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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可惜人没有死。”阮雲嘴角的笑意浅了浅,将手中的匕首收进衣袖,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阮雲了,也不再是惧怕权势的阮雲。

他没必要杀了程方南……

至少,不能是他亲手杀的。

为了这么个人渣赔上自己可不划算。

“走了吧。”阮雲连个眼神也没再给程方南,他已经……一丁点也看不起程方南这样的人了,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程方南最在乎的不是仕途么,那他就毁了他最在意的东西,让他生不如死好了。

叶昭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只觉得那背影在心中莫名地高大起来,更加坚定了这人不好惹的念头。

他又回头看了看躺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程方南,缩了缩脖子。

“雲兄,你且等一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给程方南一个小小的惩戒。

第67章

二月初天气回暖,阮家院落里的几株梨花开了,一团团一簇簇开得茂盛,如图冬日里的鹅毛大雪一般,雪白一片堆满枝头,微风吹拂下,偶有几片花瓣在空中沉浮飘舞,绕着树下两抹来回转动的身影。

“姑娘,歇会罢。”酒七见阮呦呼吸稍喘,额头渗出一层浅浅的密汗来,便收了手上的木剑。

阮呦轻点头,也放下手中的剑,只觉得手脚都暖和起来,心底高兴,“今日比之前多练了一刻钟。”

酒七笑着点点头,“姑娘身子也好些了。”

最起初她不敢教动作大的,只教了一些简单的动作,阮呦练不过一刻钟就喘得狠,唇色发白,现在练了这么久的剑后已经能够练上半个时辰了。

酒七取过布巾替阮呦擦汗,见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染着红晕,明朗娇俏,看起来比起往日要健康许多。

她暗自牵起唇角有些无奈地笑,她教姑娘这些是为了姑娘在千钧一刻姑娘能有自保的能力,却没想到最后成了强身健体的路数。

不过也罢了。

能让姑娘身子骨好些也是好事。

李氏做好饭端上桌去,见两人停下了便忙招呼两人净手吃饭。圆木桌上炒了两个素菜一道肉菜,还放着两大盅的粥,一盅是咸香味的肉粥,一盅是白粥。

阮呦不喜吃肉,只舀了白粥又放了两勺糖,才捧着碗吃。

李氏见她削廋单薄的样心底来气儿,夺了她的碗,舀了一碗肉粥给她,开口道,“这是特有给你熬的,粥里加了补身子的补药,不许不吃。”

见阮呦抿着唇还想说话,她又添道,“这一盅二两银子。”

阮呦被这价钱吓得呆住,只好闭了要拒绝的口,她向银子屈服了,乖乖巧巧地握着勺子吃,只是吃得极慢,活像是吞药一般,也不咀嚼,喂进嘴里就吞了下去。

她打小不怎么爱吃肉,一个月只吃一两回就刚刚合适,但天天吃她就不受不了,吃肉也只吃瘦的,若是有一点点肥肉沫,她吃了就会呕出来。且现在日子好了,家里几乎是顿顿有肉,就是她面前这碗粥也是肉糜多米少,偶尔能吃出一点肥肉的味儿来,所以吃着吃着阮呦眉头就皱得很紧。

怕伤娘的心,阮呦只好埋着头苦着一张小脸暗自埋头吃。

陈娘子看得好笑,见她吃了五六勺,便笑着用白粥给她打了一碗,劝说李氏,“行了,呦呦吃了这么些也差不多了,你啊,别逼着她吃,逼来逼去,到心不甘情不愿的,她吃饭也吃不香了,反倒吃得更少。”

阮呦忙接过碗,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觑了李氏一眼,转过头对着陈娘子道谢,“谢谢义母。”

“您啊就惯着她,看她这副身子瘦得怕人,我这心里啊就跳个不停,只怕这风刮大些,估摸着人就飘走了。”李氏又无奈又心疼,“这外面的人都喜欢吃我做的,我这一整日琢磨着做些什么新奇的样式给她们兄妹两个补补身子,结果个个都吃不进,看着就着急。”

阮雲也是,那身形很高,却也单薄得紧。他们读书人喜欢说这叫做翩翩风度,什么君子之风,但李氏只想能他能结实些,那些美不美的她才不在意。

“雲儿看着清瘦,但身子骨确是好的,长年累月也没生过病,你就安心吧。”陈娘子安慰道。

“这倒也是。”

阮呦见她们不紧不慢地吃饭,琢磨着这会儿在往常娘她们就已经在食肆了,但眼下娘她们还在说说笑笑的,便疑惑问出声,“娘,今日食肆不开张么?”

