敢冒险送大夫进去,也怕出岔子,所以就一直在那关着呢,也不是没有想过门路进去的,只是人是万万不可能进得去的,有些人家能送的,也只是一些吃的用的,还很少……我这也是钻了路数,若不然也送不进去,所以,能不能好起来,只能看命……叔也别太操心了,如今新知府当场上任,巡抚也在,一定会速速审完就定案的,不会拖,拖下去,这些书生真出了人命,他们也得担舆论责任。”
这倒是!
邓智林叫家里人先歇了下来,细细的问张广才打听到的府城的动向和风声,张广才挑紧要的说了说,然后道:“想要问再多,怕是难了,现在想要人开口说,就得使银子,还得悄悄的,谁敢大嘴巴的到处乱嚷……”
张广才以前听的一些八卦与如今这个是没法比,量级不一样的,整个的事情也是完全不一样了。他现在到处跑,到处的问,人也机灵,其实也成熟了不少,长了不少见识。
“这么多也足够了,你在外面要仔细小心,别犯忌讳,”邓智林道:“先看看事态发展进度再说……”
张广才点了点头,又说了些事情,听到后门有人来敲门,才起了身,道:“有送消息的来寻了,我先出去寻个茶馆说,叔只休息……”
说罢匆匆的走了。
雷哥笑道:“广才在这方面,真是百事通……”
张广才特别擅长的是问小人物,比如在衙门里的一些杂役啊,送菜的,送货的,打扫的人这些人身上下功夫,他特别有心得,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和视角,哪怕知道的事情不多,他也能拼凑点事情来,再加上张广才自以为自己分析能力有限,有些猜不准的,他也不添油加醋自行意会,而是原话告诉邓智林,这才是他作为瓜王的智慧之处。
很多八卦的人,特别喜欢添油加醋这一种,歪曲事实,自行意会,这种聪明过头的人绝不可能得邓智林青眼和用了。
“再是百事通,也有他看不到的,打听不到的地方,如今上面的人到底要怎么弄,他也看不到,只能等事情的发生……”邓智林道:“人的眼界,总是会受到位置所限的。我们也一样……”
雷哥点点头。
邓智林道:“这府城你只能作一个落脚处,却不能将全部精力放在这个地方……留谷县,暂时经营着,那里是咱们的老巢,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能弃的,在那里经营,多积累人心……才是真的保障……”
雷哥道:“叔不等着新知府见见?!”
“他是忙人,这个时候哪有空见我们……”邓智林道:“你也别见,回县里去吧,专心做好自己的事,这里的事,与你并不相干。”
这是叫他别参与的意思了。
雷哥点点头,他也明白,他们要来,新知府怕是也知道消息的,他若有心,必然会找来,忙当然是忙,但若在意,其实哪怕人不来,也会遣人来的……
邓智林在等着新知府的意思。
雷哥沉吟一声,道:“我今天歇一晚,明儿就回县里去,县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广才过两天也回去,”邓智林道:“那些个事,叫小涵去跑。你不能掺合,伸了不该伸的手,才是真的犯忌讳了,你现在,更需仔细小心!”
雷哥一凛,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读书人的事,他一介黑白的灰色商人,是不能沾的。不然就会涉及到很多的事情,早晚要碍了旁人的眼……
当晚便歇了下来,第二天一早,雷哥便也不耽误,回县城去处理事情了。
张广才打听了两天,案子也开始审了,进入到判案阶段,他带着关开涵接手了些关系,然后去送东西给书生们,还想去看望胡山长,然而依旧进不去,估计想要接老师出来,得等到事过以后了。
然后案子在第十天终于判了。
巡抚很快理清了案件,火速的定案。
就是今年考举人的这乡试,所有人都不再以卷面得功名,也就是说,所有的功名全部取消!但是朝廷恩下,在今年秋会再次加开恩科,以示公正,然后,中举的举人,因今次劳碌取消了功名的,有真才实学的考中的,就是证明了这一次并未有弊处,便会由朝廷拨与此次科举学子的损失,包括车马费,住宿费,误学费之类的,并且今秋里中举之人,都会合理安排官职,绝不弃用……
这是安抚士子之用,果然此令一出,读书人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了。这个问题,不在于钱多钱少,补贴多寡,而在于,这是一种重视学子的态度。
邓智林对关开涵说,这是朝廷要任新人,组织新的团队了。
一派倒下,国家现在缺人着呢,但话嘛,换一种说法来说,这是收拢人心的利器。
听听,这多顺耳!将不利的影响消弥了不少,读书人的怨气也少了。
因为有怨气的人,会被人说你这么不满,怕是没有真才实学,所以才怨,怕是心里想要歪门斜道吧,这是肃清归正之意,有什么不妥的,不用朝廷说话,读书人自个的先攻击那些不满的了。
不能不满,不敢不满,不满就是心里有亏……
然后查到了有作弊的,不仅直接取消了此次的功名,还将以往的功名全革了,直接从读书人变成庶民。这等人,不配为读书人,以后当官也只是害民之人。不仅如此,还永不与科举的机会。也就是说,从此以的事,读书入仕这条路对他们是关上了门路了。
然后就公布了有实据的学子姓名……
那真是哭倒了一片人,无数人直接昏厥过去!
