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笑了笑,他是和江离舟闲聊时听闻过时欢的身世,至于那是不是左丘家的血脉谁也不知道,就这么拿出来诓一下,他也没多说,只道:“宗主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是不是同一人也不能确定。”
左丘曲笑了笑:“她既然离开了南疆,就是与我们再无关系了,是生是死,也只是听天由命罢了。”
林清和手里捏着茶杯,在指间转了转,又说:“虽然南疆隐世已久,但外界风云诡谲,还是有很多事情要麻烦宗主相助了。”
左丘曲笑道:“能帮上忙当然好,有人在外污我南疆名声,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萧繁两人在秦府越发吃力起来,起初是只和他们转圈就能安然地躲过,这下完全被追着打,时间早就超过了十二个时辰,还被追的连口气都喘不过来。
萧盛空隙时问萧繁:“师兄,这怎么弄?”
萧繁抿着唇想了想:“杀吧。”
萧盛啊了一声:“师兄,你认真的吗?”
萧繁看了一圈:“不然呢?你想怎么办?”他缓了缓又说,“也不知道到底困多久了,再耗着也不是办法。”
萧盛去抓他的袖口:“师兄……”
萧繁正想开口,突见头顶扬起一阵火光,大火铺天盖地,却在头顶停住,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凌空兜住。
细看过去,真像是一张蛛网被缓缓燃起,先是烧出一个个卷曲的窟窿,然后不住地向四周扩散去,不到片刻就融了个干净。
他们正发怔,一个人影落在屋顶的檐角上,手上的竹棍挟着火气转了一个来回,冲他们喊:“萧师兄,你们干嘛呢,赶紧走。”
来人正是江离舟,他一把火烧了头顶的网后,那些刚刚还追着他们要杀要咬的人群突然都软了手脚,头顶隐隐可见燃断的透明蛛丝,这时候都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刚刚那个巨大的蛛网竟然真是连着他们身上的丝线,操控他们的行动。
萧繁身形一闪到了他旁边,说:“你怎么来了?”
萧盛似乎想说什么又往他身后看了看,江离舟笑:“别看了,大人有事走了,不在这。”
萧盛这才放了心,笑道:“江师兄怎么做到的?还是因为尚听吗?”
江离舟冲他挥了挥尚听,说:“回头告诉你——你们失踪四天了,我能不出来看看吗?”
萧盛立刻惊叫了一声:“四天?明明我们数着还没十二个时辰呢。”
江离舟掂着竹棍往那院子指了指,说:“这里面都是死人,你们在里面待了四天竟然没感觉到,估计是被里面的什么邪道蒙了眼。”
萧繁皱眉:“确定吗?都是死人?”
江离舟又看了一眼:“你要是不放心,我待会叫人再来查一遍,先回去吧。”
萧繁点点头,神色有些阴郁,江离舟又说:“那些妖怪专会搞这种迷人心智的东西,当局者迷都是正常,不用太往心里去,回去调调息,别被这东西伤了。”
他们回去才发现气氛很不对,许陵和时运都神情郁郁,眼圈都是红的,萧繁看了江离舟一眼,问他:“这是怎么了?”
江离舟勉强笑了一下,手上的尚听不自然地挥了挥,说:“小师弟没了。”
萧繁神色惊诧地张了张嘴,才又问:“是……”
江离舟笑笑:“时连,你们应该有过一面之缘,看着小小的那个,才十七……”
他本来想语气轻松一点,越说心里越沉重,索性不说话了,只是装模做样地笑。
萧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后只说了一句:“节哀。”
江离舟抬抬手:“你们回去歇着吧,湟中今天好像安静了一截,我们这沾了光,也不怎么闹腾了。”
萧繁又问:“你看湟中还能坚持多久?”