“欸,不开,”李氏笑了笑,“你义母说见天忙也不是事,这日子啊,该享乐的时候就当享乐,得紧凑松和适中才是。”

“是这个理。”陈娘子附和道。

阮呦抿着唇笑起来,“我也想娘和爹爹还有义母都歇息会,正好苏绣阁也开张,生意好着呢,咱们家里又不缺银子使。”

“你义母说燕京城郊裕山下有片子花林,那原本是个度假山庄,正巧这些日子桃花梨花也开得好,咱们一家人一道去转转,偷个闲,呦呦觉得怎么样?”李氏同陈娘子对视一眼,这才转过来问。

阮呦自然是应了,难得一家人一同出游,她心底也高兴。

“去踏青的人多着,那些姑娘都打扮得跟花骨朵似的,呦呦也穿好看些,娘看了才高兴。”李氏道。

她话方说完,陈娘子也开口,拉着阮呦的手道,“义母前头不是给你做了件粉色的春裙?你穿上也好应景,只是天气还有些寒,记得拢上披风。”

“欸,那我这就去换一身。”阮呦心底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只是看了看李氏和陈娘子,想到什么事,她心微微沉了一下,却还是弯了弯眸子,浅笑着应了。

酒七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又舒缓下来,几口将饭扒得一干而净,跟着阮呦一道回屋子去。

“唉……”

头顶忽然传来沉重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让得几乎昏昏欲睡的阮呦清醒过来,心跳快了几分,她睁开眼,蓦然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恍了神。

“世人皆爱美,只可惜呦呦的天人之色只能蒙于麻衣蕴袍之下,不得见光。”陈娘子将一串银铃步摇簪上阮呦的发髻,微微叹息,“是义母无能。”

镜中人云鬓雪肌,双腮含春,眉眼带俏,杏眸颦颦生泪,眉若远山淡如烟,若一幅画,不似真人。

她嘴角抿了抿,方露出两只梨窝,淡了仙气,多了些俗世烟火,却让人心生欢喜。

阮呦转过头,对上陈娘子遗憾的神色,她轻轻拉过陈娘子的手,将脸轻轻依偎在她臂上,撒着娇,“义母如何这般说?”

“呦呦其实是不喜这副容貌的,”她声音低低的,闷闷地,只让人心柔下来,觉得有几分委屈。

“怎地不喜?”陈娘子微讷。

这天底下不知多少女子求驻颜之术。

“美丑如何,呦呦从不在意。”

她虽爱美喜欢打扮,但这都是女儿家的天性,这跟她长得丑美无关。

“呦呦不喜这副皮囊,一则危险,”阮呦抿了抿唇,心底内疚不堪,“娘和义母还有爹爹受的牢狱之灾都因呦呦而起,若呦呦只是个寻常颜色的女子,那些人也不至于盯上阮家。”

她也不至于几次三番被程方南窥视。

“二则不自在,无论我做什么都得戴着毡帽,小心提防着有坏心思的人,自大了以后,呦呦便再没肆无忌惮在街道上走过。”

“三则孤单,呦呦自小没什么玩伴,小翠姐姐也说,呦呦声音容貌皆同那说书人口中的狐狸精一模一样,说我不是正经女子,可我又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偏生因了这张脸,被旁人厌弃……”

“四则真假蒙蔽,”阮呦抿着唇,低垂着眸神色微苦,“义母,您说女子爱美,到底是为了取悦旁人,可容颜易老,到最后不过是一张枯皮,那喜欢你的,究竟是喜欢的那一张皮还是人,真真假假都被虚表蒙蔽,根本就看不清了。”

陈娘子听得心绞痛,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疼得不行。

“呦呦说得对,都对,”她叹了口气,“呦呦是个聪慧的……既如此便卸了这一身妆扮吧。”

今日的打算都被呦呦猜准了。

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打扮好的,到最后又洗了脸去了妆容,只穿了体面不失礼数的衣裳,简单地插了一枝珠花。

陈娘子伸手给她披上披风,系好带子,“呦呦说不在意美丑,若是日后的夫君容貌平庸也能接受?”

阮呦稍愣了一下,眼前闪出陆长寅的脸,蓦然红了脸,有些羞怯地埋下头,声音里却带着认真,“我只要心悦他,便他毁了容,成了刀疤脸,我也是甘之如饴。”

她喜欢阿奴哥哥,从来不是喜欢他的容貌。起初她是觉得这世上怕再也找不到比阿奴哥哥生得好看的男子了,但后来,她喜欢的是他对她的温柔。

陈娘子叹一口气,怜爱地伸手替她拢了拢散在香肩上的青丝,“义母和你娘都只盼你好。”

阮呦鼻尖发酸,轻轻点头,“呦呦都明白的。”

正因她们都盼着她好,她才万万不能辜负她们。

踏春之行,李氏带了好些自己做的点心,又备了两壶酒,她平日里倒是不沾这个,只是陈娘子和阮爹兴致来了喜欢吃。

瞅着时间不早了,她正想去催阮呦,就见陈娘子拉着人出来,打量一下阮呦的衣着打扮,李氏有些困惑地看了陈酿子一样,方要说话,就见陈娘子递了眼色过来,她便没问出口。

上了马车后,她才拉着陈娘子问话,“怎地收拾一个时辰倒还穿着先前的衣裳?那身粉裙也没穿……”

陈娘子默了一下,将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见李氏心疼地神色,添道,“那丫头是个聪慧的,咱们今日的打算她已经察觉出来,她的话是很有理的,呦呦是咱们放在心尖的宝贝闺女,就是这样也不差,不用再刻意打扮,不然倒像咱家闺女嫁不出去,非得去贴似的。”

