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男人却是心如磐石,脸上没有泄出一丝一毫软化的迹象。
直到纪轻冉喊得口都干了,怏怏不乐停下来的时候,顾承执才淡淡地扫了一眼纪轻冉垂头丧气的神色。
“你的决心,也才只到这种地步?”
被顾承执的话刺得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纪轻冉微微张了张口,只觉得自己在男人宛如实质般嘲讽的语气下,有种几乎窘迫得无处可躲的感觉。
在这样的注视下,纪轻冉偏了偏头,少年抿了抿唇,眼已经泛起了些许朦胧的水雾。
顾承执忍住心脏的怒火,收回了已到唇边,更加尖锐而毫不留情的话语。
直到看着小食物被欺负得有要哭的迹象,男人的语气才微微软化下来,仿佛诱导一般地说道。
“冉冉现在难不难受?”
顾承执这样一冷一热的变化简直让纪轻冉感觉到有些无从适从,纪轻冉不好在此时违背本就心情不虞的男人意思,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如同斗败了的鸡仔一般不发一言地把脸更深地埋进了顾承执的胸膛里。
顾承执的方才从少年的腰身上移上,男人冰冷有力的十指缓缓插入少年温热气息的发丝里。
“那么冉冉,当听到你违背和我订下的承诺的时候,我心的难受,是你现在的十倍,甚至是百倍。”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仿佛不知道自己话的内容如何危险一般的,顾承执以着一种堪称冷静的情绪剖析着自己当时的想法。
“当时的我,甚至有想过,这么养不熟,见了人就跑的东西,我就应该直接杀了,把你的魂魄拘到我身边,才能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顾承执的语气堪称不疾不徐的温和,然而那话的意味让纪轻冉被吓得毛骨悚然,他几乎毫不怀疑,此刻的顾承执不带半点吓唬他的意味,男人说的完全是当时的真心话。
纪轻冉被吓得开口都不由磕磕绊绊,“你,你不能……杀鸡取卵,我死了,你就没有……没有阳气可吸了。”
男人冰冷的指尖仿佛安抚,又仿佛危险地在他的命脉上游动一般缓缓摩拏着他的发丝,纪轻冉感觉到一种仿佛被大型凶兽抓住脖颈的危险感,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再动,生怕顾承执真的会按照话说的一般来处置他。
然而仿佛还嫌自己吓得纪轻冉不够,男人不疾不徐地再度开口,仿佛平静商讨,又仿佛自言自语般自我说服地说道。
“确实,你死了之后,我就不能再从你身上吸取阳气,别人身上的阳气,我也嫌脏和恶心。可是冉冉,比起以后没有阳气可以吸取,我可能更加忍受不了这种被人戏耍,一次次在等待逼疯自己的感觉。”
顾承执冰冷的十指从少年的发丝划下纪轻冉的脖颈,捏了捏纪轻冉柔软的后劲,顾承执以着一种征询的语气平静问道。
“冉冉,你觉得呢?”
他觉得不行。
纪轻冉很想这么回答,然而望进顾承执深不见底的眼里,纪轻冉又莫名有一种如果自己不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顾承执绝对不会放下这个念头的感觉。
—想到以后和顾承执就连睡觉也睡不不安稳,纪轻冉心陡然涌起一股迫切的求生欲。
“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小心翼翼地把顾承执不轻不重捏着他后颈肉的拉下,自己捧在里暖着,纪轻冉如同一只在大型食肉动物下小心翼翼行动的幼崽一般顺着顾承执几乎肉眼可见的黑气。
“以后我出门一定带上你。不管出什么事,我一定会把我们的约定放在第一位,我再也不会违约了。你就原谅我最后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犯了。”
然而顾承执没有开口的意思,男人危险的眼神在纪轻冉身上逡回着,最后在纪轻冉心惊胆战的注视下,顾承执也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冥婚之前,你只准呆在我身边。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宽容,冉冉,”在吻上的最后一刻,纪轻冉听见耳边男人低沉冷淡的话语不疾不缓地响起。
“别让我彻底对你失望。”
而那天之后,不管纪轻冉怎么哀求,顾承执都仍是无动于衷,男人没有再碰过他,也很少再在他面前现身,
了电子娱乐设备顾承执还能允许他使用之外,男人似乎真的不打算让他再踏出别墅一步。
而那条锁链的距离也只够他在房间自由行动,除了能满足基本的生理需求以外,他没有再踏出房间半步的自由。
纪轻冉心日渐烦躁,连带着连餐都吃不下多少,一想到林叔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担忧,甚至可能因为他而病情加重,纪轻冉就觉得于心不忍。
当有一天餐他都只动了几筷子之后,消失了许久的顾承执终于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人的魂体略微消淡了些许,望着床上恢恢不乐的纪轻冉,顾承执半蹲下身子,冰冷的抚上纪轻冉略微消瘦了些许的面颊,男人低沉地开口说道。
“为什么不吃饭?”
