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身青色长衫,身姿挺拔,相貌堂堂,一双桃花眼远远看过来,极是勾人!
许清如回过神来,却见其他人全都看着岸边,被那立在岸边的翩翩公子迷了魂儿。
甘小姐竟也不能免俗,许清如上前一步挡住甘小姐的视线,拉回了她的神思后说道:“甘婉小姐诗兴浓,但我却是个没什么文采的粗人,为了不让甘小姐扫兴,我请我家夫君与甘小姐比诗如何?”
她本以为甘小姐听到她这么说,好歹会问一问你夫君是哪根葱?结果甘小姐没问,反而有些激动道:“也好!”
许清如一怔,甘婉察觉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我听莲儿妹妹说赵……你夫君是位举人,想来文采必是不错了。”
许清如道:“甘小姐过誉了。”
随后她扬声对岸上道:“夫君,可否与甘小姐隔岸赛诗?”
湖畔上,亭子中,赵京钰闻言浅笑应道:“自然。”
春日阳光温暖,野花随风飘逸暗送芬芳,甘婉怔怔看着那人,春心已动。
可有些缘注定难成,不说她已经被父母许给宋家,只说岸上那美好的公子,却也已经沦落进商贾府邸,只因无权无势便被小小商户踩进泥里,羞辱至此!
她替他不平。
心里一时涌起五味杂陈,视线不由落在同乘一舟的女子身上。
这样的女子空有其表,腹无点墨,行事粗俗,又如何……配得上那样的公子?
第15章
甘婉自幼与外祖父家的表姐妹们一起读书识字,虽说才华在表姐妹中不算出众,但对上小县这些可能都不是几个字的商人子女尽是有余的。
原本她不屑于刁难许小姐,况且两人本来素日无怨近日无仇,她本没必要给人难堪的,今日赏景也不是她叫宋四小姐给许清如送的请柬。
本来不相熟也无意结交,但不知怎么的见到这个容貌艳丽,在一众女孩儿中格外显眼的女子,她就忍不住产生了故意为难的心思。
直到见着他,她方才回过神来,那日乡间小路偶遇,他坐在马上的模样始终刻在她脑中,她自个儿知道两人没可能,她也没让自己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
同时又觉得自己与他一样命运坎坷,这人明明少年英才却偏偏被许家坑害,而她呢,就因摊上那对不成器的父母,便要为他们牺牲嫁到宋家这样的人家。
想到这里甘婉心中郁气难纾,又不愿叫人从自己的诗里听出惆怅心思,也深知自己定然比不过湖畔上的人,比了也不过是个输罢了。
她直接越过许清如,便看向兴致勃勃准备看戏的宋玉莲一众人等,道歉道:“抱歉各位,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来是晕船了,不然今日便作罢可否?”
宋玉莲闻言,连忙让下人们把舟划回岸边,小舟靠岸,甘婉由自己的丫鬟搀扶上岸,一旁许清如的丫鬟莲儿也赶紧来扶着自家主子。
然而却有人比莲儿更快一步,许清如扶着那比女子更坚实稳固的手臂上的岸。
莲儿见此很有眼色的默默退回到荷儿旁边,荷儿清闲的很,找了个阴凉地方掏出自个儿带来的瓜子儿偷偷嗑。
每次像这样的聚会,小姐虽最少都会带两个丫鬟跟着,但唯一忙碌的人一直都是莲儿一个,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她倒霉催的跟小姐的仇人同了名儿。
莲儿自觉受害,曾不止一次跟其他两个姐妹荷儿和翠儿抱怨过,说宋四小姐一个千金大小姐,怎的非要跟自己这个下人抢名字。
这话自然没什么道理,她也不过是随口抱怨两句罢了。
“小、小姐!”
甘小姐身边的丫鬟忽然叫了声,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其中包括许清如与赵京钰两人,甘婉连忙松了丫鬟的手,神色关怀道:“我不小心弄疼你了吗?”
自然是疼,不然州府大宅子里出来的丫鬟,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
但丫鬟到底训练有素,不着痕迹的将自个儿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被指甲掐出来的血痕,回答道:“多谢小姐关心,但奴婢并未伤着。”
说完又微微扬声跟旁人解释道:“我家小姐方才头晕差点摔倒,是奴婢失礼惊扰了各位。”
这点小插曲就这么过去,甘婉仍旧心神不属,也幸好身边有丫鬟提醒。
甘婉自己也没想到,竟会为个连话都没说过的男子这般乱了心神……其实或许也不仅仅是为了他吧?如今她自己前途未卜,虽然她背后有外祖父外祖母帮忙撑腰,但外祖父为人谨遵礼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外祖父他老人家知道了父母做的荒唐事,会不会帮她。
甘婉自觉与赵京钰同病相怜,都是不能做主自己婚姻之人,再加上赵京钰很符合她对夫婿的幻想,一时间不能自拔也是情有可原。
上了岸后,宋玉莲对自个儿的准嫂子百般殷切关心,只差遣人回城请个大夫来山上为甘小姐瞧一瞧,被甘小姐反过来劝了劝,又说自个儿不过是晕船休息一阵给打发了。
甘婉的目光总是时不时不由自主的落到那两个、不……只是落在那抹挺拔的身影身上。
许清如含笑着问赵京钰,“言竹怎么来了?莫不是那些书都读完了?”