江离舟叹口气:“看我师弟写来的信,感觉不怎么乐观——走一步算一步吧。”
萧盛一直没作声,江离舟看看他,又说:“你们四天不吃不喝的,不饿吗?去让厨房弄点吃的,城楼那边我盯着,你们歇好了再来替我。”
萧繁也看看萧盛,说:“小孩估计是饿了,那我们先走了。”
江离舟挥挥手,示意他们随意。
许陵走过来,递给江离舟一只匣鸽,说:“师兄,这是刚刚收到的,应该是找你的。”
江离舟伸手接过来,见他神色颓靡,抬手拍了他一下:“好了,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梅花酥,专门叫人给你做了,去吃。”
许陵抬眼看看他,又控制不住地抹了抹眼睛,正想说什么,江离舟抢先一步说:“那些个煽情话就别说了,日子总得过,吃你的梅花酥去,时运呢?给他也拿点过去,别总憋着。”
许陵应下了,又说:“师兄你吃不吃?”
江离舟笑笑:“我不好这口甜的,不用管我。”
许陵这才点点头走开了。
第87章小鹿
左丘曲说要细查关内南疆蛊术的来历,林清和便在南疆暂且留了几日,一方面可以为左丘曲提供一些有关信息,另一方面可以及时得到查探的回馈。
虽说是在这儿帮忙,但其实这位山神大人成天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越待越觉得自己有蹭吃蹭喝的嫌疑,便决定还是早日离开的好,既然南疆答应相助,就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再者他归心似箭,心有挂念,待在他乡到底不会安稳。
他本来当天就要辞行,左丘曲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几番推让,林清和便答应第二天一早再走。
他待在这儿实在无聊,便去街市上走走,南疆集市的热闹劲不亚于繁华长安,林清和溜达的时候看见一个卖花灯的小摊,这才想起来正月十五早就过去了,这个新年都没能好好过,更别提灯节了。
况且灯市热闹,花灯乱眼,江离舟也看不见,说起来也是徒增了堵心事。林清和想着,他这一世估计从来没和谁一起过正月十五,元宵节一是好吃,再就是好玩,夜幕降临后整条街道都缀满了灯火,像是倾泻了一湾银汉,又有哪个小孩子会不喜欢。
少年的江离舟大可能是自己躲起来,省得师兄弟们的一腔欢快被他半瞎的眼睛破坏,林清和偷偷摸摸看了他许多年,但让他想破脑袋也记不大清某个节日他去了哪里,只不过是合理猜想出来的罢了。
心里这样想着,人还是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那花灯摊子前,心说大不了日落前带他玩玩灯,好歹也算是过了一次灯节。
林清和站在人家摊子跟前看了半晌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哪个入得了眼,心下有些失望,正要走开,那老板叫他:“看公子没有看中的,不然看看这个?”
林清和这才知道,陈列花灯的竟然是个木柜,那老板伸手拉开里头一层,赫然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按理说,花灯一般都不小,这里头的灯倒都是巴掌大,若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只是几个摆件,那老板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说:“这些个都是我自己做的,小孩子嫌小,就都压了箱底,但绝对没有一个是残次品。”
林清和倒是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捏了一只貔貅出来,奇道:“您这是按神兽的样子做的?”
那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过的画本子不多,没见过多少神兽,也没几种,就是自己做着觉得好看。”
林清和期待地看他:“有夫诸吗?”
老板的神色迷茫了一瞬:“那是啥?”
林清和叹口气,心想果然还是祥瑞吃香。
他看了看,心想,没有就没有吧,不然就买些别的给他带回去。
正想着,他手边碰到了一只琉璃的,纳罕地捏了起来,通身流光溢彩,灯芯竟然是装在鹿角里。
老板见他看的痴迷,就凑上来说:“公子要是感兴趣,我给您点一个看看?亮起来更好看。”
林清和心情很好地摆摆手,心说这个有点像我,当即要买,那老板又说:“不过这个倒是有点瑕疵——”他伸手接过来,指了指,“左边的鹿角不小心磕掉了一块儿。”
林清和心里咻地沉了沉,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块瑕疵有什么影响,怎么看都觉得中意,就一心想把它带回去,最后挣扎半天还是买了下来。
他兴高采烈地捏着这只小鹿看来看去,那老板看他心情好,又跟他搭话:“公子生的丰神俊朗,送姑娘什么人家都是高兴的。”
林清和莫名其妙地看他:“老板怎么知道这是要送人?”
