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因赵京钰腿伤还没好全,所以也一道坐马车回去。
马车上,赵京钰道:“我瞧着父亲心情不大好,想来这趟出行大抵不是很顺利。”
许清如闻言嗤笑,“你倒是心软。”
感受到自个儿被嘲笑的赵京钰:“……”
说来也是,许有德对他发脾气不是正常么?这次不过是朝他扔了个杯子骂了声‘光吃饭不干活的东西’而已,哪比得上被捆在花轿里盖着盖头?
马车内诡异的沉默了。
赵京钰端坐在许清如对面,没再言语,直到一双小脚踢了踢他:“……你别介意。”
赵京钰疑惑看向女子:“介意什么?”
许清如:“……”自然是介意被自个儿笑话啊!
她也不是有意嘲笑,只是那句话说完才察觉自己语气好似有些不对,再加上他不说话,便以为他介意。
原来不介意。
见他神情中的刹那疑惑,她便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是她自个儿想多了,一时间心念翻转竟生出这人心胸挺宽的想法来。
这时赵京钰又解释道:“我觉着父亲这次应当不是简单的拿人出气,他面色忧愁似乎真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儿。”
这人可真是好心!
许清如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了,你就别关心我爹了,我瞧着怪别扭的。”
安静片刻,许清如忽然想起什么,‘噗嗤’一笑,对上赵京钰疑惑看来的目光,她解释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不枉我夫君长了这幅好面容,叫那些个小姐们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赵京钰无奈的看着她。
见面前人眉眼如画,她忍不住再次赞叹道:“果然是面若潘安的俊俏儿郎,借用甘小姐的话来说,便是真真的把那路边的野花儿都比的失了颜色了呢!”
赵京钰无奈道:“夫人莫要拿我逗趣了。”
许清如笑眯眯的盯着他看,“这可不是逗趣,带我寻一面镜子让你自个儿照一照,悄悄自个儿多勾人,往后可莫要轻易出门,勾了小姑娘们的芳心可是罪过了。”
她的话却叫他忆起一些事情,面色冷淡下来,温润的嗓音透着些叫人不易察觉的冷漠,“夫人,可否容我养会儿神?”
正拿了妆匣翻找镜子的许清如动作一顿,从他语气中听出些异样,抬眸看去时,他已闭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正如他自个儿所说的闭目养神起来。
她方才意识到自个儿刚才失言了,大抵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叫荷儿收了妆匣,她不再出声,只看着好看的郎君因马车晃动而跟着颤动的睫毛,看来是自个儿误会了,这人心胸没她以为的那般宽广,也没自个儿想象的那般好脾气,只这人生气时,若是与他不熟之人或是心思粗些的,恐怕全然察觉不到罢了。
连生气都生的这般斯文,这般不着痕迹的,许清如自个儿也是第一次遇见。
其实说生气也不够准确,赵京钰是被提及伤心事心中烦乱罢了,偏那个罪魁祸首的当事人却开玩笑般的与他说起那事儿。
那事儿是什么事儿呢?
许清如忆起两个月前,汤水县街头原身与赵京钰初次见面的情形。
那日也像今天一样阳光甚好,英俊的郎君从原身身边走过时,原身被郎君的容颜惊艳的迟迟迈不动道,只要眼睁睁看着郎君从自个儿眼前走过,且越走越远。
这个一向不大聪明的姑娘难得机智了一回,回过神后原身便自个儿一个人跟在郎君身后跟了一路,且为了不被郎君察觉还赶走了身边跟着的丫鬟。
只可惜出师未捷,她刚跟着对方走出城没多远就扭了脚,恰巧又惹了那老流氓的眼,想调戏这落单的漂亮姑娘,姑娘害怕之下大声喊了前面的郎君求助。
也得亏那郎君——便是赵京钰,好心帮了她,她却狡猾的跟人要了住址,说是要让家人登门感谢,然而心里却藏着其他心思,那会儿她还不知道这好心的郎君便是刚中了举人,在汤水县已是很有些名声的赵京钰。
赵京钰帮原身赶走了流氓,转头原身狼狈回家让自个儿老爹带着重礼去赵家提亲,是的,没错就是提亲!
