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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903();“说来也是有缘,在下回了家后才听闻家母与夫人已有交往,又闻夫人喜爱家妹,因而赠了她一对极其珍贵的手镯,晚辈自然欣喜家母与夫人情深,亦欣喜夫人出手大方。只是那手镯听闻是夫人母亲的,在下便觉得这礼有些重了,长辈晚辈见面之礼,若是送些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倒是可以收,太贵重的收不得。”他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又从容地取出匣子,交给他们,“在下已经在家中数落过家妹,她也知错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在下就将这贵重之物完璧归赵。”

他说话时谦和有礼却态度坚硬,透着不让人置疑反驳的气势,将定亲之礼,说成是晚辈见面之礼,绝口不提议亲的事。

张老爷知此人非池子之物,自然想挽留,哪里知晓他话还未出口,对方忽然温和地轻笑起来,朗朗如月,似无意闲谈,“说来也是巧,在下来的路上经过青水巷,在一家街道十九号住处碰见有人抱着一个小童,那小童有生的好看,在下就多看了两眼……”

在听见青水巷十九号的时候,张氏夫妇心底就一咯噔,又听得小童,心就跳个不停。

那青水巷与她们张府所在的柳阳巷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着两个时辰的路程……怎么可能会是来这的路上经过青水巷呢。

这其中的意思,张氏夫妇自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才更忐忑。

“今日见了夫人,方才想起,那小童好像与夫人有些相像,可是夫人什么亲戚?”阮雲慢条斯理地吃着茶,端摩着两人的神色。

张夫人眉心一跳,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张府没什么亲戚住在青水巷的。”

“噢,”阮雲抿着唇沉吟片刻,笑道,“那许是跟夫人有缘的孩童罢。”

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张府的名声就当真毁于一旦了。

张老爷心中又气又怒,却有不敢发作,深知眼前的人不好惹。

方弱冠就已然气势逼人,笑里藏刀,言谈举止翩翩有礼,却又让他们无从下口,凡事点到为止,并不多说,可见是在给他们下马威了。

张老爷在小辈面前吃了憋,心中自然觉得屈辱,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又见张颜一幅诺诺唯唯的模样,心中火气更甚。

“都是你这无知妇孺,见识短浅!若不是你偏袒娇纵,他又何故于养成这副闷性子!”张老爷气得拂袖离开。

只留下张颜和大夫人在屋子里。

大夫人见张颜面色发白地站着,心疼起来,“你爹一向是这么个臭脾气,实则心底最疼你,这事黄了便黄了罢,阮家不识好歹,咱们再去相看其它的就是了,你回去好好温习,只要考中了,到时候喜欢谁,都由你挑选。”

“娘,”张颜面色苍白,有些失魂落魄,“儿子不要其它的人,儿子只想娶阮姑娘,若是娶不到她,那儿子就不想再成亲。”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那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早知晓就不让你去接触她,”大夫人生起怒火,有些恨阮呦,“那就是个狐媚子模样,长得好看,就是个勾人的妖精。”

当初阮家食肆在燕京备受欢迎,进项不错,阮雲又得了左首辅的赏识,她是看中阮家的潜力,才想着这门婚事,但儿子这样痴迷的话,那是如何也不能娶进门的。

阮家弃了也就弃了,毕竟现在还是一界白身,又是泥腿子出生,跟她们张府的底蕴还是比不上的。

“她能跟咱们府谈亲事是她的福分,给她做主母的机会她不珍惜,你且瞧着吧,她那个兄长看起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说不定日后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将他那病秧子妹妹送去给人做妾做个玩物罢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好失落!”

“我的儿啊,你只要考中进士,咱们家就能更进一步,到时候什么贵女金枝玉叶不都与你相配?何必去恋恋不舍一个农女?”大夫人劝道。

张颜闷声不说话,只那眼神失了光。

“听娘的话,好好回去念书才是正经。”

“若当日没留下那孩子,是不是阮雲就不会不答应这门亲事……”张颜低声喃喃。

“你这是说什么鬼话!”

