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客人递了拜帖,她自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再说,她如今也正好有用得着这些小姐们的地方。
便是这段时间她闲着无聊时,计划着倒腾胭脂铺子。
汤水县倒是已有两间胭脂铺子,但之前她去看过,觉得里面的胭脂水粉品质一般,且价格也高。大概那两家的掌柜想着寻常人家买不起谁也不会花那些个闲钱花钱打扮。
其中有必要一提的是,这两间铺子中,有一间便是许家的,另一间则是属于宋家,又因为原身以往几乎得罪了整个汤水县富人圈子的有钱小姐们,所以许家的胭脂铺子生意惨淡,客源都被宋家抢了去。
但许清如现下却觉得胭脂铺子或许可以将经营方式改一改,不与宋家抢客源,倒是可以开展新客源。
这几年不打仗,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富裕起来,以往寻常百姓见到胭脂铺子便绕着走,只因为她们深知买不起里面的东西。
但世上女子有几个不爱美的?若是进些低价的妆品,或能改善胭脂铺子的生意,招揽些爱美却手头有些紧的少女、妇人们。
但整改铺子之前,还是对先了解妆容和女子们的潮流方向,不然便如无头苍蝇,等着亏钱吧。
许清如从来不是不理智的人,她原本就正纠结着该从何处打探,如今这些小姐们送上门来,简直是瞌睡了有人抵枕头!
收了拜帖后,许清如又去见了许有德,见他果然面露红光,那双小眼睛盛满了喜意,便确认了他这次的确是顺利的很。
“我这次去本来花银子找关系要见一见密州县令的,结果恰好遇到密州县令招待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可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官,文明缘由后随口与密州县令吩咐两句,我这事儿便由官府的官差亲自督促办的妥妥儿的,所以提前便回来了。”许有德道。
“那就恭喜爹了。”许清如道。
许有德得意的晃着脑袋哼着小曲儿,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道:“你是不知那知府大人的官威,那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单单往你身上扫一眼,便叫人不敢动。”
许清如应承道:“爹算是有幸见了世面了。”
“可不是!”许有德放下茶杯,“不过这些暂且不说,我回来便听管家说你将那间铺子管的极好,我闺女真是越发出息了!”
“谁叫我是您亲闺女呢,不过这段日子我却是将玉宝斋的规矩改了改,爹你回来我还是得与您说一说,让您指教一二的。”许清如道。
接下去便把自个儿的一系列手笔一说,许有德听了先是思考一阵,随后激动的只拍桌面,口中连连道:“我闺女当真是开窍了!开窍啦!这般头脑便是我这个当爹的也自叹不如!”
说着许有德忽的起身,便要疾步往外走去,同时口中道:“我得去给列祖列宗烧香去,感谢祖宗们保佑!”
许清如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哭笑不得:“爹,祭拜祖宗的事儿不急,我现在还有话要与您说。”
拉着许有德又坐下,许清如又把自个儿想改革胭脂铺子的事儿说了,许有德想起那间要死不活的铺子,本来他早已打算关门算了,也是这些日子太忙给忘了,如今见闺女有意改造,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大手一挥便道:“那间铺子尽管拿去玩儿,便是再亏一笔钱又如何?大不了关门就是,只要我闺女高兴。”
许清如笑着应了,只觉得斗志昂扬,迫不及待的想朝那铺子下手了。
等回自个儿院子后,许清如又叫翠儿安排明日待客之事,又跟辛妈妈提起自个儿最近身体有恙,叫辛妈妈明日将周大夫请来瞧瞧。
随后便回了屋,直到晚上一家人吃了饭又各自回房休息,一夜好眠。
第20章
次日,许家敞开大门迎客,许清如亲自带着小姐们逛自家院子,看花儿赏鱼一个都没落下。
这次许清如作为主人家,客人们上门自然不好对主人家刁难,再加上许清如这次比以往都更加热情,全程陪同不说,难得的是没说什么难听话,所以一众人一早上的相处倒是愉快。
小姐们倒是没发现许清如一直将话题往那妆容上引,自然她们也乐得聊这类话题,因为懂得多呀,许清如诚心发问,她们便也不吝啬的教。
只这些小姐们中,却有一人神思不属,便是甘婉。
她来许家却并不是真为了赏鱼的,州府郑家什么没有?甘婉跟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姐却是不同。
她来许家,不过是为了最后再见一见那赵郎君,此番一走,恐怕与他再无缘相见,到底是心底一抹遗憾!
