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酒七暗自打量着她的神色,缓缓开口,“姑娘若是实在想去,大人那或许有办法。”
阮呦的神色黯淡下来,小声嘟囔,“阿奴哥哥太忙了。”
她又许久不见他,见了也只匆匆一瞥,自娘她们要与她和张家说亲起,她便心如火焚,想寻他,但酒七姐姐也说,都指挥使府现在被重重是人盯着,她暗中根本没法子接近。
“姑娘……”酒七担心地看着她。
阮呦摇了摇头,脸颊浮出浅浅的梨窝来,“总会见到的,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我们先去买些丝线。”
这回要做的物件,可是要费许多丝线的,阮家没有那么多。
街道上人很多,阮呦将阮惜牵得紧紧的,正走着路,忽然一股香浓的脂粉味掠过,一条娥黄色手绢落在地上,两道婀娜多姿的倩影过去,不一会儿便被街道上的路人遮掩住。
阮呦见了,忙将手帕捡了起来,想要去追那两个女子。
酒七脸色微变,想叫住她,“姑娘。”
“怎么了?”阮呦困惑地回头看她。
丢手帕是青楼女子招揽生意耍的手段。
酒七张了张嘴想说,却那双黑珍珠般清澈明亮的眼睛看过来时,神色僵硬起来,吐不出一个字。
阮呦不清楚这些,她只知道手帕是私人之物,若是被有心人捡去了,到时候怕是会毁了女子的闺誉,也就顾不得多思量,见酒七没说什么,就捡起那手绢去追前面的人。
这些日子她身子好了许多,小跑了快两个街道,勉强追上了人。
雪姬正同雪妮听见身后若有似无传来“两位姐姐,请等一等”的声音,那声音软软糯糯的,清甜温柔,怎么听也该是个姑娘家。
如此便没有回头,毕竟通常不会有女子叫她们的。
只是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又一直在她们身后不曾停过,两人这才停下来,转过身。
雪姬正看见阮呦的时候恍了一下神,情不自禁喊了声“娇娇”。
雪妮骇了一跳,轻轻掐了她一下,回头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满玉楼,胆寒地压低声音提醒,“雪姬姐姐!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是?”
雪娇已经死了。
雪姬回过神,脸色白了一瞬,眼前出现的人的脸才逐渐清晰起来,那不是娇娇,尽管看起来一样的乖巧软糯,眼睛那样漂亮,声音那般甜软,却不是娇娇。
她的娇娇已经死了。
指甲几乎陷尽了掌心,疼痛才让她头脑清明几分。
“两位姐姐,这可是你们的手绢?”阮呦有些喘气,轻轻拍着胸口,将袖子里的手帕拿出来。
雪妮脸色僵了一瞬,正想发怒,就被雪姬拦住了,“是我的。”
她伸手接过,朝着阮呦行了个礼,端端正正,丝毫不风尘,“多谢这位妹妹。”
阮呦见她收下来,这才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又仔细叮嘱着,“下回可不要再如此粗心了,不然丢了手帕,被有心人捡到就麻烦大了。”
雪妮尴尬地笑了笑。
雪姬轻抿着唇,看她嘴角的梨窝,思绪又恍惚了,眼前的人同昔日那张稚嫩的小脸几近重合。
那一日,亦是娇娇捡到她的手帕,说漂亮姐姐,你的手帕掉了,下回要小心啊。
她尴尬地红了脸,只说“要你多管闲事!”