……

阮雲不知道张府如何处决这件事,他该说的,该做的已经做了,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再来招惹他了,只是不知道张府的人够不够蠢。

一个不受重视毫无实权的从五品文官罢了。他虽不再朝政,但一旦入仕,想收拾他们的法子不少。

“公子。”守在外面的九司见他出来,恭恭敬敬地行礼。他是左仲缨给阮雲的人,任务就是服侍阮雲,一切都听阮雲的。

阮雲微微点头,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去罢。”

“是。”

马车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阮雲靠在车壁阖眼小憩。

那张颜倒不是个大恶之人,心地纯良,只可惜太善良了,也可以说太怯弱了,优柔寡断,耳根子软,没有自己的主意,容易被人带偏。这样的性子不但容易吃亏,还会害了身边人。

至于学识,念书的确勤奋,却只知死读书,不擅动脑,也就是俗称的书呆子。要中进士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的经历和积累还差了一大截,至少得再熬五年。

只是他那娘太蠢了些。真以为自己做事隐蔽,想着他们阮家势弱好拿捏,等呦呦嫁进去就以呦呦身子难孕作借口,认了那私生子为义子,到时候木已成舟,阮家想做什么也晚了。

他这个人没什么野心。若一人伤害呦呦,他便与那人为敌,若有一城伤害她,他便与城为敌,若有一国伤她,他便毁了一国。

他的野心,至始至终,就如那年逃荒许下的一样,要护家人一世周全。

他要快些回去才是,不然呦呦又得担心了。

“让开!让开!”

“快些让开!”

“这马疯了,都让开!”车厢外有人在大喊。

阮雲所乘的马车忽然剧烈震动起来,马的嘶鸣声以及周围街道人群的尖叫声跌宕起伏。

他抓着窗口避免自己滑倒,撩开车帘看见外面的情景,心底凉了一下。

九司见对面疾驰而来很明显失去控制的马时惊了一下,立刻拉紧缰绳想要往一边去,只是来不及了,对面的马像发了疯,直直撞了上来。

阮雲很快他冷静下来,注意到右侧的百姓很少,他大喊着提醒九司,“往右边。”

九司没时间思考,只听他命令,立刻拉紧僵绳朝右避开。

“跳下去!”

马与前方直冲而过的马避开,那马撞上车厢,阮雲找准时机从车厢上跳下去。只是速度太急,他摔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落地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

着地后,他松了口气,崴了脚是小伤。却忽然听见九司惊声呼喊,“公子!小心啊!”

“小心马!”

“快跑!”

“啊!”街道的百姓看着惊险一幕尖叫起来。

阮雲回头就见那匹发了疯的马正一跃而起,裹了铁的马蹄高高抬起,就在自己胸口的正上方,他脚受了伤,根本不可能避开,若是一脚踩下来,不是死也废。

他紧紧抓着袖子,摸到里面的一把匕首,他快速打开,紧紧地握住。

他可能会死。

但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在马蹄落下之前弄断它的另一腿,马就会失去平衡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倒去,但这只是一线生机。

阮雲握紧了刀,盯着那马,蓄势待发,眸色坚定,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就要试一试。

不然呦呦会哭坏了眼睛。

他有些后悔出门没有听阮呦的话,却又庆幸没有答应带呦呦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几乎听不见周围人的尖叫声。

就是现在!

他抬起手准备挥刀……

千钧一发。

“嘭”的一声响起。

奔驰而来的马两条前腿忽然断开,血崩了出来,马痛苦嘶鸣在摔倒在地,滚了几个圈,不断地挣扎。

血腥恐怖的一幕震撼了围观的百姓,浓浓的血腥臭味伴着马疯狂的刺耳的嘶鸣声,不少人都白着脸,或者捂着耳朵尖叫。

速度太快。

几乎没有人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马的两条腿齐齐断了,就在眨眼的一瞬间。

只有阮雲看见了,他一直盯着马腿,全神贯注地盯着,所以他清楚地看见了一根金属丝线,细得宛若一根头发,若不是在阳光下反了一下光刺了他的眼。

他也不会看见。

阮雲劫后余生地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只觉眼角发黑,手上的匕首也松了,嘴角沾了笑意。

那金属丝线他曾经见过的。

就在一个人的手腕上,她还和呦呦说过,这是她的秘密武器。

墙垣隐蔽的角落里,赵乾几个手上的绣花刀还未来得及扔出去,见证了阮雲那方的一幕,都苦笑得看着某个分明没有人迹的地方。

“喂,九十七,大人让我们出手的,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可惜并无人回应。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几乎以为赵乾以为她不会回应,空气中才响起冷冰冰的声音。

“我叫酒七。”

她是姑娘的姐姐,酒七。

赵乾也不在意,只嘁了一声,挑了一下眉梢。

第85章

这一日几乎是阮家最提心吊胆的一日。

李氏到家时得知了情况,抱着阮呦和阮雲哭了一夜,勒令阮雲不准再往外跑,又从阮雲那得知了张家的事,陈娘子和李氏还有阮爹都生了好大的气。

陈娘子握着刀冲了出去,只是阮雲拦了回来。

“这些人怎么敢这样作践呦呦!”陈娘子满眼恨意,“她们张府日后再敢来招惹呦呦,看老娘不两刀将她们劈个干净。”