纪轻冉已经没有了用语言劝说顾承执的想法,此刻他恢恢地摇了摇头,因为一天都没怎么喝水和开口,连同声音都显得略微干哑了些。
“我没有胃口。”
抱着自己的被子,纪轻冉低声开口道,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地看向顾承执。
“还有多久到我们冥婚的日子?”
望着少年黯淡的眼里燃起的亮芒,顾承执的瞳眸里的暗色更加沉冷了下来。
他不希望小食物对这段婚姻没有半分期待,却更不希望纪轻冉对婚姻的期待是建立在想尽快地离开他,去见另一个男人的原因之上。
“还有五天,”捏了捏纪轻冉已经没有多少婴儿肥的面颊,顾承执微微蹙了蹙眉。
“好,”纪轻冉眨了眨眼,他顺从着身体的倦意缓缓闭上眼,纪轻冉希望睡眠可以让他快些渡过这段难捱的时光,他觉得自己被顾承执再囚禁得久些,他会比上辈子更加受不了的。
至少上辈子他还抱着想尽快逃出去的希望,可是这辈子他有的也只是顾承执一个人而已。如果顾承执真的因为林叔的事情一直这样冷漠地对待他,纪轻冉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的重生还有什么作用。
而就在他快要顺从着倦意陷入睡梦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男人低低地开口问道。
“你后悔了吗?”
顾承执半跪在床边俯视着他,男人苍白而不近人情的面孔上瞳眸漆黑着,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看着纪轻冉朦胧地睁开眼,顾承执仿佛循循善诱一般,极有耐心地再问了一遍。
“如果你当初不招惹我,现在的你或许还是自由的,”顾承执难得冷漠地喊了他的名字。
“纪轻冉,当初因为对我的怜悯而留下,你现在后悔了吗?”
“我可以绐你最后一次选择逃离我的会。”
☆、第83章:噩梦?美梦?
纪轻冉的身子僵了僵,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从顾承执口听到男人主动愿意放他离开的话。
虽然说在被顾承执囚禁的这段日子,他确实有时候会心灰意冷地生出过怀疑自己重生回到顾承执身边是否正确的想法,可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再从顾承执身边离开。
可是放他离开的话,竟然是由这辈子的顾承执主动说出来的,纪轻冉突然感觉很倦怠,就如同心神被压上了—块重石一般,在顾承执宛如实质般的冷锐视线,他快要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如果,如果这辈子的顾承执不需要他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而望着床上的少年如同蜗牛一般,将身子藏进被子下,久久不发一言的沉默,顾承执眼底的黑沉几乎冰冷得凝出了冰霜。
果然,他的小食物,还是后悔呆在他身边了吗?