然后又说,朝廷开科取士,是为天下,为民造福,却绝非为小人开方便之门之处,意思就是这科举不可侵犯的意思,犯者死,并且重罚。此次事件重大,所有官员都将入重刑,先摘乌纱帽,再提入京中大审,这个审案就是另一个大事了,这得朝廷来判,因此不会在这里定罪……
百姓们都感觉国法严明,三呼朝廷英明,心中敬畏不已。
人心也一下子就抚住了。
整件事就完全的控制住了,没有造成大恶劣的影响。
百姓们还说这些想要作弊的人家们,心不正,很多人被革了功名,直接就倒了……有些实在受不了非议,卖了田宅铺面啥的,干脆离开了本乡,投远亲去了,也是图一个清净的意思,不然人声议论的,一家子都不得清净,当然,这是后话……
然后就是轰轰烈烈的押解官员一串串的送入京,巡抚亲自领兵押着,新知府去送……
这些事完了,书生们也都放出来了,胡山长也放出来了,人是受了点苦,但没受罪,精神有点蔫。
关开涵亲自接了过来,将本县的十四个秀才也都接了出来,安顿在事先准备好的客栈里。也是不幸,留谷县那个家境最好的学子牵连了进去,不仅举人没考到,连秀才功名也革了。
张广才怕他出事,也帮了点忙,叫他被家人给连夜接回本县去了,他们一家人,都如丧考妣的。
能这样算不错了!
若是别的事,只怕得坐狱,能捡一条命就算不错了,庶民就庶民吧。依他说,这样还好。不然这种连科举都敢乱来的人,真爬上去做了官,不知轻重,没有敬畏的,还不知道做出多么重的事情来,如同这一串串被提押进京的官员,直到了京里,是死是流放,都不好说……
小民啊,还是本份点好,就这一种心无敬畏的,现在被一巴掌打回原形,可能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呢!
邓智林见这里的事结束了,叫张广才也回县里去了,交代他顾一下他的家里的事。
张广才也不停留,火速的寻了马车回县里去了。
十四个秀才公,那是一脸蒙,感觉吓了一回,人呆了不少,遇事也战战兢兢的,有点怕人的样子。
其中十二个是老秀才,不是去年秋里考中的。还有两个是去年秋里中的,也是幸运,没有实证,再加上新知府力保,带了他们秋里考试的卷子副本,这才保住了功名,不然也被革了。
而那个家境最好的,却是倒霉,有点首尾,然后又与府城关系有牵扯的,这一查,就是实证,保也保不了!
其实他也可惜,若是实考,是真没事,可他自认有门路,非要走门路,好家伙,这一下就给卷进去了。
其实他有一半是冤枉,真买题的事他不敢,也不可能想,只是向府城的人买了些题前猜测啥的,交往过密,而那府城的人,又与这里官员有些牵扯……
一撸下来,他的秀才功名也没了!
朝廷是动真格的!
这个人是直接躺倒了送回县里家去的。
他们十四个还蒙着呢,战战兢兢的不得了,他们来接的家人,也是怕怕的。脸色发白。有些都是家境很一般的,这次吓到,都不敢再考了,打算回了县里,就教教学生启蒙,坐个馆,也挺体面,再不敢高心往上爬了……
胡山长一眼看过去,安抚了他们几句,也没多说什么。这一打眼,心里也就清楚了,这些个,心理素质有限,以后往上,也难了。
反倒是关开涵,遇到事也不怕被牵连,到处使力,虽然能力有限也帮不了什么,可是这份暖心和承担,叫胡山长极为满意。
这一次,这个弟子总是没收错的。
多少学生,这一次真正担心而不避如蛇蝎的,也就只这一个!
而一些友人,除了关家,以及新知府力保外,真没人不避。
遇事,虽难,可是也能叫人清醒,看的最清!
那个革了功名的学子,其实有点拖累到他了,当然是隐形的拖累。胡山长心中知道,他以后想要入仕是不可能了。
可是,就是在这最难的时候,遇到的人才最可贵!
他对关开涵此时是真的如儿子一样的亲近了。一开始收他,是爱他的这气质和爱才之心,有几分提携之意,后来就觉得他这个性格是个宝,遇事又不慌,更添一份喜欢,而现在,则是佩服他的人品,徒弟不就是半子吗?!
这种关门弟子,与儿子是一样的!
胡山长是真的特别喜欢关开涵了,安抚了那些个受了惊的学子,送走被家人接走的他们以后,胡山长却并未急着回县里,只对关开涵道:“……秋里,你得考。”
“老师,我现在还不是秀才,只是童生。”关开涵道。
考试也是先得考上秀才,才能考科举啊。
胡山长是真的有能力的人,笑道:“无妨!如今出了这等子的事,朝廷需要加恩,以收拢人心!”
关开涵没怎么听明白,但隐隐的有点预感,却没追问。
胡山长道:“我一时也不回县里了,书院那边要开课,也不急于一时,真开了,也有副山长打理。从明儿起,我住你家里去,给你讲课。”
不是那种公开课,不是那种讲给所有学子的课,那种课只是宽泛的课,干货很少。
gu903();有些悟性好的,只能自己悟,将来做官,自己撞着悟,才能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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