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繁忙答:“山君误会了,已经派人去请宗主了,宗主闭关已久,因此才来的迟了。”
林清和眼神冰凉地看着他:“那好——你叫什么名字?”
萧繁拱手:“晚辈萧繁,剑宗大弟子。”
林清和笑了一声:“正好,本君从南海来,你们宗主不好请,那就先问你几个问题。”
萧繁低着头:“山君请讲。”
林清和随手指向一个方向:“南海现今可是归剑宗管辖?”
萧繁道:“是。”
林清和又问:“南海乱像贵派又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萧繁拱手道:“山君稍等,南海一直有门下弟子驻守,每个月都会向琪琳山汇报,这个月的还得明天才能知道,我这就叫人去传信查探。”
林清和哼了一声:“不必了。”
他站起身:“看来剑宗的情报传送真是太老旧了,是齿轮上了锈还是换成了别的部件,本君得自己看了才知道。”
萧繁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但是眼下也不敢问,背上都急出了一层汗。
萧繁又说:“山君稍坐一会儿,宗主马上就到。”
林清和抬脚就往外走:“坐什么啊,本君不亲自去请,今天还能见到你们宗主吗?”
他这话音落下不久,走到门口就有一个头戴玉冠的男子走了进来,向他行礼:“让山君久等了,还请恕罪。”
林清和转身坐回去,连正眼都没给他:“宗主闭完关了?”
萧元问坐上宗主之位时才二十八岁,如今也就三十多岁,在这个位子上来说,算是很年轻的了。
传闻把这位宗主传的怂乎其怂,似乎和那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没有什么两样。
可这位宗主站在临云山君面前没有一丝怯色,甚至连基本的尊重都伪装的不甚得体,眼神里都飘着骄傲自矜,语气中的歉意也不怎么足。
萧元问跟进来在他面前站定,从容道:“山君想必是为了南海之事来的,刚刚已经听说了,还请山君莫要急着动怒,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安排。”
林清和真是被他这顿指摘气笑了:“事发突然?本君在三日前就收到了消息,去到南海沿岸村落时,几乎人去屋空,倒是烦请宗主解释一下,多久才不突然?”
萧元问仍是不紧不慢地回话:“前些日子南海海面暴雨不停,渡口停泊的船只都撤走了,连传音鸟都飞不过来,所以消息稍晚了些。”
林清和冷哼:“听起来倒是本君无故发难了。”
萧元问又不冷不热地拱手:“不敢。”
林清和笑了一声:“剑宗留守南海的弟子呢?管不了海风还制不住祸乱村庄的精怪吗?”
萧元问顿了顿:“一定追查。”
林清和站起身:“还请务必尽心——我给宗主五天时间,肃清南海妖祸,前些日子我去整理台淮的破事已经很糟心了,剑宗不要步他们后尘才好。”
萧元问只是又弯了弯腰:“是。”
林清和抬脚走到门口,又说:“苍锦仙人也快到了,她会帮助剑宗一起处理妖祸。”
萧繁送他出去,心里直打鼓,觉得这山君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杀意,忍不住猜想宗主难不成真做了什么叛道背祖的事不成。
林清和脸色难看地走了出去,离开了琪琳山白猫才说话:“大人别生气,我觉得那个宗主不是什么好鸟。”
林清和哼了一声没说话。
白猫又说:“大人,我有一点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说不出原因,就是觉得琪琳山特别吓人。”
林清和委实被那个油腔滑调的宗主气得不轻,说:“他们最好再肆意一点,直接端了最省事。”
白猫见他心情实在不好,缩着头不敢再开口。
夏天无在江南有个宅子,林清和准备去他那等苍锦,以往来江南都是在他那里落脚的,只是不知道主人在不在。
林清和弹指就要走,白猫机灵地变回了原形蹿到了他怀里,赶紧解释:“大人就把我捎上吧,我就是只猫,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
林清和看她一眼,没什么反应。
苍锦在第二天到了这里,他们在夏天无的宅子里碰了面,夏天无恰好带着菟丝出门了,就没见上面。
苍锦前脚刚到,后脚岑瑜就找来了,陪着她一起去了琪琳山。
林清和比较在意白猫说的背刀的那个人,只是白猫胆小的很,把林清和当保命符,那人自然也没再露过头。
林清和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却找不到源头。
