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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明明只是几日未见罢了。

“今儿在下有幸来讨食?”赵乾笑得吊儿郎当,目露期待。

见他一幅馋样,阮呦憋不在轻笑出声,她抬眸,眉眼弯弯,“几位官爷想吃了,只管来,阮家随时恭候。”

走在阮呦身后的三人互相攀着咬耳朵。

“第一步做完了,第二步呢?”

“第二步,自然是刷好感咯。”赵乾露出白恍恍的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既要刷大人的好感,又要刷他们锦衣卫的好感。

当阮呦带着三个锦衣卫回来的时候,阮家已经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毕竟赵乾几个也算熟面孔了,只是在三个人笑眯眯地朝着李氏几个问好,恭谨有礼地叫着“伯母好,伯父好”的时候,几人还是大吃一惊,半晌回不过神来。

就连阮呦也惊了一下。

“姑娘这般吃惊做什么?”赵乾笑着问。

阮呦回他,“我还从未见过你们这般……有礼,觉得有些怪怪的。”

“阮姑娘,咱们做锦衣卫的一向都是很有礼的,”宋悟不服,“咱们去抄家拿人的时候,都会提前大呵一声’锦衣卫办案’,之后才动手呢。”

“这怎么叫有礼了?”阮呦瞪大眼睛,黑晶晶地眼珠子看着他们。

“这是告诉别人咱们的来历,先礼后兵,这不就是有礼嘛。”赵乾解释道。

阮呦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出来,杏眸弯成半月形,明眸善睐,煞是好看,“你们这儿都是歪理。”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厨房忙得不停,让人垂涎的鱼米饭香飘了出来,赵乾三人一脸期待着望着烟囱处袅袅升起的炊烟。

赵乾手上无事,见阮惜正举着小弓箭练箭,又看了一眼身旁做着刺绣的阮呦,眼珠子转了转,他蹲在阮惜面前,“小孩,要不要大哥哥教你弓箭?”

阮惜停下动作,歪了歪头,看着他,“你会吗?”

他手上这把小弓箭是陶宝儿派人送过来的。

赵乾嘁一声,笑起来,“这有什么不会?哥哥厉害着,就给你展示一下。”

“看好了。”他拿过阮惜手上的小弓/弩,插上三根箭矢,拉紧弓衔,眯了一只眼睛瞄准,松手,啪啪啪几支箭矢如同飞羽一般,正中靶心,无一落空。

阮惜震惊地看着那箭靶。

“厉害吧?”

阮惜用力地点点头。

赵乾笑起来,“我这都不算什么,咱们大人那才叫厉害……”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见阮呦那方还垂着头在绣花,看不见神色。

他继续道,“大人蒙着眼睛,也能十箭齐发,百步穿杨不再话下,最厉害的是,大人他闭着眼睛就能听见箭矢从何处来,他只需拉开弓,能将敌人的箭矢一分为二。”

说着说着,赵乾有些骄傲地仰起下巴。

大人文韬武略,是他见过最有才华的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燕京难有人出其右。

“他是怎么练的?”阮惜愣愣地道,“我也想那样厉害。”

赵乾蓦然轻笑出声,大掌按着阮惜的头,“这你可不行。”

“我为何不行?”阮惜嘟着嘴,不服输。

“大人浑身都是箭伤和刀伤,伤得越多,他越厉害,”赵乾看着箭靶,嘴角轻轻牵起,瞳孔恍然有光,熠熠生辉,“没有经历死亡的人,不可能比大人厉害的。”

那样的人真是奇怪。

明明那么惜命,却又那么不惜命,用尽一切手段都要活下去,却又一次次拿生命做赌注。

阮呦恍了一下,想起陆长寅那一身狰狞的伤口,一失神指腹被刺了一下,渗出血珠来,沾污雪白的绣棚子。

她垂眼眸,起身回了屋子。

院子里响起稚嫩的童声,“你们大人是谁?”

“是个很厉害的人。”

一个厉害又孤单的人。

阮呦靠在窗边,忍住泪意。

“呦呦。”陈娘子端了一碗药膳进来,见她在窗边发呆,有些担心地坐了过去,“这是你娘给你熬的药膳,吃了罢。”

阮呦应声,接过碗,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吃着。

陈娘子理着她鬓角的碎发,心疼道,“等雲儿春闱结束,咱们一家人离开燕京去其它地方玩些日子罢,去散散心。”

阮呦抬眸,愣愣地看着她,“义母?”