男人冰冷的掌上若隐若现地闪过灼红和赤黑掺杂的恐怖伤痕,那是魂体不稳时,会逐渐恢复死前可怖死状的征兆。
而那红黑露骨的伤痕如同蔓延缠绕而上的藤蔓一般,顾承执沉黑死寂的眉宇,属于人的情感一分分减淡,男人半边俊美苍白的面孔上,如今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扭曲绽开的伤痕。
在此刻的顾承执的眼,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场汹涌滔天的大火里。
他拼尽全力伸出,得到的只有灼烧进血肉的炙热和恐惧,整个世界都丢弃了他,那种皮肉被烧灼得近乎溃烂见骨,胸腔连一口空气都呼吸不到的窒息再度涌上,男人修长有力的十指上,血肉如同青烟般一点点消泯开来,露出血肉下被烧灼得近乎焦黑的骨头。
如果纪轻冉此刻从被子里钻出来,亲眼看到这一幕,就会明白哪怕是上辈子在他面前暴戾冷漠的顾承执,此刻都不会如同眼前一般的恶鬼一般形容可怖,哪怕只是偶然一瞥,顾承执身上浓郁阴冷的阴气和男人那张死气缠绕的面孔,都能轻易让人生出毛骨悚然,近乎失声的恐惧。
然而导致了这一切的少年人此刻仍只是像只自顾自烦忧的鸵鸟一般,妄图蒙上被子,就幻想自己床边的顾承执已经不存在一般的,纪轻冉尽力蜷缩着身子,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回答这个违背自己心意的问题。
顾承执伸出了,男人可怖焦黑的十指碰到了那柔软的被子,感觉到下柔软的纪轻冉隔着被子蹭动的触感,就如同被烈火烧灼了一般,顾承执猛然缩回了,男人的在银链上一划而过。
下一刻,男人的魂体消淡般的,几乎瞬间消失在了卧室当。
纪轻冉自顾自地躲在自己的被子里,等到少年终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想要告诉顾承执自己心真正的想法的时候,望着空无一人的卧室,纪轻冉揉了揉发红的眼尾,忍不住垂头丧气地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小被子里。
这十来天顾承执都没有来看过他多少次,现在也是莫名其妙问了他一个问题,就突然又消失了。
纪轻冉突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挫败,微微扯开睡袍,用力闻了闻自己睡袍里的味道,虽然不清楚顾承执感觉到的阳气是怎么样的,可这几天他都有乖乖把自己洗白白,就等着顾承执什么时候把他带上床,两人能够冰释前嫌,快点解除掉现在冰冷到极点的困境。
可如果有一天顾承执对他的阳气和身体都不感兴了的话,他更加不可能用言语打动顾承执,撼动顾承执做出的决定了吧。
厌弃地缩了缩脚,纪轻冉已经习惯了自己脚上银链的那份重量。
然而这一次,脚腕上仿佛没有任何束缚的轻盈自在,纪轻冉不习惯地蹭了蹭腿,直到不确定地感觉到自己脚腕上真的没有银链的触感之后,才猛然掀开了被子。
困了他十数天的银链此刻安静地断成两截,滑落到地上,而那银链的端口,近乎黑色的宛如被腐蚀的断裂痕迹残留着。
愣愣地望着地上断开的银链,纪轻冉心没有了自己以为得到自由的情绪,少年定定地蹲在地上望着那段银链,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顾承执竟然把链子都解开了,果然,顾承执刚刚那些话不是开玩笑的。
顾承执,不要他了。
艰难地把这句话咽回到心,纪轻冉只觉得先前勉强忍住的眼泪,此刻就像一颗颗刹不住的水珠一样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他突然没有了离开的力气。
顺着床边缓缓坐下,纪轻冉失神地拿着那两段断裂的银链,也没有了去找顾承执要一个说法的勇气。
如果他不去找顾承执的话,或许还能有死皮赖脸留在顾宅的理由,可如果他见到顾承执,顾承执主动提出希望他能离开,纪轻冉觉得,他就真的没有了任何能留在顾承执身边的理由了。
顾承执,真的不要他了吗?
黑暗的房间里,极轻地传来少年隐忍的哭声。
而在地道的尽头,白骨嶙峋的恶鬼陡然停下了脚步。
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恶鬼,还是听到了少年轻声喊着,几乎夹杂着难过和委屈泣声的名字。
“顾承执,顾承执一一”
恶鬼迟迟站在地道的尽头,白骨嶙峋的指节久久停留在那道漆黑得已经蒙尘的门上。
没有人知道这门到底是什么,男人的本能只是依稀感觉到,这道门有着近乎召唤他走进的可怕蛊惑力量。
本能地想要推开那道门的恶鬼,用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理智,才勉强意识到,那仿佛捏痛着他魂体的轻泣声,少年哭喊着的——
是他的名字。
有人在等他。
过了许久,白骨嶙峋的恶鬼松开,指节几乎缓慢地扣在门把上,将那道打开了一道缝隙的门紧紧关上。所以,他还不能进去。
幽暗的卧室里,纪轻冉仍将脸蜷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他隐约听到门口传来略微焦急的敲门声,传进来的是郑管家焦急的声音。
gu903();“小纪少爷,小纪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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