她眸子四顾,竟真让她见到那抹心心念着的身影闪进了小门,她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而其他人只顾聊天却为注意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甘小姐。
甘婉一路跟着那道身影走到了前院许有德的书房窗前,见到赵京钰正与许有德说话,这下她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没见过许有德,但想也知道这微胖的中年男人是谁。
当着许老爷的面儿和他女婿道别,怎么想都有些不大对,甘婉正踌躇着要不要先离开,却听见屋内传来训斥声。
“你这个不成器的,做个什么账房先生?还不如积极些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许有德的话叫甘婉听来实在觉得太过羞辱人了些,她紧紧捏着手帕,为赵京钰感到不平。
若不是今日来许家,她都不知,他竟比自己想象的处境更加艰难……
书房中,赵京钰不闹不怒,早已习惯许有德这幅态度,他淡定的继续道:“我觉得应当能胜任账房先生一职,若是父亲不肯我插手家里生意,便请允许我去别家铺子做工吧。”
许有德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们许家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真要做账房先生自然也必须在自家的铺子做……这样,往后你与珍珍一起打理那间胭脂铺子吧。”
赵京钰应了,却接着开口道:“那工钱当如何算?”
许有德一听,竟是笑了,“这才是我许家人的样子,做商人就该计较利益,你若是也学那些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毛病,我怕是还要敲打你一番。”
说着脸色又是一变,严肃了几分,“跟外人计较归计较,但跟自家人还是得不分彼此,不过我知你现在心还未全然投入许家,既然你主动提出做账房先生,便按照账房先生的工钱算……不过,这次可不是我逼你的!”
赵京钰捻下眸低的惊讶,只道:“……是。”
这许老爷的想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在许家的铺子做账房先生,工钱自然比伙计高上许多,例如玉宝斋的伙计春子原先的工钱是一两银子半年,而账房于先生的工钱却是半年五两银子。
工钱瞧着不多,可这五两银子却够汤水县县城中一个六口之家两年的嚼用。
而赵京钰的妹妹赵丝玉的彩礼钱也才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已算是巨款,是蔡县丞家知道赵家有个有前途的读书人,才刻意多处些银子帮助未来亲家小舅子,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家的彩礼钱也不过六两六钱银子罢了。
赵京钰之所以想做账房,便是为了母亲和小妹,这事儿他本来就已经有所打算,只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许有德提起罢了。
母亲为了给他凑钱做了糊涂事,虽说先前已与他解释过,给丝玉定的是好人家,但这门亲事摆在眼前,多少膈应人。
若是两家却是相中了,也不该早早拿了男方家里的钱,若这钱不还上,将来丝玉嫁过去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况且母亲为何一直瞒着这事儿,恐怕另有隐情,他不愿母亲与小妹为了自个儿做什么牺牲。
若真如此,倒不如弃了科举,做个能保证家人温饱的庄稼汉。
大概赵氏也是了解自个儿儿子的为人,所以许多事情刻意隐瞒,不愿让他知晓。
赵氏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却将儿子的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在儿子前程和振兴赵家面前,任何人任何事都得让步。
赵氏了解自个儿儿子的为人,赵京钰却也知道母亲性子有多倔,知道母亲做了决定的事向来不轻易改变,且她性子好强,即便吃不上饭活活饿死,恐怕也不愿接受许家半分帮助。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出这番决定。
况且赵京钰并不觉得做账房先生是丢脸之事,便是丢脸又如何?总比穷的吃不上饭强上百倍。
但他知道母亲必不能接受,所以这事儿他必也要瞒一瞒,不叫母亲知晓,只等自个儿攒够了钱,再想法子交给母亲就是。
从许有德书房出来后,赵京钰察觉到有人跟着,一转身便看见一位女子在不远处,他记性异乡好,记得这位便是之前要跟他比诗的小姐,姓什么他倒是不清楚。
既然不熟,想来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并不是跟着他,是以他回头继续往回走,却刚抬起步子就被叫住。
“赵……举人。”
那小姐咬着唇,看似很紧张的吵他看过来。
“有事?”他问道。
“我……”
他等了会儿,见对方迟迟不说,便有些不耐的微微皱眉:“若是小姐无事,我便回了。”
说着转身便要走。
甘婉本还在犹豫纠结,有带着几分羞涩着急,见他竟真的转身就走,一急追下终究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我能帮你!”