陈娘子淡淡地笑着,“义母知晓你这些日子心底难爱,你虽不说,义母也知道,左不过为了一个情字,若义母能厉害些,义母真想提着刀劈了那小兔崽子,让我家呦呦这般痛苦了,可惜义母无能,只能带着你,避开他。”

“咱们去一个远一些的地方,不去想燕京的事了可好?”

“是呦呦不争气,”阮呦鼻尖酸楚,愧疚道,“偏生要喜欢他……”

“傻孩子,情爱之事本就是人生一劫,若人人都能抑制,那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陈娘子握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慰,“这世上哪有人能说断就断的,那样的人除非天生冷情冷心。”

“亦或是,根本就不爱。”

何况那孩子心中有呦呦,任谁也能看出来。

“呦呦需要的是时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赵乾:我给大人拉同情票!

第77章

晚膳的时候阮呦没有出现在饭桌上,赵乾问起,陈娘子就说了缘由。

“她方才吃了药膳,那药膳里我让大夫添了几味安眠的药,这几日呦呦都没能睡好,这会药效来了,估计已经睡下了。”

至于为什么没睡好,陈娘子没说,赵乾几个仔细想了想便知晓其中的缘由,也就没问了。

晚膳是李氏做的秘制酱汁乳猪,猪皮的口感极妙,一口咬下去先酥脆后软糯,咸甜辣口,肘子肉清香不腻,蘸着粘稠的酱汁很是下饭,香得让人吮指。

赵乾几个接过红烧卤猪蹄,朝着李氏有些生疏地道了谢,李氏见他们吃得喷香,看得高兴,热情地给他们添了许多饭。

吃完了饭,赵乾三人抢着把碗洗了,还将铁锅刷得一干二净,然后偷偷将一锭银子放在泥灶上才闪身离开。

李氏和陈娘子夜里打算做明日要用的饭菜时,才发现那一锭银子,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有些无奈地撵起那一锭银子,叹了一口气。

“锦衣卫也都是些才二十出头的孩子罢了。”

都同雲儿一般大小。

传闻里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其实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阮家这一夜睡得安稳,张家却是鸡飞狗跳。

张府的嫡长孙遭了大罪。不但腿磕破了皮,被人泼了水,最后还惊了马,张颜一个文弱书生哪里遭得住,回到府的时候就已经是魂魄不全的模样。

张府门口的小厮瞧见他脸色苍白得像一片纸,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扶进府里。

到了夜里,张颜就发起烧来,烧得皮肤滚烫,一个劲地说着胡话。

张夫人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守在床榻边熬了一整夜,一见张颜那憔悴的模样就心疼得直掉泪。

“大夫人,您先歇息会儿吧,大公子有知苏照顾着,这会吃了药,过不了一会就该退烧了,”张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知巧递了碟点心给她,朝着妹妹知苏使了个眼色,“您累了一天也没用饭,别把自己身子累垮了才是。”

“是啊,大夫人,公子这儿有奴婢照顾着,您先去休息罢。”知苏道。

“我的儿好端端地遭了罪,我还哪里吃得下去,放下罢,知苏将颜哥儿那盯着,要是退烧了快些来回消息。”张夫人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丝毫没有食欲。

知巧欸了一声,将碟子放下,又斟了一杯热茶与张夫人,她顿了顿,稍压低些声音,“夫人,奴婢思来思去都觉得大公子遭受这罪委实有些古怪。”

张夫人眼神锋利地瞥向她,“怎么?难不成还有谁敢害我颜儿?”

知巧忙跪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您听奴婢说……”

她犹豫了一会,但又想起自己那个眼泪婆娑的妹妹知苏,还是狠了狠心。

“今儿这事不是源于大公子要送那阮家的姑娘回府去?知苏也说了,大公子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后面接二两三的倒霉事,不都是送阮家姑娘回去才发生的?奴婢的意思……”

她垂着头,支支吾吾的。

张夫人却是一瞬就明白过来,眯了眯眼睛,“你是说阮家那丫头克着颜儿了?”