赵京钰神色淡然摇头。
许清如闻言点头,不加思索道:“在屋里待久了闷了吧?总闷头看书确实不好,是该出来散散心。”
赵京钰再摇头,眼底郁气一闪而过,叹了口气道:“父亲回家了,吩咐我来接你回去。”
“父亲回了?”说完却自个儿低声抱怨了句,“这作精的老头子,明知道我带了下人坐着马车来的,却还要烦扰你跑来一趟。”
哎,这许老爷,她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赵京钰见她神色不满,竟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一暖便忍不住全解道:“父亲想来是想你了,要我来接你早些回去吧。”
许清如却不领情,朝他瞪了一眼,“你为何总是这般没脾气?不晓得这世上有人惯会得寸进尺的么?你下次试试同我爹发挥脾气,兴许他就知道对你客气些了。”
她倒是真的有些为这人不平,但更多的是怕他太能忍,越忍越憋屈,憋屈太过心里的恨便会越难解开,将来一朝爆发出来便是毁天灭地。
人,不怕他把脾气发泄出来,最怕是强压在心底,像赵京钰这般面上总是云淡风轻的最是让人担忧!
赵京钰闻言笑道:“我若真跟父亲发脾气,怕是第一个不放过我的是你自个儿吧?”
“他虽是我亲爹,但做事不着调,我这人向来帮理不帮亲,”她斜眼觑他,“不然你可以试试看。”
郎才女貌的两人正站在一旁说话,俊俏的郎君面色柔和,明艳的女子笑容灿烂,与最美的长游湖景色相容,形成一幅羡煞旁人的画卷。
这边两人正正经经的交谈在那边暗中关注二人的小姐们看来,却是新婚夫妇在打情骂俏,两人却毫不知觉自个儿的举止能羞死个人,这般毫无顾忌的亲近,简直让人酸掉了大牙。
众小姐们又酸又嫉,却又实在忍不住朝那两人偷偷看去。
说起赵京钰,自他考上举人开始,便成了县里富家小姐们的谈资,哪个不曾肖想过一二,只奈何大家都有共识,这不到二十岁便考中举人的赵郎君,定然看不中她们这些没有官身的商户小姐。
听说当初就连当初县丞大人,也私下叫人悄悄去赵家,为适龄的女儿打听过赵郎君的亲事,虽说后来县丞说是为儿子求娶赵郎君的妹子,但这些同个圈子里时常聚一聚的小姐们却是知道的,县丞原本就是瞧准了找郎君,后来不成便顺理成章的将目光投向了赵举人唯一的亲妹子的。
只谁也没想到,这般好的郎君竟被许清如给捷足先登了,关键这许清如还不是嫁到人赵家,而是把这顶好的郎君给“娶”回家做了赘婿!
你说这不是糟践人么?
若许清如真嫁到赵家去,想到赵家那破烂的土房子,她们或许还能接受一二。
可凭什么许清如这种人能得尽好处?自小许府便只有她这一个小姐,又含着金汤匙长大将来许家的财产不归男丁,全是许清如这个独女的!
现如今有招揽了这么好的夫婿,这事儿叫人如何能心理平衡?能平衡才有鬼!
这些汤水县富人圈的小姐们一时间同仇敌忾,不约而同的对许清如嫉恨起来,原本对许清如能避则避的小姐们,今日即使自个儿没亲自刁难她一二,也乐得看甘小姐给她难堪,乐得看这出许清如出丑的好戏!