赵家自然不愿,而许有德原本也不过是敷衍女儿,想借着送礼去看看自个儿闺女看中的人究竟什么样儿,若真比钱管家的小儿子好,便是换个女婿也是行的。
这一见之后许有德自然百般愿意,当场便跟赵京钰的母亲赵氏提出招她儿子做赘婿的想法,且立时便许了很厚重的聘礼,结果被赵氏当场变脸,拿着扫帚打了出去,又站在门口气势汹汹对着许有德劈头盖脸一阵痛骂。
许有德也是气黑了脸,当场愤愤离去,回去后自然被自个儿亲闺女各种依依不饶非要他去跟人道歉,还要把自个儿嫁到赵家去给人家做媳妇!
许有德膝下就许清如这么一根独苗,他能舍得让闺女嫁人?从老早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将来为女儿招婿,为他们许家撑起门庭,这件事上自然不可能跟闺女妥协,即便原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短短几天自杀手段层出不穷,许有德也仍旧没有妥协。
自然这其中也不乏他太了解自个儿闺女的原因,甭看闹得再凶,那都是做给他看的,哪敢真玩真的,闺女若真敢狠狠心来一回真的,他恐怕也就真抵不住心软妥协了。
当然许有德自然不可能知道,成亲那日清晨,被他关在屋里的闺女,竟真的一时糊涂往房梁上栓了跟绳子,本想演戏,却不料因他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屋,救得不及时而致使自个儿闺女真就阴错阳差倒霉催的吊死了。
自然这样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本来许有德已然放弃了那赵京钰,结果之后却又得知那姓赵的小子竟是刚考中了举人!不仅如此那小子还自幼便有神童之名!
当然这些都不能让许有德心动,他心动是因得知那赵家几代人都聪慧的很,赵京钰的祖父在前朝是是做官的,早死的爹也是考中了秀才的,只是命不好早早得病死了,轮到赵京钰又是格外出众,自小便过目不忘!
那段时间因赵京钰刚考中了举人,且年纪轻轻比上一任考中举人的足足年轻三十几岁,可以说是少年英才,他与那赵家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那赵家真是格外被文曲星光顾了。
许有德再看看他们许家,那是一代比一代的没出息,他那几个兄长也因家里发洪水死的死走的走,至今也就只剩下自个儿还有个闺女,独苗不说还是个女娃娃,为许家挣功名?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那日回去后又见自个儿闺女再闹,许有德便忽然灵光一闪生了个大胆的念头——若是把这‘文曲星’搬来他们家会如何?
他自个儿虽知这想法荒谬,但这荒谬的念头却宛如野草般压不住的疯长起来,于是他一狠心,便下了决心背着厚礼去见了郝知县。
这厢许清如和赵京钰刚踏进家门,辛妈妈便求到跟前来。
问了之后才知原来许老爷正冲去为自家当的求情的刘婆子发脾气呢,辛妈妈与刘婆子一同在许府做工多年,两人交情深,刘婆子家出事她哪有干看着的道理,但许有德正在气头上,她就算真不管不顾上去求情恐怕也无用。
因为刘婆子那事儿还挺严重。
这事儿还要从许家在州府的铺子说起——许有德有了些家底后便开始打算开拓产业,在前年把目光投向了繁荣的州府,经过一番计较后便买了间店面做起生意来。
奈何州府商道水太深,许有德这个初来乍到的自然受到排挤,亏了些钱不说生意还惨淡,许有德也是狠狠花了不少心思和金钱在这间铺子上,虽说至今仍旧是亏钱状态,但情况已是越来越好了,眼见着再过不久就有盈利的苗头,只要稳住了这一间铺子,便算是挤身进了州府,将来便也有机会开第二间第三间了。
可在这时却出了事儿。
刘婆子的当家的便是州府这间铺子的掌柜,说是得罪了什么贵人,不仅被官府封了店还被官差抓进了大牢。而许有德这次出门便是处理这事儿,本以为是花点钱就能解决小事儿,却不料这次银子也不好使,那些官差过河拆桥收了银子却不办事儿!