娇娇却只笑眯眯的乖巧着笑着,也不生气。
那之后,她每每被妈妈叫出去拉客,她所丢下的手帕都被那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捡走了,还在她手上。
后来娇娇也被卖进花楼,她那日瞧她哭得凄惨,递了一条手帕与她,她看了手帕上的绣花好看,舍不得用来擦泪,只用脏兮兮的衣袖擦,一张脸成了花猫,抬起眼看清她竟然破涕为笑,道一声,“姐姐。”
“我们好有缘啊。”
雪姬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多谢姑娘,下回我一定留心。”
满春楼二楼,天香坊。
厢房中的人将下面的场面尽收眼底,封昀的手指摩挲着细颈酒壶,半眯着眼,有些醉醺醺地呢喃,“有些面熟啊。”
叶蔚抬眼看过去,“是阮家那位姑娘。”
“哦——”
叶蔚抿了抿唇,已经有许久,封昀都不曾给过自己任务了,他踌躇许久,顺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大人,属下打探到阮家进来在给阮呦说亲。”
他说完打量着封昀的神色,见他眉梢挑了起来,显然有几分趣味,他便顺着说下去,“是和城西的张家说亲。”
“唔,陆长寅有没有什么反应?”封昀懒懒地抬起眼皮。
“没有。”
“嘁,”封昀舔了舔唇角,“行了,你退下罢。”
“是,大人。”叶蔚手指紧了紧,转头的时候看见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女子,张了张嘴,“大人……”
封昀看向他。
他便闭口噤声,“属下告退。”
走的时候,他轻轻将门合拢,怜悯地看了一眼那女子,在心底轻叹一声。
罪孽做多了,会折寿的。
作者有话要说:阮家的家人都非常非常温暖哒,所有人都很宠呦呦。
第70章
苏绣阁生意火爆,客人进进出出,马车在店铺门前堵得寸步难行,阮呦和酒七探头看了一会儿子,就从店铺后留着的一处隐蔽的小角门进去。
“谢姐姐。”阮呦刚进去就瞧见谢娉婷正伏在案几上,神色认真地捧着账本查看,左手打着算盘,右手翻动着账本,几缕青丝耷在胸前,原本张扬明媚的容貌此刻多了几分娴静,安静又从容。
她是世家女,自小就学了这些本事。
阮呦心底为哥哥没有错过谢姐姐而高兴。
谢娉婷见她来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她招手让她坐过来,神神秘秘地道,“等算完了账你跟我去珍馐楼里,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谁?”阮呦微微睁大一双杏眸,满是疑惑。
谢娉婷却卖了个关子,“待会儿见了,你便知晓了。”
她既然这样说了,阮呦歇了打探到底的心思,目光落在账簿上,好奇地问出声,“这月可赚了银子?”
谢娉婷抿唇笑,轻轻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个数目,阮呦吃了一惊,“这么多!”
“那是当然,咱们用的料子都是贵重的料子,那些生丝绸缎几两,几十两银子一斤不等,还有咱们的人去江南收购料子路上的花销,本钱就大,咱们卖东西的价钱自然翻好几倍了。更别提咱们卖的物件上面还有苏绣,衣裳的样式又是燕京从未有过的,世家爱攀比,就是咱们卖得贵,货还不够她们抢呢……”谢娉婷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这里头也有许多配套的面扇,手帕还有绣花鞋之类一并卖出去的利润。”
阮呦听了那数字自然心惊肉跳的,心底兴奋,却忽而蹙起眉头来,“生意兴隆,这是好事,也是不好的的事。”
“怎么说?”谢娉婷一双丹凤眼瞅了过来。
“咱们眼下生意好,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这才开张一月倒也没闹出什么龌蹉的事来,”阮呦抿了抿唇,软声道,“但只怕会有不少红着眼睛的人暗中盯着咱们,到时候说什么咱们家的衣裳料子穿了皮肤瘙痒,或是过敏,流产……亦是死人,闹出事端来……”
“她们敢!”谢娉婷想到这其中的可能性,气得噔一声站起来。
阮呦忙将她拉着坐下,柔声道,“谢姐姐先别急,你听我说,倒不是我想多了,若是这铺子明面上是谢家开的,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毕竟谢家根基大,那些人也不敢轻易碰瓷,只是咱们这铺子是姐姐私下的……明面上没有人护着……”
“那些欺软怕硬的,见钱眼开的不在少数,之前我娘她们食肆闹出的那场祸事不也是惹了别人眼么?防范于未然,咱们得找个靠山才是。”
阮呦顿了顿,又道,“只是这靠山有些难找,得找有实力,但又不是黑心的,咱们将利润与他分成,作为他庇护咱们的酬劳,之后但凡有什么祸事都由他们出面解决,他们不用添银子进来,每岁就有一大笔进项,这也是一桩美事,只是……”
“只是什么?”这话是酒七接的。
“只是这天底下不贪的商人太少了。”阮呦有些为难道。
谢娉婷脑袋转了转,握着阮呦的手,叹道,“呦呦聪慧。”
阮家就没有一个笨的,难怪她兄长说,阮家就是灵气之地,生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珠玉珍宝。
阮呦被夸了,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我不过是怕事怕惯了,哪里称得上聪慧,且那靠山……也很难寻。”
谢娉婷朱唇微翘,笑意盈盈,“我这里倒有个人选,真的有缘分,就是我待会要带你去见的那人。”
“那人如今富甲一方,每岁给朝廷贡献的银子都能占了半个国库,听闻陛下早有打算招揽他做朝臣,只可惜那人脸上又上,不能入仕。他是出了名的仁商,想必不会为难咱们,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分成他看不看得上。”
“那人呦呦也应该听说过,就是燕京的街道挂着他家徽章的铺子也随处可见。”
阮呦吃惊,“那他怎地还活得好好的?”