赵京钰再次回身,疑惑道:“小姐的话我听不懂,还请莫要再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语了。”
“不,你听我说,我真能帮你!”甘婉怕他又要走,急忙开口,此时没经过脑子的话一出口,她竟是松了口气,心中也是兴奋激动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她真的是可以帮他的!
赵京钰被这叫住自己,现在有莫名激动的小姐搞得十分莫名,他自认跟这位小姐真的不熟,算起来加上今日也才见过不到两面罢了。
对方忽然说要帮自己,她帮什么帮自个儿什么?换句话说,他又有什么能让这位小姐帮助的?教他作诗么?
他连这人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当对方莫不是犯了癔症,自说自话胡言乱语。
这厢便打算不再理会,直接转身走就是。
然而对方却在这时说出一句叫他心头一震的话语。
只听那不认识的小姐道:“我可以帮你摆脱许家掌控。”
赵京钰猛地抬眸,看向那离他有几步距离的女子,脸上惯常温和的神色淡了,那漂亮的桃花眼中染上冷漠:“不管你有没有那个实力,赵某的事都无需小姐插手。”
甘婉看着赵京钰离开的背景,只觉得又羞又恼,直羞的将手里的帕子扯得不成样子。
从来没哪个男子对她这般无理过,羞愤之下只觉得自己一腔好意全都为了狗!
哪有这样的人?看不出自个儿是想帮他么?
甘婉接触过的男子不算多,其中在这汤水县最熟的两个除了宋二少便是这赵举人了,她又从未把那个长相一般,行事有些油腻的铜臭商人宋二少放在眼里,住在宋家这段时间,也是每次见到那人都远远躲开,不愿与之多说半句。
可笑宋家人还当她小女儿家害羞,她便是害羞,也不可能对着那么个毫无长处又目光不正的男子羞涩的起来。
可赵京钰却是不同,那样英姿的男子,走到哪里都鹤立鸡群,叫人无法从他身上移开眼去,且他出身虽差,却是个有才华的端正郎君,这样的男子,便是细数她以往见过的所有人中也是极少见的。
许清如送走了客人后,辛妈妈说周大夫已经请来了,不过周大夫来的消息被老爷先知道且已捷足先登请去前院正厅。
许清如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辛妈妈,辛妈妈一阵心虚。
小姐身子不适请周大夫来府里的消失,的确是她传到老爷耳朵里的,不过她这么一番良苦用心还不是为了让老爷敲打敲打她家这傻小姐?
自古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姐赶紧为许家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呢!
原以为小姐会对自己这么做不满的辛妈妈,在下一刻听到她家小姐笑着道:“辛苦辛妈妈了。”
辛妈妈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见自家小姐已径直往老爷院子走去,辛妈妈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小姐刚才虽说是笑着,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瘆人,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
小姐如今身上的气场,竟是比老爷更能震慑人了!
怪哉!怪哉!
许清如到了前院,见到周大夫便笑意盈盈的伸出自个儿的手腕,让周大夫给自己诊脉,口中道:“劳烦周大夫了,我最近肠胃有些不适,您给看看,再开副药调理调理就好。”
周大夫诊完了脉象,有些迟疑的不肯开口,又朝许大小姐看去,见她仍旧笑眯眯的看着自个儿,但那笑容和没有什么笑意眼神,让周大夫看到些许威胁的意味。
这时许有德已连忙催问道:“周大夫,可怀了?”
周大夫一咬牙,便道:“瞧着像是喜脉,不过日子尚浅还不能确认!”
他将‘不能确认’几个字说的重些,意欲提醒许老爷千万别高兴太早,可千万别到头来发现空欢喜一场,将麻烦找到他头上来。
但许有德显然没领会到周大夫言语中的暗示,闻言顿时喜上眉梢,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嚷嚷着要去拜祖宗,全靠祖宗保佑之类。
许清如拉住她爹,又对周大夫使了个眼色,周大夫领会其意,如释重负,连忙道:“那我就告辞了,药铺里还要病人等着。”
许有德闻言,高声喊来了钱管家:“给周大夫包十两银子的喜钱!”
周大夫那敢收,连忙拒绝:“不用不用,这……这、许小姐的脉象还不算稳,也不一定就有喜了,许老爷还是……莫要高兴太早。”免得乐极生悲。
后面那句,周大夫憋在心里,没敢说出口。
许有德却全然没理解周大夫其意,笑道:“我许家洪福齐天,有那么多位祖宗保佑,又怎会空欢喜异常?周大夫想多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