江离舟被困在罗生镜里四天了。
这天恰好是除夕,明烛山上上下下哪有心思去过什么除夕夜,没日没夜地在迷阵附近碰运气。
整个神霄派都处于叫天天不应的境况中。
明明知道这种事光靠找根本没用,但去临云山找林清和的道士连临云山的山脚都没走过去,差点被铺天盖地的死气当场灭口。
四天下来大家基本上都绝望了,正常人在四天里不吃不喝都差不多魂归九天了,何况江离舟还是唐尘说的半死不活。
其实每个人都是心力交瘁,每次想着没希望了,但又想着再找找吧,万一呢,总不能这么轻易地把他扔掉不管了。
时欢跟着出去找了一次又一次,这几天他几乎没合过眼,恨不得闯一闯罗生镜,但是迷阵破了,连着罗生镜的入口都不见了痕迹。
“第五天了。”
时欢被强制性休息了一会儿,在傍晚又带着师弟下了山。
他们在找了无数次的地方又细细找了两个时辰。
时欢见他们有些撑不住,就叫他们先回去,那几个哪敢把他自己放外面,也跟着又找了一遍。
他们下山时天边还有些亮光,这时已经黑的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时欢吹亮了一个火折子,夜风很凉,他的脸在温和的火光下映照着,反而显得更加灰败不堪。
他说:“走吧。”
他们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小道士叫道:“师兄!好……好像有什么声音。”
时欢的眼睛乍亮,快步走过去:“哪里?”
小道士还没说话,不远处衰败的草丛里又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
时欢屏息缓步走过去,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别动。
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想着,也许是只野猫。
内心深处却疯狂地祈祷着。
他靠近草丛,拨开厚重耷拉着的长草。
火光缓缓向前送。
时欢的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
“快过来!”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手抖个不停,把火折子递给旁边的人,去探了探眼前人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气息才脱力一般呼了一口长气。
时欢一边深呼吸一边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势,几个人才小心翼翼地一起把他带了回去。
明烛山一整夜都灯火通明。
江离舟身上的伤口全都溃烂了,断箭和腐肉搅在一起,后背还有碎石嵌在肉里,只能一点点地把腐肉割掉,才能给他处理伤口。
时连一边哭一边想把熬好的参汤给他喂下去。
但是他牙口咬的太紧,像是一个已经僵直了的死人,只有因为高烧而滚烫的身体才让人觉得他还活着,他们甚至想用刀撬开他紧闭的齿缝,又因为怕伤到他没敢下手。
明烛山上也有一位大夫,只是很少派上用场,这次才去把人从屋里请了过来。
江离舟屋里的人跑进跑出,他身上的衣服全是被一点点剪下来的——血肉和布料都粘在了一起。
大夫看着他的伤口都叹了口气,说:“把旁边的酒壶拿来。”
时欢赶紧递上去。
大夫又说:“能把这个给他灌进去吗?”
时连抹抹眼泪:“参汤全漏了,一点儿都喂不进去……”
大夫说:“这是药酒,待会要把他身上的腐肉割下来,喝一点不至于疼的太厉害,要是灌不进去就直接……”
“我……我再试试……”时连又抖着手去撬他的牙关。
时运一咬牙,在他后颈上的穴位猛击了两下。
时连惊奇地发现他的嘴微微张开了一些,忙趁机往里灌药——还是顺着他的下巴都漏了出来。
时连又要哭了。
大夫挥手让他们让开:“直接来吧,再拖就不是受罪的事了。”
他从江离舟后背卡的碎石下手,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几个人光是不停换水都手抖的不成样子。
江离舟起初没有反应,后来可能是疼的狠了,开始无意识地挣扎,额头全是汗。
大夫眼疾手快地掰开他的下巴往里塞了一块棉布:“你们俩,过来按住他,嘴里的东西看好了别掉下来,不然咬到舌头又是另一桩惨剧了。”
江离舟是生生疼醒的。
时连见他睁眼,忙叫:“醒了醒了,药酒呢?给他喝一点!”