倒不是阮呦咒人,这些年她无趣时也读了好多史书,历史上那些富甲天下的大商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天家不可能容忍得了的,一个抄家令下,就能充盈国库。
谢娉婷笑得灿烂,“传闻是那么传闻的,许是有夸大的成分,但我听说,他跟朝中的势力都有些牵扯,那些大人们都护着他呢,至于天家,这些年征战不断,军饷中有不少是他捐的税呢。”
所以天家才不能随意动他。
阮呦听得咋舌,生出退缩之意,“这样的大人物……许是看不上咱们吧。”
“既然已经约了,总要试一试不是?”
阮呦听罢,点点头。
也是,万一就成了呢。
“谢姐姐,我、我还有一个打算……”阮呦捏着衣袖。
那声音娇软糯糯的,听得谢娉婷只想揉揉她的脸,这样想着,她也就伸手做了,“什么打算?”
手指触碰到阮呦的脸颊,触感柔软嫩滑,如羊脂玉一般。
“我想从我那三层收益中拿出一成的收益捐给慈安堂,”阮呦抿了抿唇,“我想用那些银子来资助进京赶考的贫寒学子。”
当初谢娉婷是说五五分,但陈娘子跟她商议过后,还是决定三七分。
阮呦做这样的事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她常常见那些穷困潦倒的书生在街头摆摊卖字,这便让她想起以前的哥哥,也是提别人抄书写心情赚几个辛苦钱。后来她又看见几个念不起书的孩童偷偷在私塾的窗户边偷听课,稚嫩的脸满是对念书的向往。就连邻家的黑子也是擒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练字,因为买不起纸笔。
阮呦想帮那些人,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苏绣、湘绣、粤绣和蜀绣这"四大名绣"在技艺上不分高低,各有各的美和意趣。但“天下第一绣”只能有一个,在前朝是因为后宫之争,宠冠六宫的黎贵妃推崇湘绣,又跟来自苏州的娴妃娘娘有恩怨,便大肆打压苏绣,湘绣成了“天下第一绣”。
所以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绣”,远远不止技艺精湛这一点,名声和民心都得要。
阮呦就是花钱来为苏绣买名声,民间的呼吁越高,苏绣的名声越大。
要名声,没有什么比讨好读书人来得更快,更容易。
一来,念书穷三代,通常在乡下都是举一族之力才能供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那些贫寒学子确实需要这笔钱,二来苏绣自古都是给官宦世族赏鉴的,那些学子科考成名,得了苏绣阁的恩惠,自然会更偏心于苏绣,久而久之,苏绣阁累积一定的名声,在仕林得能得到推崇。
谢娉婷端着阮呦的脸细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阮呦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才放开,“那银子本就是呦呦的,呦呦想怎么使就怎么使,只不过一成有些少,我也拿出一成银子出来。”
“姐姐,我是为了苏绣,你又何必……”
谢娉婷笑着打断她,“我是为了你,你想完成的心愿,我这个做姐妹的自然都帮你,你我之间,这些银子算不得什么。”
—
阮呦和谢娉婷处理好了账簿的事就到了珍馐楼前。
想到要见盛瑛那样的大人物,阮呦还有些紧张,她用手帕擦干湿润的手心,提一口气紧跟着谢娉婷进了包厢。
推开门,就看见珠帘内有一道坐着的人影。窗前的人背着光,正低头把玩着青花瓷盆里的富贵菊,他身量颀长,穿着翠竹色的长袍,墨发只用青色丝带松松地系着,腰带上绣着梅兰竹菊,阮呦记得这件衣裳是苏绣阁卖出去的。
听见开门的声响,那人转过脸来,脸上带了谦和有礼的笑意,“两位姑娘,请。”
阮呦看清楚他的样貌,稍愣了一下,怎么也不曾想过那富可敌国的盛瑛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才俊,看模样也不过二十几岁,就如此有作为。
男人容貌平平,算不上好看,也不难看,但胜在气质如兰,潇洒自如,却又比谢钰多了些刀尖舔血的锋利。一道刀疤从眉峰处划到眼角,打破那张脸柔和的气质,显得有些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盛瑛仍旧温和地笑着,“还望盛某没有吓着两位姑娘。”他声音有些粗哑,与外貌不相吻合。
不过也是,若人如外貌一样温和无害了,他也不可能做出今日这份家业。
阮呦朝着他行了礼,掠过他脸上的疤痕,抿着唇道,“公子更像个读书人,不像个商人。”
盛瑛听她说话,轻笑几声,“承蒙姑娘夸奖,盛某几时也曾想过念书做官,只可惜行走江湖,破了相,也就没了这个念想,因而故作文人打扮附庸风雅,姑娘万万不要取笑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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