“我,我也去!”阮爹气红了脸,去拿了平日里劈材用的斧头,握在手里。

想让呦呦去养私生子,还四十无子不可纳妾的规矩,什么书香门第之家。

她呸。

真的烂心眼黑心肝的货。

“他们日后找咱们的晦气,自有雲儿收拾她们,这次的事过也就过了,陈娘子和爹都不必生气,别把自己气病了才是。”阮雲拦住她,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了回来。

阮雲知晓阮呦因为自己的事哮喘犯了,心底内疚自责,守在阮呦床边,见她小脸消瘦得几乎只有巴掌大,蜷缩着的样子像只没有生机的小奶猫,酸楚心疼复杂难,“是哥哥错了,不该不听你的提醒。”

阮呦这会儿已经清醒,只是浑身酸痛无力,还歇在床上,她见阮雲自责,抿着唇笑,“我这是老毛病了,哥哥没事就好。”

因为近些日子暴瘦,她脸上那对生来招人喜欢的的酒窝变浅了,手腕纤细得几乎只剩骨头,就这样躺在床榻上,青丝在被子上晕开,看起来宛若没有生机的布娃娃。

似乎一眨眼,人就快消失了。

阮雲看着柜子上的药罐子和药碗,心底沉重。

呦呦自小因为病养成一幅性子安静,看起来不争不抢,却偏偏骨子里是倔犟的,不然也不会在短短一月的时间,为了过陈娘子的考验期扎了满手的洞,夜里哭着也要练苏绣。

她认准了一件事便是撞了无数次墙也不肯回头。

心思敏感偏执,正因如此,容易陷进去就出不来,郁结于心,心病需得她自己想开了,旁人是劝,是没有用的。

逃荒的相遇,究是孽缘一场。他往日庆幸阿奴喜欢呦呦,正因如此,呦呦痛苦,阿奴也不好受。但眼下,他更希望阿奴不喜欢呦呦,让呦呦绝了念想,认清他是个无情之人,可他又偏偏喜欢的那么明显。

“哥哥不要担心我了。”阮呦知晓他在想什么,她轻轻弯了弯唇,盯着纱帐四角坠着香囊,“他说了,他不娶我。”

“喜欢我,但是不能娶我,我想他是为了我好,不然也不会如此。”

“一直都是我,非要想着要嫁他,至始至终,我都不曾了解过他,他的过去,我的喜欢一直在让他痛苦让他挣扎,我好像喜欢的有点自私了。”她一字一句的说话,声音有些颤,有些气不足,说得很轻,需要靠近才能听清楚。

“我钻了牛角尖,好像落进什么地方,怎么都出不去,义母说我需要的是时间,等哥哥高中后,我想和义母去田庄住,离开燕京也许就好了。”

“哥哥不要担心我了,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她拉了拉阮雲的手指,“我怕你们为我伤心,所以才更加内疚。”

阮雲眼眶湿了,喉咙发紧,“哥哥一直知道,呦呦很厉害。”

她是敢冲进难民群里跟人抢药的阮呦,哪怕鼻青脸肿也笑嘻嘻地问他,“哥哥,你抢到了吗?”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菟丝花金丝雀。

“哥哥不要告诉娘阿奴哥哥来过的事。”阮呦转过眸,看了看那药罐子。

阮雲弯了弯唇,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阮家一家人除却陈娘子会去打理成衣铺的庶务,其余人几乎足不出户,李氏在家里变着法做吃食给两兄妹补身子。

渐渐的,阮雲的腿好利索了,常在院子地杵着拐杖走动,阮呦乖乖吃药,药里有安眠的成分,除却有时心底会莫名其妙情绪低落,夜里睡得还算安稳,所以这些日子看着状态好了不少。

天出了太阳,趁着暖和,阮呦就搬着小板凳在院子里看些杂书,偶尔眼睛疼,她只当是眼睛疲累了,便揉了揉没有在意。

阮雲丝毫没有要科考的紧迫感,反倒是每日在院子里溜达,或是教阮呦和阮惜两人写字,抽了空还教李氏和阮爹认字。

陈娘子忙得很,回不来的时候,李氏就会做好饭菜提着过去给她送饭,这一日回来,有几分唏嘘,“京街口刘家那公子也是运气不好,就在昨儿上街时不小心被人冲撞了,右手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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