许有德是赔了银子又折了铺子,连手下掌柜也进了大牢。
最关键的这次却是叫许有德意识到,州府的街铺都被州府城内的大户把控着,外人想插一脚分杯羹,尤其是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地方商贾,那就宛如跳梁小丑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次也实在算是叫他长了教训。
于是他便只能灰溜溜回来,至于捞人?他银子也花了算是尽了心,捞不出来他能有什么办法?便打算放弃了。
许清如到书房时,许有德脸色仍旧黑沉黑沉的,手里的茶杯被摔得噼里啪啦,也不知这是哪里产的陶瓷,被这般摔砸还碎。
许老爷正前方刘婆子正跪在地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求,她也知自个儿当家的这次是闯了大祸,可若没了当家的他家那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许清如过去把刘婆子扶起来,“你先下去吧。”
“小姐……”
许清如道:“我爹不会真不管刘掌柜的,你且宽心便是。”
刘婆子闻言连忙跪在地上给小姐磕了几个种种的响头,“婆子谢谢小姐了!”
说罢也不敢往老爷身上瞅,又生怕父女俩反悔般,抬起袖子抹着眼泪退了下去。
许有德已经又是拿起茶杯重重的在桌上砸,“连你也要来气死你亲爹不成?!”
“亲爹,我瞧您是脑子糊涂了!”许清如丝毫不惧许有德怒火,冷静道,“不就是州府的铺子这点小事?您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却只知道回家里来发脾气。”
许有德被自个儿闺女以那淡定的语气骂的愣了愣,随后痛心疾首的指着自个儿闺女,“你个傻丫头呦!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败家货?我许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叫老天爷亲自出手整治不成?一大家子人都死绝了,留下我这个独苗生的闺女还这么让人不省心!”
许清如:“……别要死要活的,没那么严重。”
许有德:“你个……”
许清如:“你不省心的亲闺女我或许有法子挽救。”
许有德:“……”
“啥?”许有德揉揉耳朵。
他怀疑自个儿耳背,不然怎么听这丫头说起胡话来了?
她能有什么法子?这丫头不给他添乱他就给祖宗烧高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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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来书房之前,许清如已经从辛妈妈那里听说了事情。
无非就是州府铺子出了事,刘婆子家的当家的刘海被官差抓紧了大牢。
这事儿其实说来也很好解决,只是像许有德这样从商多年早已习惯圆滑处世的商人,恐怕遇到这种事儿会很容易被人蒙住双眼。
许清如道:“爹您若清醒就该知道,铺子被封掌柜被抓不过是州府有些商人与官差勾结对付咱们。”
许有德没好气回答:“爹自然知道!”
就是因为这样才叫他全然没了法子!
许清如又道:“官差与商户勾结可是重罪,况且他们还胆大妄为的抓了无辜百姓,我才这事儿一定是那两伙人私下做的,必然不敢搬到明面上来,那些人有胆子欺负的也就只有咱们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外来商人。”
许有德气呼呼的拍桌子,用了老大劲儿许清如看着都忍不住替他手疼,“可不是!那些个小人最会做这些肮脏事!我倒是不知道官府那条明文规定不许人去州府开铺子的。”
许清如勾唇笑道:“所以啊我说爹你犯糊涂你还不信。”
许有德:“我犯得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这样做恐怕不妥吧。”
他这会儿已是回过神来,明白了自家闺女的意思,但这法子太大胆了些,这么做不是得罪人么,若真这样恐怕将来想在州府商道立足怕是难了。
那些个商人别看平时有竞争,但面对利益时却是团结的很,一致对外的排斥外商。这与汤水县也是差不多的,天下商人一般黑,若有临县的来他们县城开铺子,自然也会被排挤的开不下去。
许清如却抿了口茶,徐徐解释道:“您若不反抗便只能放弃州府那块儿肉,但若把事情闹大,把这些龌龊事明明白白的搬到上头官员面前去,不信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就算当官的真不屑理会咱这小商贾,那些商人闻到了风声也不敢再继续放肆,他们若干继续如此便是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
“爹,咱们不过是个小商贩,咱们没名没姓的不过就是在州府开一间小小的铺面,与州府那些大户而言其实无伤大雅,人家没空真去花太多功夫对付咱们,而与咱们而已只要能撕开州府一点点口子,往后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想来应该是有机会在州府立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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