李氏眼眶红了,“是我这个做娘的不称职,没想过自己闺女心里憋着这么多事。”

车厢一时气氛沉重,静默许久。

陈娘子收了声音,“我看呦呦她……”

“唉,到底还是忘不了阿奴……”

“陈姐……”听见那两个字,李氏只觉得心尖被猛得刺了一下,声音颤着拔高些。

陈娘子忙捂住她的口。

“这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李氏说得坚决,眼眶红彤彤的,单薄的身躯发着颤,“当初为着他,呦呦几乎没了魂,我日日担心着她下一刻就为了那白眼狼寻死,夜夜合不了眼……”

“再如何,我也绝对不允许呦呦和他一起。”

她怕,怕她含辛茹苦娇养着大的心肝,为了个男人寻死觅活,但凡想起呦呦那没了魂的样,她这心里就如同千千万万针扎着,那段日子,没有一日不担心,她只害怕睁开眼就再看不见呦呦了。

“我省得,我省得。”陈娘子安慰地拍着她的背。

“阿奴不是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丈母娘第一个反对狗子!噢不,第一个是哥哥!

第68章

二月湖面的薄冰已经化开,澄清碧玉的水面映出岸提两排的树,春风绵绵,鸳鸯戏水。

车未停,远远就听见若隐若现的欢声笑语,撩开车帘,明亮的蓝色天际挂着几只纸鸢,同掠过的大雁融为一体,分不清真真假假。

酒七看着神色略显呆滞的阮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姑娘在想什么?”

“纸鸢。”阮呦望着天际。

“姑娘想放吗?”酒七偏头看着她。

阮呦却摇起头,“我只是心底忽然生了些奇怪的念头罢了。”

这话酒七听不怎么明白,“什么奇怪念头?”

“你看那纸鸢飞得再高,终究被一根线牵着。”阮呦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那线放到尽头,纸鸢便不能再高了。”

“我方才就在想,那纸鸢与我差不了多少,都是被拘在小小的一方,终日要考量的不过是吃喝穿衣的事,将来是相夫教子,做不出什么大事。”

“义母教我这一手绣艺,除却拿它赚个糊口的银钱,我便想不出还能做其它什么。”

平庸一生,碌碌无为。

男子尚能科举出人头地,但她呢?苏绣曾也是天下第一绣,后来在前朝因后宫争端被打压,得罪了贵人,技艺几乎失传,义母不想再参与那些明争暗斗,只将一身技艺传与她,却又何尝甘心苏绣就此泯然。

朝夕相处,她怎么会读不懂义母常常露出惋惜遗憾的神色,只是她向来胆小,这手技艺倒被她弄成混饭吃的行当了。

酒七心底触动,“姑娘说的,旁人都是这样过的。”

再者,无论是大人还是阮家,都只愿她一生平平安安就好。

“我知晓的,若我不会这一手技艺,也能安心平平淡淡去过,可我既会了,便是有才能,那便要试一试了。”阮呦将车帘放下来,抿了抿唇,手指攥紧。

阿奴哥哥尚且放弃舒适安逸的生活去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她又怎能只是个终日吃喝混闲的人呢。

“姑娘想试什么?”

“我想让苏绣重新成为天下第一绣。”

不管成或不成,她都要试一试。

那双杏眸坚定,她的声音软糯却让人觉得触动,酒七一瞬就放下了想要再劝说的心思,她轻轻牵了牵嘴角,露出些淡淡的笑。

“姑娘且去试吧。”

没有谁甘于平庸无为,她原以为阮呦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能养得这副单纯的性子已是难得,便想护住那不可多得的纯粹,原来她也是不喜的,不喜做一朵菟丝花。

姑娘是有大智慧的人,心思敏感,一点就透。

酒七仰起头,忽然开口,“我也要去试试。”

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缠了几圈细得近乎头发丝一般的金属线,暗暗下定决心。

她也要试试,十米之内取人首级,无影无踪。

踏青不过是个幌子。

阮呦心中早已有了猜测,这怕是娘她们想带她来相看亲事,下了马车后看见熟悉的面孔阮呦仍旧吃了一惊。

“这便是李姐家的闺女罢,真真是天上下来的人物一般标志。”阮呦方下马车,一个衣着酱紫色衣裳的贵妇人热诺地过来,打量了阮呦一眼,满口赞叹。

“这模样燕京找不出第二个来……”另一个身形稍矮胖的妇女也上前来夸道。

阮呦没想到一下车就被人围了,一时窘迫,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呦呦,这位是张夫人,这位是张夫人的弟媳刘夫人。”李氏上前来,细细与她介绍,“这位公子叫张颜,上一回你们在清昭寺里也是见过的,可还记得?”

阮呦抿了抿唇,乖乖行礼,“张夫人,刘夫人,张公子。”

张夫人忙伸手将她拉起来,满眼慈爱,“哎哟,不必多礼了,这孩子这模样可人疼,叫一声夫人我这心尖都打着颤。”

“难为两个姐姐这般宠爱呦呦了,能得这孩子开口叫一声娘,我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疼了,我没能生个女儿,这会儿是羡慕两位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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