江离舟除了剧痛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什么也看不见,耳边都在嗡嗡作响。
他无意识地张嘴喝了递过来的东西,那大夫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带含糊的,也不管你药效上来没有。
江离舟还是疼的整个人打颤,下意识地拿头去撞前头的床柱。
时连赶紧去护他,叫道:“您等会!我师兄怎么还是这么疼啊!””
大夫一脸见怪不怪:“药酒效果没上来,等一会儿就好了。”
时欢也是一身的汗:“那等会再……人都醒了,这太疼了。”
大夫手没停,后背那一块更加惨不忍睹,他已经开始动手缝合。
江离舟也不知道是药酒的作用,还是疼的昏死过去,没了什么动静。
时连眼泪又下来了:“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大夫眼皮都没抬:“别嚷嚷了,死不了——真正麻烦的还没来呢,哭早了。”
第62章新年
真正的麻烦就是他左肩的断箭。
这已经不是掏掉几块烂肉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大夫把他周围的烂肉一点点剔掉,让几个人按着他,把他胸前残留的箭羽剪掉,似乎连着肉挂着筋地猛然把箭拔了出来。
霎时溅了周围人一身的血。
江离舟骤然抬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发出嘶哑的低吼。
他脊背起伏的厉害,似乎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
时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手抖脚抖地去给他擦额上的汗,江离舟眼睫上都挂着汗珠,不住地往脸上滑。
大夫看了看全是血污的断箭,说:“药酒再给他喝点,还没完呢。”
时欢把药酒递过去,声音也在抖:“他在发烧,这样没问题吗?”
大夫看着江离舟艰难地把药酒往下咽,这次没有太急着动手,慢悠悠地说:“那是因为伤口没处理,箭拔出来了,底下还有的罪受,扛过去就行了。”
江离舟还在大口地喘气,整个人都被汗浸透了。
时运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周围,脸色也难看得要命。
江离舟因为高烧的缘故,脸颊都是红的,却又因为疼的厉害,嘴唇发白,眼睛也没有一点神采,看着都让人害怕。
药酒应该是有作用的,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江离舟也没再抖的那么厉害了,歪着头不动了。
大夫指挥时连:“换块棉布塞他嘴里,保不住暴起咬舌自尽了。”
时连伸手去掰他的下巴:“有您这么说话的吗。”
一直折腾到了天大亮,这场折磨才算是结束了,江离舟浑身都是伤,此时大可能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这一夜远远超出了正常的痛觉承受范围,他早就筋疲力竭。
时运把大夫吩咐的药汤端进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叫了好多声也没能叫醒他,吓得差点摔了药碗,又着急忙慌地把大夫又拽了过来。
大夫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了看他,说:“他也就这会儿睡的沉,待会儿就该醒了,等着吧,叫我有什么用。”
说完甩袖子就走人了。
他们都已经不能再受惊吓了,让人轮流看着他,醒了再把药汤端过来。
江离舟昏睡到傍晚,再次被疼醒了。
时运他们刚给他换过药,他就转醒了。
时连正看着他,赶紧跳起来叫人端药来,又轻手轻脚地喂他喝水。
江离舟咳了一声,顿时牵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直吸气。
伤口处理干净后,身上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时欢把药端过来,看他像没有味觉似的一口口咽下去,心里还是紧张的直打鼓。
江离舟声音哑的不像话:“太苦了。”
gu903();那两个屏息看着他的人终于放下了心,要不是想着他身上还有伤,时连就要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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