知巧有些慌乱,“奴婢也是……瞎猜的——”

“只是这事太巧合了,夫人,奴婢都是一心为了大公子着想,阮家,阮家再有前途,也没有公子更要紧……”

平日里顺风顺水的颜儿平白无故遭了这么大的罪。

若是被克的……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张夫人喝着一口茶,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盖。

厢房里静谧无声。

“大人。”

陆长寅猛得睁开眼,瞬息间,尖刀抵在床边上人的喉咙处,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割断喉咙。

“大人,是我。”图宴仰着脖子,纹丝不动。

听见熟悉的声音,陆长寅思绪渐渐清醒,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才收回刀,手抚着跳疼的额头,胸口的情绪翻涌。

“大人梦见什么了?”图宴看他神色痛苦,狐狸眼里含着担忧,“属下听见你一直在说梦话。”

他是进来传消息的,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大人扶在案几上睡熟了,神色痛苦地呼喊着什么。

陆长寅垂下眸,指腹摩挲着玉坠,黑眸映着不断跳动的烛火,那潋滟的光晕随着一道晃动着,暗藏着惊涛骇浪。

他梦见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弥天大火,金玉满堂,荣华富贵皆成一场空,灰暗的剪影只剩下颓垣断壁,那些真切的尖叫声,哭喊声,烧焦的苦味和腥臭而滚烫的血,历历在目。

声音在耳畔响起,又渐渐滑远。

梦见那日他父亲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子婴,活下去。”

“你活下去,陆家就还在。”

“你不准死,你死了,就是陆家的罪人。”

五百余人的百年大族,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受了何等的□□,熊熊的大火弥漫,他看见那些扭曲的丑恶嘴脸,听见那些□□地调笑和痛苦的弥漫,看着母亲和姐姐浑身□□地死在刀下,看着她们死不瞑目的绝望。

他开始痛恨,痛恨怯弱无能的君王,痛恨嚣张跋扈的世族,痛恨老祖宗定下不可造反的祖训,痛恨祖父为了断陆家造反的心思,将势力放在北方的决定。甚至痛恨……心怀天下,为民请愿的祖父。

他从陆家最尊贵的嫡长孙成了陆家旁支收养的孩子阿奴。陆家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人去追查真相,他被人抓住,卖进了教坊司,在那里陪酒卖笑,甚至被花楼的人喂了秘药。

后来他成了奴隶,在世子子弟的箭矢下逃生,在斗兽场与野兽搏斗。

若不是遇见一个怪人,他不会有一身武功,也不会在逃出来后,顺利接管陆家的势力。

那个怪人会观星相,他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他教他武功却不救他,哪怕看他被人强行灌下药,哪怕看着他被马鞭抽得遍体鳞伤,看着他被野兽咬下一块肉,被扔在泥泞的雨地,奄奄一息,那个人始终抱着剑,无动于衷。

一开始,那个怪人说,“阿奴,你注定要成为帝王,你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你的命数。”

后来他皱眉看着他,“阿奴,你的杀心太重了,你即使成了君王也会是暴君。”

“你的心中只有恨,你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命。”

那人说得对,这三年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好人坏人,只要挡了他的路,他都杀。他故意想挑起战事,也不想去管江南百姓多少人会死,哪怕生灵涂炭,他也只想这天下乱了。

他要复仇。

那怪人还说,“好在你命里有一劫,幸许能帮你洗清冤孽。”

劫。

从遇见阮呦起,他就知道,阮呦就是他的劫,他克制隐忍,唯独碰上她,总会方寸大乱。

只是他犯下的冤孽,哪里又能让她来洗,脏了她一根手指,他都心疼。

“大人?”图宴看着发怔的陆长寅。

“梦见陆家了。”陆长寅阖眼,嗓音微哑。

陆家。

两个字让图宴心中一沉,他脸上的笑收敛起来,玉扇合拢,“大人放心,快了。”

时间快到了。

他沉下声,“属下来是为了传达江南晏州的消息,江南近来频繁发生海匪抢劫的案子,州县派兵去绞杀,却每回落空,或是…只捉了些小虾米回来。”

“传到燕京的消息里只说了不过是一两桩海盗的小案子,燕京的人并没有重视,但咱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是……每月都有近万两银子的货被劫,不但如此,还有了命案……”

“如今商人不敢下海,但不下海,货物就不能北上,届时物资短缺,这物价就抬上去了,晏州官府设了海事官员帮忙押送货物,不过每批货物都得抽取十分之一的利益作为官员人事调用的花销。”

陆长寅眼尾微扬起,含着浓浓鼻音嗤一声,“他们胆子不小。”

明目张胆地贪污,江南繁华富庶,富商更是遍地,这海运抽成的利润一年加起来也能有征收的赋税的三分之一了,能养活不少军队。

“江南世族多,那片地儿官官相通,姻亲遍地,早从根子里就烂透了,”图宴眸光闪了闪,嘴角噙了一抹笑,“去岁上报说要修理黄河堤坝,户部拨下二十万银子,那堤坝是修了,不过前前后后只花了不足二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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