既然是父亲回来,许清如就有理由告辞了,反正美景她已赏过,再留下来与那些小姐们打机锋没什么意思,再说她能感觉到若是眼睛能变成刀子,她早被那些小姐们捅成马蜂窝了,何苦留在这里碍人眼呢。
哪成想她刚提出先走一步,她们却是不愿放人的架势,许清如懵了,随即想明白原因,这些人怕是没刁难到她不甘心,才补愿放过她。
但她们愿不愿放人她都是要走的,见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留人,许清如勾唇,“我只是与各位说一声,告辞。”
说完全然不给面子的转头便走,赵京钰正在不远处的亭子中等候。
“大伙儿别留人家许大小姐了,人家只拿你们的热情当放屁呢!”宋玉莲对着许清如的背影刻意大声道。
宋四小姐这话一出口,其他小姐便集体噤了声,宋玉莲的话让他们觉得自个儿像是奉承许清如,巴巴儿的把自个儿的热脸凑过去贴人家冷屁股似的。
与宋玉莲站在一处的甘婉皱了皱眉,只觉得宋四小姐这般粗鄙的语言污染了自己的耳朵。
眼见着那夫妻二人越走越远,甘婉跟宋玉莲耳语一阵,只道自己身体不适恐怕也要扫兴先走,叫宋玉莲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自己刚才还那样说许清如来着,但若甘婉要走她必然要跟着一起回去的,毕竟两人同坐一辆马车——也就是宋家的马车来的。
宋玉莲与众小姐妹请辞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场踏青游明明是她安排的,如今作为领导人她却先退了,多少有点卸磨杀驴的感觉,况且现在日头正盛,往年来都是到傍晚才回去。
但她也不能硬拉着身体不适的甘婉继续耗着吧?若是不管自己这位准嫂子,回去母亲定要教训她的。
全家人都很看好这场姻亲,甘婉来了他们宋家全部紧着最好的给她,生怕叫她受点委屈毁了婚,宋玉莲先前是不服的,凭什么甘婉这个外人要被全家人捧着,比她这个亲女儿亲妹妹还受宠?但从她哥跟她解释后,她就全懂了。
他们宋家只要去了甘小姐进门,那就不单单是与甘家做亲家这么简单,甘小姐家境一般,但她本人却从小生活在州府的外祖父家,而甘婉外祖父郑固宗的来头可不是一般的大。
郑固宗曾做过京官,退休后便回到故乡养老,现如今在州府连知府大人也要卖几分面子,而他们宋家若真能与郑家做上亲戚,那好处单单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出来。
宋玉莲知道甘婉的背景后,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原本也是有所疑惑为何那般高门大户的小姐会看上他们家,问了兄长后才知道原来这甘小姐的母亲年轻时与家里的下人私奔,郑老爷气得扬言永远不许她在踏进郑家家门一步。
甘婉之所以能在郑家长大,大抵也是郑老夫人瞧女儿落魄不忍外孙女受苦才接回去的。
郑家女儿与甘父私奔的龌龊事,宋家也是无意间了解到,凑巧宋老爷又结实了甘婉那滥赌欠债的老爹,某次花了钱将甘父从赌场打手手上赎出来,原本想的是与甘父结交就算不能真的搭上郑家,便是拿着郑家的名头也好办事。
可甘父见与宋家结交有利可图,便再三主动勾搭,最后甚至主动提出两家联姻,宋老爷这才得知原来甘父有个女儿被养在州府郑家,自然是很乐意成全这番亲事,为表诚意还帮甘父还了大笔的赌债!
之后才有了甘父唆使妻子将女儿接回家,又瞒着郑家说了宋家这门亲事的后事。
不过十来人出来游玩却接连三人告辞,其他人自然也没了兴致,便纷纷回去。
山下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告别时,甘婉犹豫一番后却是来到许家的马车前,朝马车旁站着的男子行了礼,道:“没能有幸见赵举人作诗,甘婉十分遗憾,希望以后能有机会一堵风采。”
赵京钰神色淡漠的客套道:“小姐过誉了。”
他并不认识面前这女子,更不曾听闻过他们这地界儿出过什么才女,是以之前许清如让他与这女子隔岸对诗,按照从前来说算是掉了他身价的,只他的身份别说身价就连脸面也早没了,所以就没拒绝。
赵京钰答应与女子对诗自然是看在许清如的面子上,眼前这个女子他却是从头至尾并未留意过半分。
如今这女子主动上前说‘希望有机会一堵风采’,若是换做其他迂腐些的书生怕是要觉得被冒犯而生气了,赵京钰虽也觉得这女子有些失礼,倒也不生气,只没应下对方的话罢了。
甘婉自小长在高门大户是知礼之人,见赵京钰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她紧咬着唇,拿着手绢的手也越发用力,心里只觉得尴尬与羞恼。
她自小学习女子礼仪,从前与外男甚至郑家表哥也是刻意保持距离的,主动与哪个男子说话更是前所未有,却没想到对方却不领情,不过到底没那么直白,算是顾及了她几分颜面。
许清如刚去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把脸,回来就看到自个儿的‘夫君’正与甘小姐在一处闲聊,她倒没什么感觉,只荷儿一脸不高兴道,“姑爷怎么能跟别的小姐站那么近?”
许清如诧异的看着隔着至少三步距离的男女,“哪里近了。”
那分明是两个不熟悉之人交谈时,应当保持的最恰当的距离吧?
荷儿一连纠结,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自个儿该怎么跟小姐解释,刚才她就注意到甘小姐总是朝自家姑爷看,那眼神好像就是有点不对劲儿,但要让她说,荷儿却是说不明白自个儿的感觉。
荷儿正想着该怎么说说时,主仆两人看见甘小姐转身离开了,瞧那样子似乎还有些失落。
又能失落个怎么呢?
许清如想了想,叹惋道:“没想到那甘小姐是个爱诗的人,瞧她因没跟你家姑爷比成诗,便失落成这般样子。”
荷儿更加纠结的看着自家小姐。
gu903();仅仅是因为没与姑爷比诗么?可为什么她觉得不太像……甘小姐也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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