那老板笑的不见眼:“我在这儿摆了几十年的摊,客人买来是自己玩或是送人,我还是差不多能猜对的。”
林清和笑:“那真是了不得。”
这老板大概是生意不怎么好,毕竟在这个时间还在卖花灯,向来客人不会太多,两个人竟然攀谈了起来,反正林清和也闲着没事干。
林清和不经意地提及了左丘,那老板神色顿时一敛,随后赔笑道:“左丘家不是神也胜似神,我这种平头小百姓可不敢乱说。”
他越是遮掩,林清和就越是好奇,笑道:“听闻左丘家以前家主是对孪生姐妹,但性情大不相同,但最近怎的只有一位了?”
那老板神情立刻不对起来,往后退了退:“公子不是南疆人吧。”
林清和不知道是哪句说错了,就半真半假地说:“我师从一位蛊师,已经随师父潜心修行了十几年,近些日子才出了山门,对现况知之甚少,大概真算不得南疆人吧。”
那老板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几眼,见他神色自如,才放缓了语气,说:“既然如此,那公子不清楚也说得通。”
林清和又问:“不清楚什么?”
老板疑神疑鬼地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跟他说:“现今谁人不知,左丘家哪里有什么孪生姐妹,南疆的掌门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啊。”
林清和登时有种被天雷开了头盖骨的感觉,迟缓地往左丘府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那……孪生姐妹的说法是哪里来的?”
老板神色晦暗不明地摆摆手,继续压着嗓音说:“还能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左丘那位家主嘴里来啊,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清和脑内一团乱麻,半晌也没分辨清楚这事到底是好是坏。
他也不敢尽信,又施了些障人耳目的小术法,四处打听了一番,打听的结果也让他有些目瞪口呆,连街头孩童都知道左丘家只一位家主,然而家主本人竟然不知?
江离舟回了屋,要去开匣鸽,无奈腹部的拉板似乎卡住了,试了半天怎么都打不开,只得动手把这只木鸟拆开来看,等到打开,除了一张信纸,里面竟然还藏了一只琉璃小鹿。
他把这只小鹿翻来覆去看了好些次,差点忘记还有一封信的事情。
小鹿被他爱不释手地攥在手里,才去读信,林清和在信里两句话就把南疆的事情给他说清楚了,并且托他去查一查左丘。
除了这两句话,后面尽是粘腻的相思之意,以及几乎跃出纸面的邀功,信末还不要脸地加了一句“见鹿如吾,以慰相思”。
江离舟心里挤压了多日的沉郁此时终于拨开云雾,从心底深处缓了一口气,那小鹿做的确实精巧,一对鹿角神采灵动,江离舟一眼看见了里头的灯芯,指尖微动便窜出火星,把这盏琉璃小灯点亮了。
火光下的琉璃更加美艳,小鹿似乎立刻要舒展前颈,动将起来。
江离舟情不自禁地想,上次看见林清和的鹿角是什么时候了,一千多年了吧,都快忘了夫诸的鹿角和小鹿的鹿角到底有什么不同了。
他想着就念起这位山君儿时的憨态,现在往哪一站,但凡不知道他身份的,都要把眼睛在他身上沾许久,哪能知道他小时候鹿角都藏不起来被几个散修欺负的到处逃窜。
江离舟很少去想以前的事,想起来总让人心烦意乱好些时候,驱不散挥不走的无力感实在太可怕,现在倒心心念念地想看看他的鹿角。
等他这股兴奋劲过去才想起来林清和托他办的事,立刻起身去找时运,时运正在屋里看书,他们随意惯了,江离舟推门就进去,时运也习以为常地抬头看他:“师兄?”
江离舟在他面前落了坐,说:“你查一查南疆,左丘家的事情。”
时运想了想:“南疆的事情都捂得严实,恐怕不太好查。”
江离舟笑笑:“就是不好查才来找你,你对典籍野史比我熟,总能找到只言片语,反正南疆的事情几乎传不出来,查多查少都是收获。”
时运点头:“我这就去。”
江离舟哎了一声,把他叫住了,说:“等会儿,给你看个东西。”
时运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总觉得有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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